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文选自《韩非子》第三十一篇《内储说下》,题目为编者所加。“参”,是参杂。“疑”,通“儗(nǐ)”,比拟。韩非子将违背名分、混淆正统的“参疑”现象看作是国家祸乱产生的根源,在强调其巨大危害性的同时,告诫君主应该予以重视和警惕。
【原文】
楚成王商臣为太子①,既欲置公子职②。
商臣闻之,未察也③,乃为其傅潘崇曰④:“奈何察之也⑤?”
潘崇曰:“飨江芊而勿敬也⑥。”太子听之⑦。
江芊曰:“呼,役夫⑧!宜君王之欲废女而立职也⑨。”
商臣曰:“信矣⑩。”
潘崇曰:“能事之乎⑪?”
曰:“不能。”
“能为之诸侯乎?”
曰:“不能。”
“能举大事乎⑫?”
曰:“能。”
于是乃起宿营之甲而攻成王⑬。成王请食熊膰而死⑭,不许⑮,遂自杀⑯。(选自陈奇猷《韩非子集释》卷第十《内储说下》)
【注释】(www.xing528.com)
①“楚成王商臣为太子”,当为“楚成王以商臣为太子”,据王先慎说。②既,表示动作已经完成。置,确立。③察,弄清楚。④为,通“谓”。傅,老师。潘崇,春秋时期楚国大臣,楚成王时任太师。⑤奈何,怎么样。⑥飨(xiǎng),用酒食招待客人。江芊,当为“江芈(mǐ)”,楚成王之妹。勿,不要。敬,尊敬。⑦听,听从。⑧呼,大声叫唤。役夫,骂人的话,指贱货、贱胚。⑨宜,应该。废,废除。女,通“汝”,你。⑩信,可靠。⑪事,侍奉。之,代指公子职。⑫大事,这里指篡位谋反。⑬宿营之甲,这里指守卫宫殿的军队。⑭请,请求。食,吃。熊膰(fán),熊掌。⑮许,答应。⑯遂,于是。
潘崇
【品读】
本文所说的“参疑”,全称为“参疑内争”,属于“六微”中的第五种情况。“参疑之势,乱之所由生也,故明主慎之。”(《韩非子·内储说下》)这是韩非子对于“参疑”的评论。他的意思是说,等级名分相互混杂,没有主次之分的局面,是祸乱产生的根源,所以英明的君主对此非常慎重。
在古代封建社会内部,君王权力的正常移交,基本上是以父子相继为主,此外也有兄弟相继、宗室相继等情况。在那个时代,拥有了王权也就意味着拥有了财富、土地、地位、名誉,成为国家真正的主人,所以王位的继承问题看似波澜不惊,但是在背后却暗潮涌动,危机四伏。如果君主不解决好这个问题,往往一夜之间就会出现战乱爆发、国家分裂,甚至灭亡的局面。楚成王与太子商臣的故事,就非常真实地证明了这一点。
楚成王时期,他将儿子商臣立为太子,过了一段时间,又想换掉商臣,改立另一个儿子公子职为太子。这个消息让商臣知道了,但他没有办法确认真假,就请教他的老师潘祟。潘崇指点他设宴招待自己的姑姑江芈,但要对她表现得非常不敬。太子依计而行。因为侄儿对自己缺乏应有的尊敬,江芈训斥了商臣,在不经意间透露了楚成王想废掉商臣而改立公子职的消息。经过与老师潘祟商议,商臣决定发动政变。原因很简单:让职当太子,成为未来的楚王,商臣受不了;让商臣去做公子职的诸侯,公子职又不放心。所以剩下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造反!于是,商臣策动守卫宫殿的军队发动政变。做了儿子的俘虏,成王还想找借口来拖延时间等待救兵,被商臣识破后,成王无奈之下只好自杀。
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没有规矩,但这规矩应该是什么呢?诸子百家的答案不尽相同。比如儒家提倡“礼”,而法家主张“法”,集法家思想之大成的韩非子,在前人基础上将“法”“术”“势”三者更进一步结合,将“法术”理论创造性地落实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本文的“参疑”便是其中值得关注的一个点。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引起韩非子对“参疑”如此重视呢?理由并不复杂。对国君而言,一旦有“参疑内争”的现象出现,王权就会受到威胁,社会就会动荡不安,国家自然也就走向风雨飘摇。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依照合理的制度规范,对储君、宗室在等级、名分等方面予以严格界定,尽可能地从源头上掐断“参疑”局面出现的苗头。
【扩展阅读】
导言:因为成为君王就意味着成为国家的主宰,所以王位非常重要;因为王位重要,所以储君的地位也就重要;因为储君的地位重要,所以储君往往会成为觊觎权力者攻击的目标。在民主、文明的时代到来之前,人类社会莫不如此。
太子未生
郑君问郑昭曰:“太子亦何如?”
对曰:“太子未生也。”
君曰:“太子已置,而曰‘未生’,何也?”
对曰:“太子虽置,然而君之好色不已,所爱有子,君必爱之,爱之则必欲以为后,臣故曰太子未生也。”(选自陈奇猷《韩非子集释》卷第十《内储说下》,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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