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锋山回来,学校也快开学了,没想到签证被领事馆卡住,只能改签机票,推迟返校的时间。不过这样一来,反而又多出几个星期,可以跑跑计划之外的地方。正好在两个月前,肥螈属里发现了第三个成员——弓斑肥螈。这个消息让我十分震惊。黑斑肥螈与无斑肥螈分别发表于1876年与1930年,而近一个世纪后,肥螈属居然能再添新物种,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既然有了富余的时间,我自然想去弓斑肥螈的模式产地——湖南桂东县的齐云山。但就在出发之前,蒋珂建议我先走一趟湖南宜章县的莽山,原因有二:其一,莽山也有肥螈,而且离着齐云山不远,算是顺道。其二,莽山的生物特异性很高,去那儿转转说不定会有惊喜。莽山最著名的明星动物当属莽山原矛头蝮,一种带有神话色彩的巨型蝮蛇,它仅分布于湖南莽山和临近的广东乳源。成体又粗又长,可达两米,足有数千克重。相比之下,我国其他蝮蛇种类要么纤细,要么粗短,都无法与莽山原矛头蝮相提并论。
杀气咄咄逼人的“小青龙”
当地瑶族传说,先祖伏羲与女娲本是半人半蛇,他们将自己的蛇形继承给了一种巨蛇。这种蛇身绿尾白,被瑶族人称为“小青龙”。瑶族人认为,他们与 “小青龙”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因此将其奉为图腾。在国内各种毒蛇中,只有莽山原矛头蝮全身具有黄绿相间的网状花纹,恰恰尾部末端又为白色,正好符合“小青龙”的传说。虽然在土著神话中传承了千年,莽山原矛头蝮直到1990年才被学术界认识。它的分布范围小得可怜,偌大个世界,只有在莽山附近才能见到它的身影,它属于货真价实的濒危物种。莽山原矛头蝮的发现立即引起轰动,不少盗猎者趁着保护措施不到位,蜂拥而至,黑市价格一度攀升至数万甚至几十万元。曾经有朋友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蛇贩子开着越野车去收购莽山原矛头蝮,拿到蛇后就把越野车换给了捕蛇人。种种传说,让我对莽山原矛头蝮和神秘的莽山心向往之。
这次有个喜欢养蛇的新朋友与我同行。他本名张旭,网名“张小蜂”。张小蜂最初只是单纯的蛇类爱好者,陆续和我跑了几次野外后,走上了学术研究与科普教育的道路。我本身对蛇就有三分畏惧,心想着带个捕蛇能手,正好给自己保驾护航。谁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来反而被张小蜂吓得够呛。
莽山地处南岭腹地,位于湖南、广东两省交界。车到山脚时,天已经擦黑了。我们来之前联系好了正在莽山做科研的研究生朋友小莫,他答应来接我们,然后一起去半山腰的保护区管理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小莫临时有事耽搁了,我们只好在路边昏黄的路灯下等待。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起来,映着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河。河水哗哗地吟唱,绵延不绝。
小莫姗姗来迟,与他一同前来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蛇博士”陈远辉先生。陈先生年近六旬,和毒蛇打了三十多年交道,被咬无数次,摸索出一套治疗蛇伤的独门绝技。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发现了莽山原矛头蝮,并把标本带给了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的赵尔宓先生,两人最终共同发表了莽山特有的“小青龙”。他后半辈子一直致力于研究莽山原矛头蝮,为此还丢了半截中指。陈先生因莽山原矛头蝮而出名,从地方频道到中央电视台纷纷找他录制节目,他早已是电视明星。没想到我居然第一次来莽山就能碰上他。与陈先生的聊天自然离不开莽山原矛头蝮,听着他讲述近几年的饲养与繁育工作,我对他又多了几分敬意。陈先生也很高兴地听我介绍肥螈的科研课题,并强调莽山的小溪里的确有肥螈,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四个人在路灯下聊了很久,竟然不觉夜已深。与陈先生告别后,我、张小蜂、小莫三人雇车往山上的保护区管理站驶去。
