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麦拉：个人化的影像表达

20世纪40年代，我国著名导演沈浮提出了将摄影机当作一支表情达意、探幽析微的笔，用以自由表达个人风格和情感的电影观：“实在说，我现在看‘开麦拉’（camera，即照相机，笔者注）已不把它单纯的看做‘开麦拉’，我是把它看做是一支笔，用它写曲，用它画像，用它深掘人类的复杂矛盾的心理。”^[13]在同一时期，法国新浪潮导演亚历山大·阿斯楚克于1948年在《法国银幕》杂志上提出了“摄影机钢笔论”，他认为电影已成为一项具有独特语言的自主艺术，用于书写人们内心的感受，并倡导依此观念而来的电影艺术家不仅仅是导演，也需自撰剧本，从而能主动控制整个电影艺术创作的过程。在微视频时代，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青年导演陈宇又提出了“摄影机签字笔时代”的概念，认为随着微电影产业的高速发展，微电影恰如价廉质优，不用吸水即可“速写”的“签字笔”，已经代替了“钢笔”，成为最佳的摄影机“代言人”，随时随地地书写草根文化^[14]。

这种影像自由书写的可能与我们所处的时代及其特征密不可分。早在20世纪末，美国学者尼葛洛庞帝在《数字化生存》一书里就已经宣布了后信息化时代的来临，并称这一时代的根本特征是“真正的个人化”，“大众传播的受众往往只是单独一人”^[15]。尼氏的这一论断，是基于后信息社会的媒介正变得越来越人性化，越来越适应个人需求的状况。

对于微视频艺术来说，其兴起和发展符合网络时代的精神，满足了网民的个性化需求。与传统媒体信息生产有所不同，除了专业组织发布视频之外，网络微视频还包括大量网民个体制作发布的各类视频节目，影像创作的个性化特征鲜明。依托于先进的媒介技术和“傻瓜式”的视频制作器材，微视频的制作和上传对于参与生产的普通网民而言成为一种个人化的行为。不少原创微视频作品从创意、导演、画面制作到配音都由网民单独完成。

以80后知名新媒体短片制作者、编剧、导演“叫兽易小星”的早期作品为例。2007年前后的“叫兽”完全是网络视频草根一个，没有专业设备和知识，仅仅是凭着自己内心深处对视频制作的爱好，用最简陋的装备摄像头，凭一己之力打造了一系列让网友印象深刻的搞笑视频。在《叫兽讲解拳皇》、《叫兽讲解超级玛丽》、《叫兽讲解魔兽争霸》、《叫兽教你练神功》、《圣斗士大战葫芦娃》、《刘德华大战周杰伦》等视频中，“叫兽”戴着面具，给大家讲如何玩游戏，如何练神功，诙谐幽默的台词和令人惊奇的剧情总能让人捧腹大笑、欲罢不能，由此“叫兽”赢得无数粉丝的顶礼膜拜，被誉为“另类思想者”。(www.xing528.com)

获得第26届德国柏林国际短片电影节国际竞赛单元评委会特别奖、第十二届日本TBS DigiCon 6总决赛金奖、首届金鹏奖中国国际新媒体短片大赛“网络人气奖”及“金鹏奖评委会主席裹奖”等国内外无数大奖的16分钟原创动漫短片《打，打个大西瓜》，由草根杨宇历时3年半的时间独立完成。其间杨宇辞去了工作，几乎没有关注过外界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收入，全靠母亲微薄的退休工资度日。杨宇的理想是做一个原创漫画家，他说：“这个故事里面，其实就是一些人生的感悟。因为我发现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真正能够自己做决定的时候。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和周围的环境、人、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的人活着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被线牵着，没有自己的选择，所以那两个人（动画片中的两位飞行员——笔者注）最后发现了其实人生最大的财富就是找到自我。”

这种个人的自我影像创作是与代言人式创作相对的姿态，其核心是坚守个人的价值立场，摆脱各种外在的羁绊，从个人视角来讲述个人感受、体验、理解和叙事，是对世界的个人化观照，诚如学者戴锦华说的“所谓个人化，是只从个人的视点、角度去切入历史”。以“我来拍电影”的方式凝聚一部影像作品，由此产生的文本往往与创作者的个人经历、伦理立场、表达方式、制作水平等密切相关，既是个体情感的宣泄和个性的抒发，又是个人风格和影像言说的塑造，一般并不具备明确的利益动机，是典型的个人化影像书写。

微视频影像表达的个人化还意味着情感表达手段的个性化与多样化。《中国队勇夺世界杯冠军》、《我爸是李刚》、“张小盒”系列动画等带有恶搞性质的作品，运用“理性的倒错”等特殊手法，通过对美的肯定和对丑的嘲讽两种不同质的情感复合，创造出一种充满情趣而又耐人寻味的境地，促使接受者直觉地领悟到它所表达的真实态度，从而产生一种会心微笑的特殊审美效果，是情感表达幽默性的生动体现；实验DV短片、先锋Flash动画、艺术短片则多采用意向化的情感表达方式，以彰显意境美为主要目的，注重镜头的表现力，往往抒发情绪的诉求大过叙事明理，善于引发观看者内心深处的情感共鸣；由11位年轻新锐导演执导的《11度青春》系列短片，通过穿越、奇幻、悬疑、爱情、友情、怀旧、欢喜、愤怒、悲壮等关键词，多角度呈现了“青春、奋斗”的主题，以一种充满激情的“理性浪漫”，较好地诠释了情感表达的浪漫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