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此一问题实际还是源于对“和以”还是“合于”的理解。如果是后者,那么,“和于天倪”就可理解为“合于自然的分际”,也就是合于自然之道,这样,卮言就是“道”言,就是“道”义的体现了。有些学者就是这样理解和诠释的。如王夫之《庄子解》:“凡寓言重言与九、七之外,微言间出,辩言曲折,皆卮言也。和以天倪者,言而未尝言,无所凝滞;无言而不妨于有言,无所隐藏;要以合于未始出之宗也。”[170]如因循成疏,将“和以”释为“合于”,那么,“卮言”即是“道言”的理解就难以避免,如边家珍所说:“《庄子》中的‘卮言’,是合乎‘环中’、‘道枢’之言,即合道之言。所谓‘寓言’、‘重言’,均可统领于‘卮言’;‘寓言’、‘重言’是为‘卮言’服务的。‘卮言’在语言形态上可以分为悟道之言、体道之言和‘言无言’三个层面,成为庄子及其学派的基本言说方式。‘卮言’是战国‘百家争鸣’的产物,它包含着对言、意、道关系的认识,又与庄子的体道方式密不可分。”[171]刘士林认为“卮”是一种形而上的象征道体的中空之物,“进而言之,《寓言》篇里的‘卮言’是从这里直接起源的。它不过是老子十一章中‘器’的形象化而已。卮在这里绝不是一种形而下的‘圆酒器’,也不是‘支’(‘支离之言’),而是象征着道本身,而卮言就是描述道的‘大言’、‘大辩’和‘不辩之言’。也正因为此,它才能‘和以天倪’才能‘不言则齐’‘得其久’,达到齐物的境界”[172]。高树海也指出:“天钧即天轮之意。……‘天倪’即天磨、天轮,即道磨、道轮,也就是说大道象磨盘、轮子一样,循环运转,演化无穷。‘天倪’就是佛家所说的‘法轮’一样,一切事理都随之运转,循环不已(所谓‘始卒若环,莫得其伦’)、变化不尽(所谓‘以不同形相禅’),正所谓‘法论常转’。‘卮’是一种酒器,《经典释文》引王云:‘夫卮器,满即倾,空则仰。随物而变,非执一守故者也。’器随物而变,或倾或仰,如大道之演化无尽,故‘卮言’实质上即‘道言’,也就是符合‘道’的、与道体衍流相一致的言论。”[173]郭吉军也说:“庄子说‘卮言日出,和以天倪’,这自然而然不着痕迹的言说,自然应和着‘天倪’均化周流不应边际的轮廓,既是世界本然而然的道出,又是对任何阻限的衰败(‘若有不即是者,天均败之’)。如果不是这样,语言又怎么可能生根于大地(‘万物皆利也’),并生长出久远的生机呢。”[174]
还有些学者虽没有明言将“和以天倪”释为“合于天倪”的思维逻辑,而是从其他方面解释“卮言”,最终也将其视为与“道言”等同,如从酒器入手,其云:“从以上我们对‘酒卮’形体及工艺制作的分析来看,无论它的叫法如何不一,制作材料、方法如何不一,但其中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形状一定是有底的空心圆柱体。如果用它的形状作比拟,那就是:中虚。‘卮言’就是‘中虚之言’、‘心斋’之言,是指人在‘中虚’状态下的言语,‘无我’、‘无己’的得‘道’之言,这个‘道’即是‘天倪’、‘天均’,即自然造化之流行规律,没有丝毫人为之构想。达到了此种境界,那么,‘卮言’就能随意说而不违造化之规则,故能‘久’,故能‘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故能忘年、忘义,无待而‘物化’;故能两行而与万物为一。”[175]又:“我以为,卮器,像‘道’之器,拟‘道’之器也,卮言,道言也。卮器,圆而中空,满则倾,空而仰,不偏于一端,盛酒以饮人。道言,无心之言,自然流吐之言,中正之言,日新之言,无可无不可的圆言也,曼衍无终始、支离无首尾之言也,耐人体味之言也。”[176]如从“酒言”入手,其云:“‘卮言’当为‘酒醉后的荒诞之言’。随天地而流转,故把‘卮言’理解为,犹如天地之言,不偏不倚,无任何成见,也无判断的言论,更为符合《庄子》语言的本质特征。……庄子的思想来源于天地精神,而天地精神就是无任何成见的,并对万事万物始终保持都不做任何评价的立场和态度。‘卮言’就是庄子沐浴天地精神之后对待万千事物的集中体现。”[177](www.xing528.com)
将“卮言”直接理解为“合道之言”或“道言”,是将“卮言”视为“天倪”的结果;而将“卮言”视为“天倪”,则来源于对于“和以天倪”与“合于天倪”的不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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