死于景区车轮之下的两栖爬行动物
小莫的研究生课题需要他常来莽山考察,他在当地已是熟门熟路。他主要研究保护区内修建公路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山里本没有路,来玩的人多了,便修了水泥公路。原本绵延不绝的森林和灌木丛,被光秃秃的公路一分为二。五六米宽的路面,对人类而言,就是十来步的距离,但对小动物尤其是两栖爬行动物来说,则可能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数百万年的进化历史中,它们习惯了丛林中的植被,却在最近十几年被迫面对空旷、光滑、干燥的地面。小动物会产生困惑,究竟应该朝哪个方向前进?它们不仅活动受阻,更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公路上车来车往,留下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轮廓。有的尸体经过反复碾压,薄得就剩张皮,让人难以相信它曾经是三维的活物。所以调查公路造成的负面生态影响,是非常有意义但又常常被忽略的问题。
到了保护区管理站后,我们放下背包,向值班的一高一矮两位护林员问好。聊起此行的目的,他们都说见过肥螈,正好晚上没事,不如现在就去找找。我们顾不上歇脚,赶紧又背上包出发。只要能找到肥螈,再苦再累也值得。两辆摩托车载着五个人,“突突突”地消失在夜幕之中。不知走了多久,我们停下车,穿过一片竹林,开始搜寻密林深处的小溪。张小蜂偶然在落满竹叶的地上发现一只髭蟾亚成体,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我曾在广西金秀采集过髭蟾蝌蚪,每一只都如同蝌蚪界的巨人,最长的接近10厘米,比眼前这只亚成体大多了。
“逆生长”的崇安髭蟾
根据形态判断,这是一只崇安髭蟾——又一个以武夷山旧名命名的物种。崇安髭蟾的皮肤上有着像皱褶一样的肤棱,背面是褐色并略微偏紫,靠近嘴部又偏赤红色,全身布满不规则的黑色花纹。最漂亮的当属它的眼睛,分成上下两半,上半截是白绿色,下半截是深棕褐色,堪称“阴阳眼”。除了硕大的蝌蚪,髭蟾还有一个神奇的特征,就是雄蟾在冬季的繁殖期内,上唇会长出坚硬的黑色锥状角质刺。这也是名字中“髭”字的缘由。角质刺的数量与位置,成为区分不同髭蟾种类的关键特征。雄性崇安髭蟾的上唇两侧会各长出两到六枚大刺,而它的亲戚峨眉髭蟾更是多达10到16枚大刺,民间称之为“胡子蛙”。 至于繁殖期的雌蟾,则只会在对应位置长出橘红色的斑点。雄蟾们用这些硬刺在水下岩石的缝隙中大打出手,争夺雌性和产卵地点。繁殖期一过,这些利器没了用武之地,就会自行脱落,只留下浅浅的疤痕,待来年再长出来。
繁殖期的雄性崇安髭蟾,嘴边各有三枚黑刺
雌性福建竹叶青
告别逆生长的髭蟾,我们踏进了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轻快地从石块上奔过,在秋夜中透着寒气。沿途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水潭,深者及腰,浅的仅仅没过脚踝,正是适宜肥螈生活的典型环境。我们溯溪而上,沿途搜索水底。张小蜂忽然喊道:“有蛇!”会是莽山原矛头蝮吗?我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希望能在野外邂逅“小青龙”。走近一看,咦,原来是条福建竹叶青。大家围拢上来,灯光都汇聚到蛇的身上。竹叶青摇晃着脑袋,吐出长长的信子,试图捕捉空气中的危险信号。它气势汹汹,显然不满我们的打搅。这是一条通体暗绿色的母蛇,腹部两侧各有一条白色的条纹贯穿全身。竹叶青虽然凶猛,却奈何不得张小蜂手中的蛇钩,被他挑进了半透明的蛇袋。这袋子看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纤维,我都替他捏把汗。虽说保护区有“蛇博士”坐诊,专治各种蛇伤,但如果真被咬了,还是得遭不少罪。这一晚我们沿着小溪走了很久,却始终没能见到肥螈,只能返回管理站。
