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才
对雅布赖的神往,缘于手印岩画的诱惑。无数次耳闻在阿右旗雅布赖的大山深处发现了神秘的古人手印,又在媒体上看到了清晰的图片,说这些手印已有上万年的历史,在震惊之余产生了好奇、总感觉那些张开的手掌下面一定隐藏着什么,或许是先人昭示的神谕?之后,那些手掌便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仿佛在向我召唤。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亲身前往,期盼能一睹这些穿越了万余年时光的神迹。
阿右旗博物馆馆长范荣南作向导,车子自雅布赖山的西段沿着一条河床进入山谷,向里走,河床里居然漫德着水迹,渐渐出现了涓涓溪流!加之天地间的朗润透彻,心情便格外好起来。再向里,车子越过河床,进入沙漠地带。原来我们已然抵达巴丹吉林沙漠的南缘。在沙漠里的行走变得异常艰难,几番冲击之后,我们停在了一个大沙丘前。下车后才看清楚,那沙丘之上竟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古遗址,虽然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后,故址已然倾颓,但它依旧高高耸立,可以想象当年的气势与坚固。范馆长告诉我们,这是一座汉代的烽火台。
登上遗址,才感觉到这座古建筑的恢宏,抬头望蓝天流云,忽然想起陈子昂的那首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遗址前方的沙地上,散落着许多陶片,手握一块灰陶,仿佛触摸到了汉武大帝剑指大漠边陲的韬略与脉息。有人在乱石中拾到了铜钱,竟然是“康熙通宝”,这表明直到清代,附近还有人类居住、贸易的踪迹。顺着范馆长手指的方向,我们又在沙漠里和河床对面的山头上找到了几座烽火台遗址。烽火台的连线与雅布赖山的走向形成交叉,显然是借助了大山的天险来构筑边界防御。爬上烽火台,这时我才发现,雅布赖山的南坡异常陡峭,而山之阴几乎被汹涌而来的巴丹吉林沙漠填平。原来,整个巴丹吉林沙漠就像一个巨大的沙盘,而雅布赖山脉就是这个大沙盘天然的边沿。
告别汉代烽火台,我们向大山深处进发,去寻找手印岩画。手印岩画是所有岩画中最为古老的一种形式,也是迄今为止人类遗留下来最早的彩色图像之一。此前,手印岩画的发现仅限于国外。1984年,在雅布赖山中首现一处洞窟手印岩画,迄今已发现五处共76个可测量的手印岩画。此次我们要前往探查的,是2009年7月发现的陶乃高勒洞窟手印岩画。
汽车在山谷穿行,道路颠簸,沿途都是风蚀的石灰岩形成的怪石山,尽管文物专家们带着GPS定位仪,但寻找工作特别艰难。在地貌差异不大、迷宫一般的大山里几次走错了路,几经周折,中午时分汽车终于停在了一座大山脚下,一条弯曲的东西走向的干河槽,紧邻河槽北岸是一座铅灰色的大山,山不算高,但很有气势,与周遭的山体相比显得突兀峭拔。范馆长告诉我们,这里就是陶乃高勒。
果然,离山根不到30米的山坡上,有一处并不明显的洞窟。真正爬上去接近洞窟时才发现,这个洞窟不是很大,而且很浅,大约和一间民房的体量相当。岩绘手印大多出现在洞窟顶棚的岩体上,手印呈暗红色,多数都很清晰,属于阴纹手印,即手印在整个画面中留白,而作为背景的部分着有颜色。绘在洞窟东侧立壁上的两个手印尤为醒目,色彩浑厚,紫中泛蓝,画面古朴自然,手印清晰完美,仿佛昨天刚刚印上去的一样。据权威岩画专家推测,这些手印岩画制作的年代距今3~1.4万年。环顾洞窟中来自久远时间彼岸的一枚枚手印,恍惚之间,我们经历了一次时空穿越,那些诡异的手印在人们的长久注视中也渐渐透出某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神秘气息。(www.xing528.com)
我想,那些摊开的手掌也许不仅仅是在向我们展示人类幼年的绘画作品,更多的则是在向我们传递某些“难以言表”的信息吧。据范馆长介绍,这些手印是采用喷涂法绘制的,即选用动物脂肪、骨髓和矿物质粉末制成颜料,绘制时将手掌紧贴在岩石表面,而后用蘸有颜料的动物骨管吹喷手和岩壁,手掌移开,岩画绘制完成。在这个岩洞中共发现23个岩绘手印,其中能够辨认清楚的有11个左手手印和6个右手手印,其余6个手印较为模糊。这些手印从手掌大小来看基本都是成人手印,且多数手指纤细,分析为女性手印的可能性较大。因此,国外专家认为系“成人礼”仪式遗留的可能性不大,范馆长认为可能是部落族长对女性所有权的一种表达,即表明这些女性为族长所有,就像表明身份和权属的指印一样,是一种宣示。也许,后来的指印画押即由此而来?
站在洞口向南看,可见在山脚下的河槽两侧有大小四个土石堆,明显为古建筑遗址,北面的两个就在洞窟下方两侧,紧邻河道,布局上形成了对洞窟的护拥。在河槽南岸西侧的土石堆下,我们看到了明显的颜色较深的灰土层,这是人类用火的有力证据,由此否定了最初我们猜测这些遗址是积石家的可能。如果这些遗址与洞窟岩画为同一时期的遗存,那么,对于制作手印岩画就可以作如下推测:土石堆为祭坛,而手印岩画为狂欢后的遗留。杨超、范荣南在所著《追寻巴丹吉林沙漠的风》一书中认为岩画的“艺术创作”是远古时期人类主要的文化形式之一,在“狂欢”中制作岩画实际上是一种情绪表达,也是对生理安全的自我抚慰。
世界著名岩画学家,意大利人阿纳蒂在《艺术的起源》一书中对这种创作过程作了生动的描述:欢聚时,人们相互交流,互换食物,弹奏乐器,歌唱舞蹈,当欢聚达到高潮时,岩画创作就开始了,它甚至就是某种仪式的内容之一,当仪式结束,狂欢的人们渐渐离去,时光也越走越远,岩画最终在岩石表面留了下来。我们发现陶乃高勒洞窟的造型更像一个现代体育场的主席合,它俯瞰着山谷下的祭坛和狂欢的人们,洞窟基本是开放的,有利于上下互动。还有一种可能,土石堆为早期民居遗址,那么这里就是一个原始村落,而相关资料告诉我们,洞窟下方的河槽两侧共发现直径2~8米的土石堆七处,这完全就是一个村落的规模,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推测,陶乃高勒洞窟在当年很可能就是这个古村落开展各种活动的公共场所,部族的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包括以绘制手印方式纪念某一重要事件,包括祭祀和巫卜,甚至制作岩画就是祭祀的一部分。
再大胆一点猜想,这些手印也许与对亡者的追悼与祭奠有关,因为我们在仔细察看额勒森呼特勒那些留在岩壁上的岩画图片时,发现这些手印毫无生气,有几个手印指印扭曲,明显缺乏自主性,带着死亡的气息。如果真如我们所猜想的,那么,绘制手印岩画或者就是旧石器时期当地葬俗的内容,而绘制手印就是对亡者的悼念或是最早的墓志铭。
当然,一切都是猜测,关于雅布赖手印岩画的含义, 目前有关专家也没能给出确切的答案,1万年甚至几万年前,在那样一个地老天荒的年代发生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这也正是手印岩画的弥足珍贵和令人着迷之处,没有标准答案,留给人们更多的是猜测和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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