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女性主义思想的伟大贡献之一是其对传统哲学的强有力的批判。在第一章中,我们讨论了简·罗兰·马丁对柏拉图教育建议的批判。[1]她最强烈的批判集中在柏拉图忽视了传统上与女性相联系的任务和价值。在柏拉图时代,他的最引人注目的一个观点是,单就性别而言,妇女不能胜任共和国士兵的工作。然而,在选择士兵时,只注重长期以来与男性公众领袖相联系的某些特征和能力。柏拉图认为,某些具有非凡才能的女性可以形成这些特征和能力,但他却鄙视通常与女性相联系的(等同于女性的)那些特征和能力。要成为一名士兵,女性必须变得像男性。很明显,即使是在今天,一些女性主义者秉持一种相似的立场——认为公共领域内所做的工作具有极高的价值,而家庭和社区邻里的工作没有价值。
马丁批评说,这一方法完全忽视“再生产”工作的中心作用——养育和扶养子女、照顾病人和老人、操持家务、对家庭成员的身体和心理需求做出回应等。所有这一切工作,柏拉图都置之不理。的确,柏拉图的女士兵都免除了这些工作,她们的孩子是由其他可能地位较低的女性扶养的。
与柏拉图相反,马丁认为,应该教育男女儿童为“生产的”和“再生产的”生活做准备。像其他女性主义者一样,她想要女孩拥有学习数学和科学的机会,但她也想要男孩学会关怀、同情和联络。她想给女性的传统工作赋予更高的价值,而不仅仅是将那些“最能干的”女性从女性中解放出来。她的观点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问题。如果所有能干的女性都变得像传统的男性,谁来抚养子女、照顾病人和老人、维持支持性的家庭环境?当然,马丁并非是说女性应待在家里,允许她们继续被剥削(exploitation)。相反,她要我们意识到这些传统的工作是多么重要,要我们为所有儿童做好这些工作做准备。在建议学校课程的大部分应围绕关怀的主题而组织时,我曾提出相似的论点:关怀自身,关怀亲密的他者,关怀陌生人和全球的他者(global others),关怀植物、动物和自然环境,关怀人造环境,关怀思想。[2]
人们可以像我和马丁一样进行争辩,而不必成为要素主义者(essentialists)。要素主义者认为,男性和女性都拥有基本的特性,这些特性本质上是不同的。卡尔·荣格(Carl Jung)的当代追随者都是要素主义者。他们假定男性和女性的基本特征、优点和缺点。然而,他们也敦促一种平衡——男性必须接受他们的“灵魂”(anima)或女性的方面,而女性则必须听从她们的旨意(animus)或男性精神。[3]
如今许多女性主义者讨厌要素主义的立场,因为她们认为,这一立场已长久地被用来把女性从公共和专业领域排除出去。另外,有人认为它只是错了,生物学的证据也不支持这一立场,[4]但科学的激烈争论一直持续不断(rages on)。对于要素主义的政治利用是毫无疑问的。这一信条并没有有利于改善女性的处境。
认识到假借要素主义之名产生的危害,许多女性主义者拒斥要素主义的这一立场。然而,有人认为,几百年的经验已给女性的思维方式和她们所支持的价值留下了印记。这些思维方式和价值并不完全作为压迫的遗产而被抛弃。这一评论(observation)支撑了马丁的观点,即必须思考我们的价值,并把它们纳入到我们对教育的设计之中。当今许多女性主义者变得几乎对本质一词充满恐惧。然而,即使是杜威也容许运用这一词汇,只要它指一种持久的特征或特性,而不是指具有永久不变性质的固定特征。大多数女性主义者觉得这一词汇太令人反感。假如我要用这一词汇的话,我会在杜威的意义上运用它。的确,我认为,如果数千年的不同经验没有产生出某种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持久的差异,这将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但这并不是说这些差异将永久存在,也不是说它们不能通过教育而得以改变,也不是说在男性和女性的差异表现上没有交叉,也不是说,一套性格特征比另一套性格特征更加优越。(www.xing528.com)
谈过要素主义以及由此引发的激烈争论之后,我将更多地谈一谈卢梭的教育哲学。正如我们在前面看到的,卢梭倡导男孩的教育,这一教育将尽可能保留他们先天的自由和善,同时,让他们成为稳定、独立的公民。至于女孩,卢梭提出了一种为了纯洁、顺从和听话的教育。你可以发现这一切多么符合要素主义理论。如果本质上女性比男性智力差,依赖于男性的话,那么她们的教育应这样设计,以帮助她们最充分地利用她们的非智力特性,特别是产生她们的弱点的特殊魅力。因为为了能舒适地生活,她们必须要取悦于男性,所以她们必须被教会如何做到这一点。首先,她们必须纯洁,而且对于她们的丈夫具有性感的诱惑力。她们必须能够理智地谈话,但她们不能表达似乎是富于创见的想法。她们必须在容貌方面花更多的时间,以便于她们拥有“自然的”面容。尽管男孩为接受自由而受教育:
女孩应在很小的时候就受到限制……她们一生将受制于最严厉和最永久的限制,举止适当(propriety)的限制。人们必须从一开始就对她们加以限制,以便于限制对她们来说不再是难题,目的在于控制她们的一切幻想,使她们顺从别人的意愿……这一经常的限制会产生出女性一生都需要的顺从,因为她们将一直受制于男性的判断之中,将不会允许把她们自己置于高于这些判断的位置上。[5]
在对这段话以及建议苏菲和同伴应在卖弄风情方面(coquetry)受到教育以便于她们的丈夫不被引诱出去的那些话进行回顾之后,苏珊·奥肯(Susan Okin)评论道:“确实,苏珊既要成为荡妇,又要成为修女。”[6]
从这一简短的讨论中你们或许可以发现,为什么如此多的女性主义者回避要素主义的原因。玛丽·沃尔斯通克莱福特(Mary Wollstonecraft),一名早期的女性主义者抗议道,女性并不自然地(或基本地)是顺从的、头脑简单的、虚空的、轻佻的,没有男性公正的思维。[7]她坚持认为,女性是通过她们接受的正规的和非正规的教育而变成那样的。沃尔斯通克莱福特(Wollstonecraft)争辩说,若给女性一次机会,社会也许能看到女性和男性具有相同的智力和道德能力。而且,她说,如果女性想要有效地料理复杂的家务和抚养子女的话,她们必须接受与男性相同的教育。
请注意,人们有可能会接受要素主义的基本思想并争辩说,女性的天赋远远胜过了她们的弱点。许多荣格主义者(Jungians)是这样争辩的,有些女性主义者甚至争辩说,在基本特性和美德方面,尤其是在道德领域,女性优于男性。[8]然而,我认为,当这一优越性的论断是从附属的立场得出时,这些论断不会走远,而且这些论断仅仅避开了我们想推动的识别和强调(valorizing)那些特征的艰苦工作。让我们通过重提前面讨论过的一些重大主题,继续讨论女性主义对哲学和教育的影响。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