张小蜂将竹叶青收入囊中
晚霞中的保护区管理站
护林员珍藏的小鱼干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更远的山头,好几处看起来铁定有肥螈的环境中,却一无所获,让我难免有些焦躁。回到营地时天色渐暗,然而本来已经没入浓厚云层中的太阳,却在最后时刻迸发出光芒,用金色的晚霞再次照亮天空。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样子明天是个大晴天。晚饭照例是几个人围在厨房的方凳前吃饭。护林员给我们讲各种乡野奇谈,比如谁家生了一窝小狗,有的有尾巴,有的没尾巴。酒足饭饱后,矮个儿护林员从里屋拿出了珍藏的小鱼干。他说这东西泡水后腥味十足,撒到小溪里,说不定能诱来肥螈。
带上装备,跨上摩托车,我们第三次出发。最后这个地点已经出了莽山自然保护区的范围,位于广东省乳源县境内,骑摩托车需要一个多小时。黑夜里,两辆摩托车各自射出一道笔直的光束,在崎岖的碎石子山路上飞奔起来。方圆几十里的山林如同宏大的靛青色水墨画,只有两束灯光在画卷上相互追逐。山脊上出现一小片空地,立着水泥砌成的宣传栏,正对我们这一面墙上是湖南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公示牌。转到背面,写着广东省南岭自然保护区和广东省乳阳林业局的介绍。原来我们正站在湖南和广东的交界线上。跨过省界,碎石路变成了水泥路面,我们也加快了行车速度。抵达目的地后,我们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下到溪流中。这里到处都矗立着两三米高的巨石,像是很久以前从两岸的山体上滚落下来的。我和护林员快速在巨石间跳跃,只有张小蜂落在最后。
位于两省交界的公示牌
经过这两年的历练,我已经可以穿着胶鞋在石头上作跳跃式的疾走,完全跟得上当地人的速度。诀窍其实很简单——脚不能停,脚尖只作瞬间的支撑,在石头上落脚后立马跨下一步。身体依靠惯性,保持高速前进。掌握了这个诀窍,即使怪石林立的溪沟里也能走得如履平地。不过有个前提,即需要对行进的路线有提前判断,走一步得往后面看几步;否则如果眼睛跟不上脚的速度,也会摔跤。(www.xing528.com)
髭蟾蝌蚪对着小鱼干大快朵颐
雄性福建竹叶青
我们在一处水潭边停了下来。这里被几块巨石包围,底部堆积着沙砾与落叶,看样子很适合肥螈生活。护林员把小鱼干撒了下去,我们趴在石头上,紧盯着水底的动静。为了不惊扰肥螈,我们关掉了大部分光源,只留下一盏小灯。没过几分钟,真有东西陆陆续续从阴暗处游了出来,看身影和肥螈差不多。我激动得血脉偾张,失败了两回,这次终于要开张了!我握紧手中的抄网,连忙打开头灯。几束灯光汇聚在水潭底部,魑魅魍魉纷纷显形,原来是髭蟾蝌蚪!我大失所望,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闻到鱼干的味道后,饥饿的蝌蚪争先恐后地游过来,越聚越多,肥螈却依然不见踪影。我们又换了一处水潭,连袋子里的腥水也倒干净了,还是只诱来大量的蝌蚪与虾蟹。就在我萎靡不振的时候,张小蜂却有了收获。一条福建竹叶青不知道为何掉进了水潭,张小蜂兴奋得赶紧用蛇钩去捞。与昨晚那条相比,这条个头要小一些,但颜色更加翠绿,尾巴略成焦红色,在身体两侧的白线上又额外点缀了一条红色的条纹,弯曲的脖子仿佛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虽然我对蛇类并不了解,但莫名就感觉这条比昨晚那条还要凶猛。不出所料,张小蜂说这条是公蛇,别看它体型小,脾气却暴躁,更容易攻击人。
