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琼
“这世上,没有什么歧途不可以回头,没有什么错误不可以改正。一个真心向善的念头,是最罕有的奇迹,好像佛桌上开出的花朵。而让奇迹陨灭的,不是错误,是一颗冰冷的不肯原谅、不肯相信的心。”
看到这段话,我不禁感慨万千,思绪翻滚,昔日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一切不再是那么沉寂,一切都是那么匆匆,一切又是那么……
“老师,我到你班上好不好?”一个充满了不自信和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抬头一看,是黄俊,学校的第一明星,虽没有潘安之貌,却似有唐寅之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唱歌、跳舞、打球、跑步、跳远更是毫无争议的全级第一。但也有全校远扬的坏名声,因为涉嫌联合外校学生打本校学生而在开学一个多月后就被处分,从重点班降到普通班,而在普通班也是旷课迟到,看小说,谈恋爱,抽烟,上课睡觉等违纪不断,甚至曾被停课两周。反正是学生不该干的好像他都干了,就这样的一位“人才”,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低着头怯怯地跟我提出了一个我一时之间难以答复的请求。
看着一脸期盼的他,我犹豫着,不敢轻易地应答。脑海中不断地天人交战:接?还是不接?这真是一个大问题!
接了,自己有没有信心教好他?能不能帮助他走出困境,重回学习之路?就算是他会有些转变,我肯定不是呕心就是要沥血啊!该不该,要不要?好像我并没有欠他什么啊?
然而,不接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堕落下去,就这样在扼腕叹息的眼光中沉沦?
突然,一个坚强的声音强势地占据了我的脑海,一个孩子背后就是一家人的幸福啊!目光凝聚在他那尴尬期待的脸上,顷刻间,我没了犹豫。
“你真的决定要来我班上?”
“是的!”他眼光突然明亮了许多,急切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我这人脾气比较大,不怕吗?”
“我知道,鑫鑫他们早就告诉我了。”他突然狡黠地偷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小黄牙。这让我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那我今天就丑话说在前头,你那么多的毛病,可不要怪我不客气,改不了,受不了你就走人!”我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老师,你放心,我会改的!”他看到我一脸严肃,急忙做出了承诺。
接下来我又给他定了很多规矩,讲了一大串要求,他也是全盘接受,丝毫没有意见。
来到我班之后,其实没过两三天,问题又缠上他了。一天我刚走出自己办公室,就发现他低着头站在班门口的走廊上,我心里有些惊诧,问道:“怎么回事?”
“老师,我不想读书了,我还是走人算了!”他几乎哽咽的声音让我发觉,这么一个平时粗嗓门的学校风云人物,眼里竟然早已经是一片晶莹。
正在上课的黄老师急匆匆地从教室里面走出来,很激动地指着他说:“不想读书就快点走人吧!”这时我也注意到了讲台旁边的地上躺着皱巴巴的被‘肢解’过后的学习评价。一切都不用说,肯定是作业没做,被当“骇猴鸡”了。
为了不影响全班上课,我把他带到办公室,进行一顿深刻而又中规中矩的学习教育,终于平静下来的他也被我成功说服收回了自己要退学的话。这一事件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太粗心了,我可以包容他的缺点,别人不一定能够;还有就是他坐在教室里面的任务不是单纯的混吃等死,耗时间,而是要像一个正常的学生那样去听课,完成作业。否则他肯定读不完三年就得走人。接下来我不断地家访,谈话,帮他树立学习目标,提出学习要求,跟科任教师沟通,讲述了他的一些情况,聊他的目标,科任教师也慢慢地接受了他的存在。
时间就在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中来到了高三,期间他也为班级挣得无数荣誉,如书法大赛一等奖、DJ大赛第一名、运动会两金一银等。
但是只要是有他的地方总是潜伏着问题。一天,隔壁重点班班主任胡老师很生气地找到我说:“我一定把这个坏学生弄走!太坏了!”然后跟我激动地控诉他的罪行,他跟重点班一女生的恋情因近来的小摩擦而曝光了,那女生的成绩直线下降。胡老师把原因归结在他这个“烂仔”身上,而且做女生的工作,坚决要求他们分手,配套措施就是要狠狠地敲打一下黄俊。的确,高三这个时候发生这种大事,也的确让人揪心。
等胡老师找他谈过以后,我把他叫到办公室,进行艰苦“拆庙行动”。
“黄俊,你高三目标到底明确了没有?”常规套路还是最保险的。
“有啊,上重点!”(www.xing528.com)
“还重点啊?那你现在还怎么这么悠闲?”
