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巴丹吉林的最高沙山下

沐朗

来沙漠之前就听人说，沙漠中至今仍有人居住，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太苦了！”在那样一个没有一切现代文明元素（公路、电、 自来水、煤气、电视、网络、医院）的地方生活是不可想象的。

这天下午6点，我们从最高的沙山上下来，直接来到了山脚下的唯一一户人家——刘老汉的家。上山是艰难的，下山却轻快了很多，几乎是飞跑而下，蓝天、白云、红霞、绿水、金色的沙山，海子边上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草地，宛若一幅世外美景图。这一切浑然天成，宁静和谐，我们走进了画面，坐在了刘老汉家的门前，喝着当地人常喝的砖茶，吃着当地的特产沙枣，听他讲述他的沙漠生活。

刘老汉叫刘福卓，是巴丹吉林嘎查的牧民，今年70岁，他家四代都生活在巴丹吉林沙漠中。刘老汉是第二代，他在13岁那年跟随父母从甘肃民勤迁到这里放骆驼。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还有孙子和孙女，现在孩子们都搬到旗里住楼房了，刘老汉也曾被儿女们接去住过一段时间，孩子们很希望他能在城市里住下来享一享清福， 可是按刘老汉的话说就是这种现代化的清福他实在是享受不惯。首先就是喝不惯那消过毒的自来水，也吃不惯用煤气灶做的饭菜，感觉不香，没有直接用火烧的香。

情感 李和善摄

刘老汉用一种平和的、不紧不慢的语气向我们介绍他简单又丰富的沙漠生活。他是一个老骆驼倌，老伴已经不在身边了，只留自己一人在这里放羊、放骆驼，最多时他有60～70峰骆驼和400多只绵羊。

说起住在沙漠里的好处，刘老汉说，最大的好处就是环境好，不花钱， 自给自足。“你们看我盖的这房子用的所有材料都是沙漠里的，没有花钱，木料用的是我自己种的杨木，泥和水来自湖边，沙子这里遍地都是。当年我在湖边种了100多棵杨树，都成材了，三年的可以做成椽子，五年的可当檩子，十年的可当房屋的大梁，这些树现在只剩下几棵了， 自己盖房子后，送人的送人，剩下的给嘎查或庙里盖房子用了。”

沙漠里养的羊，肉也很香。绵羊比山羊更容易在沙漠中生活，这是因为山羊爬沙山的本领不如绵羊，而许多优良牧草多长在沙坡上，爬山能力差的小羊就不易吃到，也就不易长肉。

在沙漠中养羊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怕冷雨。草原上下雨的时候，小羊羔常常会被冻死、冻伤，也没什么好办法，因为羊圈也多是露天的。但是在沙漠里就有办法，因为夏天沙子温度很高，且不存水，如果下雨就赶紧挖坑把小羊羔埋在沙子里面，只露一个头，看上去一地的小羊头，等雨停了，再把它们挖出来，这样大多数羊羔都不会受冻。(www.xing528.com)

夏天捞卤虫也是一个生活内容，一夏天能捞几百公斤，每公斤一般70～80元。1999年，刘老汉曾经卖出过280元/公斤的高价。

沙子还有哪些好处？刘老汉如数家珍地说，沙漠里的沙子非常干净，如果衣服上有油，用沙子一搓就会变得很干净，既省事又省水。在沙山上由于没有什么扎脚的东西，脱了鞋就能走，而在一般的山上是不行的，脚会被扎坏。在沙漠里走累了，夏天只要找一个背风的地方睡下就很舒服了，冬天也仅需一床被子。在沙子上挖个坑烧热了混点凉沙子，再裹上被子，就像睡在热炕上一样。

听到这里，我心中暗想，如果来这里的人多了，生活垃圾也多了，到那时再想体验光脚在沙山上走路、在沙坑内睡觉的感觉，或许就将成为一种奢侈消费了。回京路上，多次听到同行的队员后悔没有下定决心体验一下“天当房子，地当炕”、与沙漠零距离接触的感觉。

刘老汉说，在沙漠里吃饭、用水也很方便。先说吃饭，沙漠里雨水多时，就会有很多好东西长出来，比如沙米就会长得很好，沙米籽可以30年不坏，虫子不吃，将沙米籽磨成面后做成炒面可香了。另外，也可以在沙漠里做成大饼，非常简单，先把沙挖一个槽，用火烧热，把面饼放在里头，再盖上热沙子，不到20分钟就熟了，用毛巾把表面上的沙子掸一掸就能吃了。至于用水，夏天，湖里的水多，冬天沙漠里会下雪，雪与沙很容易分离，取一些雪烧开就行了；洗澡就更简单了，冬天比较冷，一般洗得少，夏天则弄一桶水放在院子里把水晒热就行了。“所有这一切都不用花钱，跟城市里不一样。”刘老汉不断强调。

说起这里的环境，刘老汉也觉得很习惯，他说，没在沙漠里住过的人总以为这里到处都是风沙，生活会很苦，风大沙多，飞沙走石， 日子会很难过。其实不是这样，风沙多从沙山梁上吹过，在沙山脚上多是小旋风，没有大的风沙，住久了就好了，只是有一点不好：因为风向不定，住在山脚下就不能用风力发电，只能用太阳能发电照明。

谈话的间隙，我们观察了一下刘老汉的房屋，用一个时髦的词来形容就是“简约”——一张土炕、一床被子、一张小桌子、三张小凳子，除了房顶上的太阳能电池及相连的电灯外，就没有其他家用电器了。这样的日子不闷吗？事后，了解刘老汉的向导解释说，刘老汉已经退牧了，家里大多数东西都搬到了旗里，只是有些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才时常跑回来住一住。

对于城市与沙漠，刘老汉有自己的看法：“城里的生活倒是比较方便，但待的时间长了总会把人养坏，再说城里的水和空气都不如这里好。在沙漠里，我养羊和骆驼、种菜、捞卤虫，有很多事要做，一天下来运动量很大，这样吃饭也香，睡觉也香，怎么会闷呢？如果我真的闲下来没事干了，就会跑到沙山上找骆驼聊聊天、说说话，感觉很充实。”

顽强的生命 李和善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