在莽山的最后一次尝试最终宣告失败,不过我们却发现了不少夜晚出来活动的蛙蟾,算是弥补了一点点没有捉到肥螈的遗憾。各种各样的蛙蟾都聚集到小溪边,或捕食昆虫,或寻找配偶。在我手边的岩石上就趴着一个金黄色的小家伙,体长不足三厘米,呆头呆脑很可爱。这是只刚刚完成变态的小棘蛙,还需要好多年才能长成半斤以上的成体。没走多远,我们又在溪边找到一只全身棕褐色、头顶有个深色倒三角色斑的角蟾。它的蝌蚪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嘴边自带漏斗,让食物顺着水流流进嘴里。我们接着又发现一只福建掌突蟾,算是角蟾的远房亲戚。掌突蟾的特征在于其手掌内侧的瘤状突起又大又圆,几乎占到手掌的一半。与棘蛙横向的瞳孔不同,掌突蟾的瞳孔像猫一样,是竖着的。最后出场的竹叶蛙个头不小,它的名字来源于其灰绿色的外表,很容易与落在地上的竹叶混淆。竹叶蛙喜欢树林茂密、阴冷潮湿的生活环境,也常常坐在溪边长有青苔的岩石上。
刚变态不久的棘蛙幼体
角蟾,它的蝌蚪嘴上长了个漏斗
福建掌突蟾
竹叶蛙
来的路上,我坐的是矮个儿护林员的摩托车。回程途中,出于偶然,我与张小蜂互换了座驾,坐上了高个儿护林员的车。事后证明,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重新进入莽山境内后,水泥路面又变回了碎石路,再次颠得我七荤八素。然而屁股还没来得及抗议,摩托车大灯闪了几下,竟然不声不响地熄灭了!我俩连忙停车,高个儿护林员对着灯罩左拍右敲——这让我想起了老式黑白电视机,出了问题就对着机壳拍几下——大灯果然原地复活了。我们松了口气,跨上摩托车去追赶张小蜂他们。结果跑了不到十分钟,大灯再次熄灭。这次任凭怎么敲打都毫无反应,仿佛刚才只是回光返照,现在终于寿终正寝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茫茫大山里,我们怎么回得去?我正焦急地担心是否需要两条腿走回管理站,忽然拨云见月,才发现今晚竟是满月。双眼适宜了短暂的黑暗后,依稀能看到路面上泛着白光的石子。高个儿护林员高兴地说:“今晚好天气,没有车灯,照样能开!”
重新跨上摩托车,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高个儿护林员就猛踩一脚油门。我被惯性带得往后一倒,摩托车已经飞奔起来,速度丝毫不亚于刚才有灯的时候。我差点儿吓个半死,连忙紧紧拽住他的衣服,赶紧让他放慢速度。高个儿护林员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打击,他坚持表示,自己对莽山的各条小路都了然于胸,有灯没灯照样跑。我唯恐他过于盲目,一不留神就把车开到沟里去。蒋珂和小马摔得人仰马翻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我不断劝他慢点慢点,他却总说没事没事。
午夜,透过层层树林,隐约能看到一辆摩托车,如幽灵一般,在两三米宽的碎石子路上风驰电掣。我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紧张,随时准备跳车。在树林稀疏、视野开阔的地方,能看到四周都被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驶入密林时,则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亮印在小路与树干上。由于注意力高度集中,我对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直到远处终于出现泛黄的灯光,才意识到已经成功翻越了层层山林,回到了管理站。高个儿护林员把车停在厨房门口,潇洒地锁上车,打了声招呼,拂衣而去。似乎在他看来,无灯夜骑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则难掩兴奋,拉着张小蜂讲起刚才的遭遇。他听完反问一句:“你们怎么不用电筒?”
