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对教育哲学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深受他的教育思想影响的教育家中,有约拿·海恩里奇·裴斯泰洛齐(Johann Heinrich Pestalozzi,1746—1827)、约拿·弗里德里克·赫尔巴特(Johann Friedrich Herbart,1776—1841)和弗里德里奇·福禄贝尔(Friedrich Froebel,1782—1852)。我们在这里将简要讨论的这三个人,今天许多教育哲学家完全忽视了他们所做的工作,把他们包括在我们的讨论中有几个原因。首先,教育家甚至是教育理论家经常会忽略教育史,他们没有意识到许多听起来挺新颖的思想早已有人提出过;有些思想拥有有趣的前例,有时追踪这些思想的演变是很值得的。其次,既然我们已经讨论了卢梭的著作,进而思考卢梭对后来者工作的影响也是十分合理的。再次,简要地讨论这一工作将为我们研究杜威的教育思想架设起一座桥梁。
裴斯泰洛齐追随着卢梭,他也认为儿童应通过感官而受到教育。他提炼了卢梭的思想,并效仿约翰·洛克,创造了一种叫做“实物教学”(object lessons)的方法。[20]实物教学是以一个具体实物的展示开始,然后要求学生描述它,说出它是如何运转的,等等。例如,今天我们也许会把一座台灯(带有电灯线、灯罩和灯泡)展示给一个六年级的班级,并向他们提出一些问题。电灯线安全吗?如果不安全,我们怎样才能让它安全呢?电灯泡是如何工作的?灯泡的亮度足以供人们读书吗?你在什么样的房间会用到这样的电灯?它漂亮吗?灯罩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电灯是如何用电灯线连接的呢?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毕之后,我们也许就要把电灯拆开,然后再重新安装了。
裴斯泰洛齐的实物教学通常是以一则寓言的道德寓意而结束。他非常注重道德教育并认为所有的教学都应该兼有道德和认知的双重目标。有趣的是,今天我们大多数人常会把“实物教学”仅与其道德教育的那一部分联系起来。例如,我们经常评论某个人在一项设想不充分或者目的不明确的任务上的失败时,说“我猜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实在的教训(an object lesson)”。许多人从未听说过这种教学的科学的认知的一面。
裴斯泰洛齐令人感兴趣的工作是提炼卢梭的思想并创造具体方法来实施卢梭思想,除此之外,裴斯泰洛齐还因为投身于贫困儿童的教育而被后人所铭记。在他自己的学校里,他让人们看到,如果得到良好的照顾和精心的教育,贫困儿童也可以学得像富家子弟一样出色。二百年以后,仍有许多人还在怀疑这一切都是真的,当今赞同裴斯泰洛齐教育思想的改革者对于出现在贫穷学校里的令人震惊的不平等现象进行了强烈的抨击。[21]像裴斯泰洛齐一样,这些改革者中的许多人被人们看成是怪人和幻想家,他们的工作会因为“更加重要的目标”而被漠视。这也是我们在后面的章节里将要充分讨论的一个话题。
对裴斯泰洛齐教学方法做最后评价,我们也许要提到一个特别有趣的例子。据说在常规的学校里爱因斯坦的学习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当他来到瑞士的一所裴斯泰洛齐式的学校以后,他终于感到很高兴,学习也非常成功。在学校里,他接触到了能够引起他视觉学习风格的教学方法——图形、工具、复杂的设备和各式各样的实物。[22]作为有头脑的教育家,我们或许要问,因流行的教学方法不适合学生的学习需要,有多少个含苞待放的爱因斯坦在今天的学校中遭遇到失败。
