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山林
迄今为止,我国发现最早的色彩图像艺术是彩陶。它以鲜丽的色泽、美丽的图案、丰富的造型呈现于人们的眼前,使我们无不为祖先能在距今600 0多年前就能创造如此精湛的艺术而感到自豪。然而,就时代而论,它比法国的拉斯科、西班牙的阿尔塔米拉洞穴壁画晚万年之久。这彩陶前的万年“空白”使我国美术史家无不引以为憾。远古时代,我国有无早于彩陶的图像艺术?我们的祖先有无生产像西方洞穴壁画那样的艺术作品?由于考古工作中没有实物发现,它们一直是摆在我国考古学家和美术史家面前无法答复的问题。
不久前,内蒙古文物考古工作者在内蒙古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雅布赖山中发现了三个手印岩画的洞窟,这就为解决上述问题提供了依据,这三个洞窟的岩画,是原始人类原始阶段的艺术图像。这样就有可能把我国的色彩图像艺术史推至万年以上。
雅布赖山位于阿拉善右旗东北部,山的东南是地势平坦的牧区,偶有丘陵起伏,山的西北为茫无涯际的巴丹吉林大沙漠。山中的手印岩画分别分布于布布、乌胡儿楚鲁特和哈日毛都图三个地方。
铁格吉格下洞手印岩画范荣南摄
布布洞窟岩画,位于雅布赖苏木之北的群山之中。由雅布赖苏木顺山的南麓往东,至杏树沟进沟,然后顺沟西北行,经过一片杏树林,行约5公里,沟东畔有一座高山。这座山的当地地名为“布布”。由此山脚下攀缘上登,至山顶,有一座花岗岩山峰,峰的南面有一个不大的山洞,这便是布布洞窟岩画所在地。这个山洞骤然看去并没有什么离奇之处,但当靠近洞口举目审视时,便可在洞内深处看到一片富有风采的手印。有几个手印已模糊不清,另有十个清晰可辨的手印和一些红色的斑块。这片成群的手印,左手多于右手,左手八个,右手一个,另有一手印只有四个指头,拇指似被切断,看不出左右手,但左手可能性较大。手印的颜色只有红色一种。手印岩画的描绘方法是,先把手压在石面上,再在手掌周围喷上红色颜料,喷上的颜色沿着指端呈圆形。看来是用鸟骨或其他管状的东西把颜料粉吹上去的,使之显出阴型的手印。手指都是伸直的。手掌向上,或偏左、偏右,手掌与手掌的排列、手指与手指间开合的距离等,似按照一定式样排列。这个山洞小而浅,进深不及2米,似视作壁龛更合适。
第二个洞窟在乌胡儿楚鲁特,位于孟根布拉格苏木西北纳仁高勒的东面,乌胡儿楚鲁特高勒在其东流过。在半山腰一个巨大的花岗岩石块上,离山脚约8米,由于历年的劲风吹蚀,形成一个巨大的洞窟。洞口迎向东方,洞口高约3米,进深约8米。岩画位于洞壁上,迎向洞口。手印向上,多数已漫德不清,其上角尤为模糊,全部画面只有七个尚依稀可辨。手的掌部较短,手指较长,更多地具有猿的性质。手掌周围有四个长条形斑块,左右排列有序。这片成群的手形,排列有一定的次序,手指伸直。从描绘方法上看,是先将手压在石面上,再在手掌周围喷上颜料,显出阴型的手印。在能看清的七个手印中,其中六个是左手印,只有一个是右手印。
第三个岩画地点在哈日毛都图,位于孟根布拉格苏木纳仁高勒上游北畔山脚下。手印主要在一花岗岩洞窟近口部的洞顶。山洞口向南,由下往上呈斜坡状,洞口高约4米,进深约20米。洞的末端通风,不宜住人。手印群分三处,主要分布在这个洞口的顶部。洞口顶部的手印群比较清晰,多数是左手,个别是右手,手指伸直,多朝向左方。有一掌只有四个指头。另有一手掌,中间三指拼合在一起,拇指和小指向外伸直。能看清的有14个手印,手掌与手掌的排列、手指与手指之间开合的距离有不少式样。手印的颜色有红色和黑色两种,红色多于黑色。描绘的方法,也是先将手掌压于石壁,再于手掌周围喷上颜料使之显出阴型的手印。另一处在这个洞窟口的右边半山腰壁龛中,只有三四个比较清楚,也是先把手压在石壁上,再在手掌周围喷上红色颜料使之显出阴型的手印。此外还有一处,不在这个洞窟附近,而是在这个洞窟之西约60米的邻近沟畔的一座孤山上,洞口朝东,手印在洞内石壁上,也是红色的阴型手印,多数已模糊不清,只有个别手印尚依稀可辨。
在哈日毛都图手印主要分布地的洞窟口前偏西约10米处,有一圆形巨石,其下有一岩洞,内可容二三人居住,作画的原始人很可能就曾住于其内。因为在洞内顶部和周壁有烟熏的痕迹,可能在这里点过火,但时代不易遂定,或许后世的篝火者将远古时代的烟熏痕迹给覆盖住了。(www.xing528.com)
雅布赖山三个洞窟岩画的发现,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据当地居民反映,在雅布赖山,除了已发现的三个地点外,还有类似的洞窟,窟壁上也有手印岩画。在蒙古的科布多省辉特—青格尔洞穴中也发现有旧石器时代的洞穴壁画,在“洞穴四壁上画满了犄角陡直的野牛及野羊、野马和野驼。其中还有一些看上去像鸵鸟一样的怪鸟。此外还有大象。另外有一些像蛇一样的图形。这类西部蒙古洞穴岩画的特点是没有人的图形,完全是一种纯野兽图形艺术”。具有相同年代的动物岩画,也在苏联西伯利亚希什金诺旧石器时代岩画中见到过。由此看来,在蒙古高原及其邻近的地区发现旧石器时代的洞窟岩画不仅是可能的,并且是已被证实了的。
