许多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把“青年马克思”说成是“人道主义者”,并进一步把整个马克思主义说成是“人道主义”、“人本学”理论。在他们看来,马克思《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出发点是“人”,批判资本主义造成了“人的自我异化”,共产主义是人“最高本质”的“复归”,因此,马克思主义就是人道主义。弗罗姆在研究马克思早期著作的小册子《马克思关于人的概念》中声称:马克思是人道主义者,资本主义异化倾向的批评者以及未来将废弃异化并在真正共产主义标志下创立真正人类共同体的预言家。[24]E·蒂尔提出,马克思的学说是“关于人类本质的本体论学说”[25],人本学可以“充分阐明”马克思的思想,“从人本学出发就可以理解马克思的愿望,直至深入理解他在科学上和政治上的成就,而无须考虑价值规律以及其它疑难问题”[26]。胡克也说:“马克思始终没有放弃……民主的和自然主义的人本主义观点”,“马克思的这种对自由、平等和个人个性的信仰,使他完全不同于所有利用他的名字的极权主义者。”[27]J·Y·加尔维也说:“马克思主义的目的是人的胜利,人的真正解放,因此它当然是一种人道主义”。[28]
他们在论证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实质的同时,对于有关“人性和人的本质”的各种问题进行了反复研究。一个重要特点,是企图把他们阐述的“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同有关资产阶级理论家的论述结合在一起。例如,法兰克福学派就用把人的本性归之于生物本能的弗洛伊德的观点来“修正和补充”马克思主义。弗洛伊德认为构成人性最根本的东西是性欲,这是人生而具有的本能,他所说的性欲,既包括对异性的追求,也包括人的其它要求生存和幸福的欲望。弗罗姆宣称,弗洛伊德的观点是马克思从未研究过的,是“对人的科学的卓越贡献”,应该以此来纠正马克思的“片面性”。[29]马尔库塞也宣称:“弗洛伊德的生物学主义”中有深刻的社会学理论。因此,“弗洛伊德的理论按真正的实质是社会学的”。他们完全继承了弗洛伊德的理论,也把性欲看作是构成人性最根本的东西,他们有时又称之为“快感”、“爱欲”、“快乐原则”。
存在主义者萨特尔认为,马克思“把人的事实造成哲学全面化的直接主题,他放在研究中心的东西,就是具体的人”[30],马克思主义就是一种以个人的实践为基础的“人学”,而存在主义也是以人为中心的。他提出,他的存在主义要“傍着马克思主义边沿而发展”,要“与马克思主义会合并且愿意并入马克思主义”[31]。但他又认为,现代马克思主义存在着“一种根本的缺陷”,他们忘记了具体的人,忘记了那些把历史的决定论和创造历史的个人的具体实践联结起来的中介,以致使马克思主义落到一种实证主义的形而上学地步。于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出现了“人学的空场”。[32]他说,当马克思主义“不承认自己的贫血症,当它把它的知识建立在教条主义的唯物论(自然辩证法)上而不以活生生的人的理解为依据的时候,存在主义则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研究”。[33]他说:“一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把人的高度(即存在的计划)作为人学的基础而加以掌握的时候,存在主义就再没有存在的理由了”。[34]他认为他的《辩证理性批判》一书的使命就是将存在主义消融到马克思主义中去。(www.xing528.com)
法兰克福学派提出,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把马克思主义学说重新置于“人本主义的核心”的基础上。他们的“社会批判理论”就是以他们对马克思早期著作的人本学解释为基础,杂揉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等理论才建立起来的。马尔库塞断言,基本理论是人的实现,由此才产生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以后的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学说也是在这个基础上建立的。因此,不把无产阶级革命同它的基础即人类的世界史联系起来,就不能理解无产阶级革命。[35]弗罗姆也说:“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主要批评,不是针对财产分配上的不公正;而是针对劳动堕落成为一种强迫的、异化的、无意义的劳动,因此使人变成了一个‘残废的畸形’”。[36]在他们看来,由于科学技术成了主要生产力,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和阶级斗争学说都已过时,现代工业社会的主要病态是科学技术造成的人的异化,在人的“心理结构”中产生了一种压抑。从这些论点出发,法兰克福学派建立了一套“独特”的“革命理论”。
并不是所有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都认为马克思主义是人道主义。阿尔都塞从全盘否定“青年马克思”的思想出发,认为马克思主义是“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他认为“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这个词中的两个概念在理论上是严重地不相称的,因为“社会主义”是一个科学的概念,而“人道主义”则只是一个意识形态的概念。在马克思的思想发展过程中,有过一个以“人的哲学”为基础的理论上的人道主义时期,但是从1845年开始,马克思与“人的哲学”彻底决裂,批判了任何哲学上的人道主义的理论观点,而把人道主义规定为“意识形态”。但是马克思的这种“理论上的反人道主义”并不取消任何人道主义的历史“存在”,并且承认作为意识形态的人道主义的必然性。[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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