赫尔巴特的教育思想也是建立在卢梭关于感觉及其在教育中的关键功能之上的。他是以呈现和称之为“统觉团”的东西来描绘心智的功能。赫尔巴特认为,统觉团是一组可以被用来理解新的知觉对象或新的思想的先前经验。赫尔巴特所描述的统觉团在某种程度上是皮亚杰的“认知结构”的先驱。这两个概念间的最大差异就是皮亚杰的认知结构是操作性的机制,而赫尔巴特的统觉团则包含着经验的实际内容。然而,两者都发挥着同化新材料的功能。
作为教育科学方法的早期支持者,赫尔巴特认为,教学方法应与心智相匹配。通过把学生在统觉团中存储的相关经验带入意识的方式,教师让学生为学习新材料做准备。然后教师和学生可以继续加工新材料,以便新材料可以被精确地存储并能为将来所使用。他的方法高度地强调认知,并更多地强调教师的教的活动而不是学生的学的活动。
像裴斯泰洛齐一样,赫尔巴特试图将他的教学方法具体化,当然,赫尔巴特是根据他关于心智及心智如何发挥作用的哲学思想而对其教学方法进行剪裁。遵循着我们的心智如何工作的信念,赫尔巴特提出了课堂教学的四个步骤,后来他的学生将其改成了五个步骤:准备、呈现、比较和抽象、总结、应用。你或许会惊奇地注意到,这五个步骤与今天的“五步教学”有一些共同之处。然而,赫尔巴特想要他的教学步骤,像他的后继者所坚持的那样,狭隘而严格地执行,这种说法是值得怀疑的。(www.xing528.com)
约翰·杜威盛赞赫尔巴特把“教学工作带出了惯例和随意之地”。[23]赫尔巴特提出了很多至今在哲学和教学科学领域中仍十分关键的问题。但是杜威认为赫尔巴特犯了几处错误。杜威认为,赫尔巴特理论的最大缺陷是他忽视了活的有机体及其意图。杜威坚持认为,教学不可能对所有的学生和所有的科目都是这么多步骤。教师必须从学生的目的出发,将学生领入潜在的丰富经验之中,仔细地观察他们成长的迹象。杜威富于激情地批评赫尔巴特,他指出:
关于教师教学的责任,这一哲学是极其雄辩的,而关于教师学习的权利,它则是沉寂无声的。这一哲学强调学术环境至于大脑的影响;它模糊了这一事实,即环境是与个体对共同经验的分享相关联的。它极不合理地夸大了运用人们有意构成的方法和陈旧方法的可能性,并且低估了关键的、非意识态度的作用……简言之,它考虑了一切教育性的因素,而唯独没有其精髓——寻求有效活动之机会的重要活力。[24]
站在当今的立场,我们或许可以运用杜威的思想观点去分析和批判时下把教育统一化和科学化的种种企图。这种五步教学法今天还有用吗?是否一切习得的方式(或最佳习得方式)都要通过直接教学?杜威对赫尔巴特的批评也可同样适用于今天的教学法吗?
深受卢梭影响的第三位思想家福禄贝尔作为幼儿园之父而闻名于世。在福禄贝尔的隐喻系统中,幼儿园就是一座花园,在花园里儿童像花朵一样绽放、生长。卢梭关于儿童与生俱来的善的思想在福禄贝尔对养育和生长的强调中得到了反映。从这一观点出发,儿童并不邪恶,并不需要经常地纠正,儿童是健全的、美丽的。幼儿园应该养育和保护这种善。
作为对儿童进行数学教育的一部分,福禄贝尔也要求儿童处理实物,观察它们的形状,但是他并不仅仅满足于呈现形状——圆形、三角形等,不满足于让孩子们学会它们的名称和特征。他给每一形状都附加了一个神秘的象征意义,旨在给每一形状增添精神和道德领域的重要性。杜威对福禄贝尔给予儿童的关爱和他的许多教学方法表示了极大的钦佩,但他也认为绽放的观点是一个错误,因为它反映了卢梭的断言,即儿童生来就具备本质的善,他嘲笑福禄贝尔的数字符号必须拥有一个宗教或道德的含义这一思想。“一个简单的例子可以表明(福禄贝尔的)方法。熟悉幼儿园的每一个人都对儿童集合的圆圈不会陌生。圆圈是让儿童集合起来的一种方式,这(对福禄贝尔来说)是不够的。一般地,它必须要说成是‘因为圆圈是人类集体生活的象征’”。[25]
杜威的这一批评揭示了教育哲学家之间时有的相互批评的口吻。我们已经看到杜威对卢梭、裴斯泰洛齐、赫尔巴特、福禄贝尔等人工作中的某些方面表示了钦佩,但他也从中发现了一些问题——他们的各种教育建议的根基还不十分牢固,观点之间不够连贯一致,在关于儿童的本性、教育的意义、教学的作用和课堂的本质等观念上,与杜威自己蕴含的信念并不一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