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石坝志略》又记曰,撰者陈瑞于“乙亥(1575)秋,得拜抚绥”,“首檄司道谘访川汉水源,有谓下流壅滞所致,有谓天时气运使然,有谓汉水不足虞,惟川水骤会,斯为患也”。陈瑞新任伊始,即首先发下檄文,令各有司前往地方咨询采访对长江汉水水情的意见和看法,有的说是因为下游壅塞淤滞导致洪水,有的说乃由于气候本身反常而引发洪水,有的说汉水本不用担心,只是在江水洪峰也突然会合时,才会暴发特大洪灾。
事实约略如此,两湖平原上的洪涝灾害,有时是荆江洪水为患,有时是汉水洪峰为虐,有时是洞庭九江流域水发,有时则可能荆江、汉水、九江洪峰同涨。如果其中仅某一流域暴发洪水,受灾面积就较小,可能只在一州一府,受灾程度也有限;如果是两个流域或三江同时涨水,则受灾范围很广,被灾情况也会严重得多。嘉靖三十九年特大洪水,荆州府夹岸南北凡六县,北岸则江陵、监利,堤凡四万九千余丈,南岸则枝江、松滋、公安、石首,堤凡五万四千余丈,“洪水决堤,无虑数十处,而极为要害者,枝江之百里洲,松滋之朝英口,江陵之虎渡、黄潭镇,公安之摇头铺、艾家堰,石首之藕池诸堤,冲塌深广”。江陵县更是“一遭巨浸,各堤防荡洗殆尽”,承天府潜江县“诸堤半决而枝河更多湮塞”,汉阳府汉川县因“汉水大溢,各垸堤俱溃”[14]。洞庭湖平原洪灾暴发时,水患最为严重的为常德、岳阳二府。常德府境嘉靖元年大水始决堤防,“十二年江涨,几破城垣;三十九年以来岁遭淹没”。常德府境又以郡治与武陵(今常德)、龙阳(今汉寿)二县境受灾最多,尤其以槐花、花猫、南湖、皂角、宿郎堰、大围等处堤防最为紧要,洪水一涨,最易冲决。岳州府境常受水灾之苦的有郡城及安乡、华容、巴陵、临湘四县。其府城西岳阳楼一带正临洞庭湖,春夏水涨,波涛撼城。明初,城渐退缩,后“移城于冈阜,至嘉靖三十九年以后,冈阜半摧而悬城孤危,岳阳楼亦将颓塌”。其属县安乡、华容、巴陵、临湘等也都常苦水患,但就堤防修筑来看,“安乡四面皆水,势难设堤;临湘半依山城,犹可捍御;巴陵堤防只在江北诸里;惟华容四十八垸之堤最为要害”。嘉靖三十九年长江流域特大洪水时,华容县四十八垸“诸垸堤尽溃”;巴陵县永济、固城垸“诸堤俱决”[15]。岳州百姓“所幸迩年江陵诸堤悉溃,江水散流潜、沔。嘉靖庚申,枝江堤决,水由黄山、鹿湖即漫流邑之西鄙,故邑河势杀,不然几何弗以城市为瀛渤也”[16]。
嘉靖四十五年汉江流域发生大水灾,郧阳、襄阳、承天等府均受灾,郧阳府东南门外土堤被冲决,“城半崩塌,民多漂没”;襄阳府“洪水四溢,郡治及各州县城俱溃,民漂流以数万计。郡西老龙堤一决,直冲城南而东,故郡治之患为尤甚”;承天府“属邑大半滨江,而受害甚者,北岸则钟祥、京山、景陵之红庙,南岸则荆门、潜江、沔阳之沙洋也”[17]。(www.xing528.com)
《川江石坝志略》记及两湖平原百姓所临之局面云:“虽筑堤浚冗,岁费不下万金,竟委之泥沙。民穷乎版筑无休,复不免于漂溺流移者十之六七。”两湖平原在嘉靖三十九年以后,年年都得修筑堤防,疏浚河道,每年在堤防修筑上耗费的资金不下万金,而每年所筑之堤防却仍然不免于被洪水冲决的命运。堤防修筑所投入的资金,竟然都付之于泥沙,并没有收到很好的成效,堤防防洪效果有限。老百姓因无休止的年年修堤而日益穷困,绝大部分却仍然无法避免遭受洪灾漂溺,并不得不因此而流离迁徙的命运。《川江石坝志略》的作者陈瑞曾于丙子(1576)春在两湖平原荆州府、岳州府等各地进行实地踏勘采访,“顾所过皆悉惨景象,田地鞠莱者过半,庐舍坟冢多成故墟,至有百里无人烟者”。这其中的描述或有夸张之处,但两湖平原洪涝灾害频繁暴发,并给两湖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生命财产损失则是不争的事实。面对前来地方基层问民疾苦的一方父母官,“父老率遮道泣告曰:‘民罹漂溺十七载于兹,愿急有以救之。不然,皆无以自存矣。’”父老乡亲们都云集于道路向父母官哭诉他们所面临的悲惨局面,从嘉靖三十九年以来的十七年里几乎年年不免于被漂洗淹溺之苦。透过这些文字,我们似乎目睹聆听了两湖百姓在面临如此惨局时所发出的悲叹。笔者想要强调并提醒读者注意的无非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句话:“愿急有以救之。”这短短六个字既寄托了两湖百姓对一方父母官的急切呼声和殷殷期盼,也点明了川江石坝的修建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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