即便仅就旧石器时代的手印岩画而言,雅布赖山手印岩画也不是一种孤立的历史文化现象,类似的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手印岩画,在距雅布赖山不远的甘肃河西走廊也被发现了。在甘肃嘉峪关陈列室展有两块红色手形石,“据嘉峪关文管所同志介绍,这是该地区花海农场附近的山沟里发现的,那里尚有近百块这样的‘手形’石”。不同的只是嘉峪关手印岩画是在山沟内的旷野中,而雅布赖山手印岩画是在洞窟中,其作画环境与法国、西班牙等西欧国家旧石器时代洞窟壁画在作画环境、作画地点、手形特征、颜料,以及作画方法上更为接近。
雅布赖山洞窟手印岩画,具有人类艺术在起始阶段所具有的一切基本特征。这首先表现在当地古代的艺术家将原始人作画最古老的题材——手形,作为艺术的主要内容和实质所在去进行描绘。手形是原始人类最初生产的审美意识的形体化,是迄今见到的人类最早的色彩图像,早期的洞窟动物岩画很可能是由手印的启发而产生的。因为手形除了在作画环境和色彩上与动物壁画(岩画)有某些联系外,看不出在绘画特点上有什么承袭关系,以手印形式出现的手形,并不具备“绘”的特点。无怪西方洞穴中发现的手印岩画生产的时代比动物画更早,原因即在于此。因此,可以说,雅布赖山洞窟的手印岩画开启了绘画艺术之先声。西欧的早期艺术也是以这种形式和内容产生并迈出第一步的。雅布赖山洞窟手印岩画在许多方面与法国、西班牙等西欧旧石器时代洞窟手印岩画相似。
雅布赖洞窟的手印岩画与西欧洞窟岩画在作画环境、地点、画面的保存情况,作画的颜料、颜色,以及手印的数量、形状、排列上都存在着惊人的一致性,说明两者在时代上是相近的。尽管东方与西方在空间上相距是如此遥远,然而,由于时代上的接近,两地作画主人的心走到一起了,他们那种不可思议的对于充满神秘巫术意味的共同追求,使两地画者跨越了空间障碍,创作了在题材内容、作画手法、颜料使用等方面都完全相同的手印作品。人类的历史发展是不平衡的,东方和西方的历史进程可能存在着差异,但从以上对比中不难发现,雅布赖山洞窟手印岩画与西方旧石器时代洞窟手印岩画时代是相近的,至少属于社会发展同一水平线上的作品。
雅布赖山洞窟手印岩画,其表现形式不仅与西欧旧石器时代洞窟手印岩画具有相同的时代特征,也与其邻近的嘉峪关手印岩画相接近。嘉峪关的手印岩画俱为红色阴型,其中一块的特征是:“石面及石侧面为深红色,‘手形’本身呈米黄色,石块的固有颜色为青色,掌部较小,手指较现代成人约长1厘米。”
若以雅布赖山洞窟手印岩画与嘉峪关手印岩画相对比,两者间存在着明显的不同:其一,嘉峪关手印岩画,作画于旷野石块上,而雅布赖山手印岩画却作画于洞窟或洞龛的石壁上。其二,嘉峪关手印是单个的,而雅布赖山手印是成群的。其三,嘉峪关手印虽也属阴型手印,但有的作画石块原有色为青色,手印本身却呈米黄色,石面为深红色,而雅布赖山阴型手印的手部本身底色与岩壁固有色相同。也就是说,雅布赖山作画时,手掌部都不带任何颜色,按于石面后,周围喷以红色。而嘉峪关岩画,有的则是手上先涂有米黄色,按于石面后,再在手周围布以红色,或者是手掌部不带任何颜色,按于石面后,周围布以红色,手形印好后,再在手印内填以米黄色。但不管是哪种方法,都在制作过程中增加了一道工序。这种印手印的方法,不仅在雅布赖山没有,国外手印作画也未见,这或许是嘉峪关手印岩画的一大特点。其四,雅布赖山岩画手印的掌部或长或短,手指也长短不一;而嘉峪关岩画有的手指特长,掌部较小,吹喷后的手形,用颜色又加以描绘加工,这种离开手形而进行的有意识的修整,体现出原始人类在向图绘造型艺术上跨出的关键一步。其五,在作画颜料上,雅布赖岩画有红、黑两色,而嘉峪关又是红色和米黄色,但米黄色不在手印周围,而是在个别手印的本身。
虽然雅布赖山手印与嘉峪关手印存在着以上不同之处,但相同或相似之点仍是主要方面,除了两地相距很近以外,画面本身也具有共同点:都是阴型手印;手印的形状、样式一样或相近;颜料、颜色一样或近似;制作方法相似;其表现形式具有相同的时代特征。从宏观上讲,两者的相同、相似方面是主要的,而相差之点是非本质、非主流方面。因此,我们有理由认定,嘉峪关手印岩画与雅布赖手印岩画同样古老,都可视作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作品。可见,在雅布赖山能发现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手印岩画绝非偶然,也不是一种孤立的历史文化遗址,而是同其南的嘉峪关旧石器时代晚期岩画、其北的蒙古科布多省辉特—青格尔洞窟中的旧石器时代的动物岩画,以及苏联贝加尔湖一带希什金诺旧石器动物岩画属于同一时代,是蒙古高原及其附近一带旧石器时代岩画的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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