张小蜂准备给竹叶青拍照
遗憾告别莽山
次日早上,走出房门就看到晴空万里。我们收拾好行装,准备下山。跑了三个地方都没能找到肥螈,多半是季节不对,多待也只是浪费时间。趁着光线充足,临走之前张小蜂把昨晚捉到的雄性竹叶青拿了出来,好好拍几张照片。我忽然想到,他捉了两条竹叶青,我怎么没注意到他放哪儿了?每天晚上回到管理站都累得不行,哪儿还会关注他捉的蛇。现在张小蜂变戏法似的把蛇拎出来,让我头皮一阵发麻。我问他晚上蛇放在什么地方,他神情轻松地回答:“一直在床下啊,有啥问题?”我又着急又好笑,怎么能把毒蛇放在我们睡觉的房间里呢!蛇袋那么薄,万一蛇钻出来,顺着床脚爬到床上,后果不堪设想。本以为张小蜂能保驾护航,结果倒好,直接引蛇入室。虽然张小蜂拍着胸脯打包票,对蛇袋的严密性有绝对的信心,但我不敢放松神经,只能随时留神他的蛇是否有越狱的迹象。
下山途中,看到碧蓝天空下绵延不断的青山,我忍不住让护林员停下车,与张小蜂拍照留念。在这密不透风的树林中,隐藏着数不清的小溪。让我心心念念的肥螈,就躲在某处缓缓的溪流之中,可惜这次无缘相遇。既没能捉到肥螈,也不曾碰上“小青龙”。虽然见到两条福建竹叶青,但它们的气质更像刺客,远远没有莽山原矛头蝮的盘龙之势。出发前,蒋珂说或许有惊喜,结果只是失望。不过我对莽山的肥螈并没有放弃,因为蒋珂的猜测其实是正确的,只是惊喜要晚几个月才会揭晓。
回到小莫在山下的住所,他打开电脑,向我们展示了在莽山拍摄的各种两栖爬行动物。相比我们这两天的浮光掠影,他见到的物种数量比我们多得多,比如红黑相间的福建珊瑚蛇,叫声如牛哞的宽头短腿蟾,还有本身无毒却善于模仿眼镜蛇的斜鳞蛇。然而最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是一张花臭蛙的照片。花臭蛙广泛分布在中国南方,我在浙江天目山就曾捉到过,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这只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本该是绿色部分的皮肤呈现出梦幻般的宝石蓝。这种变异并非由于额外获得了蓝色色素,而是缺乏了本该存在的黄色色素。蛙类之所以呈现绿色,是由三种色素细胞共同作用的结果。黑色素细胞铺垫底色,彩虹色素细胞本身不产生色素,但会反射太阳光,特别是蓝色光,而黄色素细胞的作用则是与反射的蓝光相叠加。蓝色加黄色,就成了绿色。如果发生极其罕见的基因突变,导致蛙类缺乏黄色素,我们肉眼看到的就是彩虹色素细胞反射出的蓝色。
一身梦幻蓝色的变异花臭蛙
新物种黄斑肥螈
美国曾有蓝色牛蛙的报道,但由于牛蛙种群基数大,观察到变异的可能性也就大了许多。相比之下,野生蛙类出现这种变异,我还没听说过,因为蓝色的蛙更容易被捕食者发现,活到成年的概率可能是几千万分之一,甚至更低。我急切追问花臭蛙的下落,小莫却尴尬地告诉我们,这只蛙已经被他们当作普通花臭蛙泡成标本送回学校了。如果要形容我当时的心情,鲁迅先生有一句话很贴切——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离开莽山后,我便拜托常居长沙的张小蜂帮我留意肥螈的情况。第二年春末,他果然在护林员的带领下找到两条肥螈,并拍摄了它们在山溪中生活的情况。莽山的肥螈种群没有黑斑,体色比广西与浙江的无斑肥螈更淡,呈棕黄色,腹部散布着橘黄色的云斑。无论个体大小,其背部两侧都有断断续续橘黄色的条状斑纹,有的甚至延伸至头部,非常醒目。另外,它们虽然长得腰圆膀粗,但四肢并不像大瑶山的那样短小。我渐渐开始怀疑它们的身份,既不像无斑肥螈,也不像黑斑肥螈,更不可能是弓斑肥螈。带着心中的疑问,我去中国科学院成都生物研究所查阅了以前老先生们从莽山采集的标本,再与其他地方的肥螈一一比较。答案越来越明显——莽山的肥螈是一个尚未被科学界命名的新物种!我也因此拥有了给它命名的权利。考虑到其背上的黄斑,我给它取名为黄斑肥螈。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蒋珂的建议,我很可能不会在前往桂东的途中绕道去莽山,也就与黄斑肥螈擦肩而过了。正是这种计划之外的邂逅,才使得科研的道路上有许多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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