“没有吧,我自己在家也会看书做作业的,我还准备补课了。”
“那最近怎么又出绯闻了?”
他的脸一下通红,沉默起来。
他知道我也知道他谈恋爱的事了。
“是男人就应该证明自己,你不要这个鬼样子,自甘堕落!高中谈恋爱,是害人又害己!”
沉默……他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其实我已知道,在胡老师找了他们两个分别谈话后,女孩子已经主动跟他说分手了。此时此刻,我感觉他这眼泪里面包涵很多我希望的东西。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反正你要拿得起放得下!”
沉默和着泪水继续。
“人家女生都能放得下,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再说,你真没有什么资本啊!你现在的成绩连个本B都有些困难啊,我不是说过好多次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如果进了大学,就是龙入大海啊,有大把你发挥的舞台和机会,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在这时候还分散精力。”在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诱导下,他终于答应了,不再伤心,坚决分手。我后来才知道,他这边刚分手,身边又马上多了一道新风景。不过他的学习还真的是积极了很多,数学补课也开始了,每天上课,自己都在很用功地做归纳抄笔记。成绩也就不断地攀升,几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虽然不理想,但还是上了一个本B学校。
在他读大学后的第一教师节,他给我发了一条很长很长的信息,里面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朝阳升起之前,庙前山门外凝满露珠的春草里,跪着一个人:“师父,请原谅我。”
他是某城风流的浪子。20年前曾是庙里的小沙弥,极得方丈宠爱。方丈将毕生所学全数教授,希望他能成为出色的佛门弟子。他却在一夜间动了凡心,偷偷下了山;五光十色的城市迷住了他的眼目,从此花街柳巷,他只管放浪形骸。
夜夜都是春,却夜夜不是春。20年后的一个深夜,他陡然惊醒,窗外月色如洗,澄明清澈地洒在他的掌心。他忽然忏悔了,披衣而起,快马加鞭赶往寺里。
“师父,您肯饶恕我,再收我做弟子吗?”
方丈深深厌恶他的放荡,只是摇头:“不,你罪过深重,必堕阿鼻地狱,要想佛祖饶恕,除非……”方丈信手一指供桌,“连桌子也会开花”。
浪子失望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方丈踏进佛堂的时候,惊呆了,一夜间,佛桌上开满了大簇大簇的花朵,红的,白的,每一朵都芳香逼人,佛堂里一丝风也没有,那些盛开的花朵却簌簌急摇,仿佛是焦灼地召唤。
方丈瞬间明白了,他连忙下山寻找浪子,却已经来不及了,心灰意冷的浪子重又堕入他过去的荒唐生活。
而佛桌上开出的那些花朵,只开放了短短的一天。是夜,方丈圆寂,临终遗言,“这世上,没有什么歧途不可以回头,没有什么错误不可以改正。”一个真心向善的念头,是最罕有的奇迹,好像佛桌上开出的花朵。而让奇迹陨灭的,不是错误,是一颗冰冷的、不肯原谅、不肯相信的心。
刘老师,我看到这个故事,马上想起了您,谢谢您那无数次的包容和鼓励。我相信您的讲台也会有一朵盛开的花!教师节快乐!
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发现自己讲台上有花,但是我已经感觉到很多孩子心里已经有了盛放的花,唯此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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