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七月中旬,从日历上来看,炎热才刚刚开始,其实早已持续了几个礼拜了。
村里今晚在庆祝国庆[1]。孩子们围着火红的篝火,欢乐地跳跳蹦蹦团团的火焰、隆隆的鼓声为这美好而伟大的日子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氛。当鼓声随着每支烟花的升空而响起时,我独自一人,在阴暗的角里,倾听着来自田野间的昆虫节日音乐会,田野里的节目一点也不比里的国庆庆祝会差,它既简单又动听,既宁静又刚强。
白天蝉儿在炎热的日光下,不停地演奏着交响乐。夜已晚了,蝉应该好好休息了。虽然夜晚来临,但它的休息常常被扰乱。在梧桐树密的枝叶里,突然发出哀鸣似的短促而尖锐的叫声。这是蝉在安静的休息中,被夜间狂热的狩猎者绿色蝈蝈捉住而发出的绝望哀号。绿蝈蝈猛地扑上前将蝉拦腰抓住,挖出肚肠,全部掏空。
当被捉住的蝉还在挣扎的时候,梧桐树梢上的节目还在进行着,但合唱队已经换了人。现在是夜间音乐家的演奏。耳朵灵敏的人,能听到四周的绿叶丛中,蝈蝈们在小声讨论着什么。那像是滑轮的响声,一点儿也不引人注意,又像是干皱的薄膜隐隐约约地窸窣作响。在这喑哑而连续不断的低音中,时不时发出一阵非常尖锐而急促、类似于金属碰撞般的清脆响声,这便是蝈蝈的歌声和乐段,其余的则是伴唱。
虽然歌声的低音得到了加强,但这个音乐会不管怎么说还是十分不起眼的。在我的耳边,就有十来个蝈蝈在演唱,可它们的声音不强,我耳朵的鼓膜并不都能捕捉到这微弱的声音。然而当四野蛙声和其他虫鸣短暂的沉寂时,我所能听到的一点点歌声也是非常柔和的,与这夜色苍茫中的静谧气氛再适合不过了。绿色的蝈蝈啊,如果你拉的琴再响亮一点儿,那你就是比蝉更胜一筹的歌手了。
不过你的邻居铃蟾——和蔼地敲着铃铛的蟾蜍——比你优秀多了。当你在梧桐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时,它早就在树底发出清脆美妙的叫声了,这音乐短促、清晰、纯净、美妙。
在这声音中,唯一能够和铃蟾一较高低的就是角鹄,或者叫它小公爵。角鹄长着一对金色的圆圆的眼睛,看起来非常优雅,其实它是一种非常凶猛的夜间禽类。因为它的额头上竖着两只羽毛小角,人们叫它长角的猫头鹰”。角鹄的歌声非常嘹亮,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非常清脆,不过却也是单调得让人厌烦。
在六月份,我捉到了许多成对儿的绿蝈蝈,并把它们放到一个金属的钟罩下面。这种昆虫非常漂亮,浑身嫩绿,侧面有两条淡白色的丝带,身材优美,苗条匀称,两片大翼轻盈如纱。
我开始给蝈蝈喂食。我起初以为它们是素食动物。我给它们莴苣叶,它们吃了一点儿,但不喜欢。我在想它们既然不是素食者,那就一定是喜欢肉食了。我必须另找食物,它们大概是要鲜肉吧,但究竟是什么呢?一次偶然的机会给了我答案。
清晨,我在家门口散步,突然旁边的梧桐树上落下了什么东西,同时还有刺耳的叽喳声。我跑了过去,那是一只蝈蝈正在啄着处于绝境的蝉的肚子。无论蝉儿怎么挣扎,蝈蝈一点也不放松,它将头伸到蝉的肚子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肚肠拖出来吃。
我知道了,这场战斗发生在树上,发生在一大早蝉还在休息的时候。不幸的蝉被咬伤,猛地一跳,进攻者和防御者一道从树上掉了下来。我还亲眼看到过蝈蝈追蝉的情景:蝈蝈非常勇敢地纵身追捕蝉,而蝉则惊慌失措地飞起逃窜,就像鹰在天空中追捕云雀一样。但是这种以劫掠为生的鸟比昆虫低劣,它只是进攻比它弱的东西,而蝈蝈恰恰不一样,它进攻的对象则要比自己强大得多,可谓庞然大物。而这种身材大小悬殊的肉搏,其结果是毫无疑问的。蝈蝈有着有力的大颚、锐利的钳子,不能把它的俘虏开膛破肚的情况极少出现,因为蝉没有武器,只能尖叫和扭动身体。
蝈蝈捕捉蝉的关键是将它控制住,不能让它动弹。所以只要在夜里蝉被蝈蝈遇到,一般没有幸免的。这也是在寂静的夜里,树上会不时来惊恐的蝉叫声的原因。
知道了蝈蝈喜欢蝉的美味,也就为我笼里的囚犯找到了食物——用蝉来喂养它们。它们实在是太喜欢这道菜了,每次都是吃得津津味,以至于两三个星期间,这个笼子里到处都是蝉肉被吃光后剩下的骨和胸骨,扯下来的羽翼和断肢残腿。蝉的肚子全被吃掉了,这一定好部位,虽然肉不多,但似乎味道特别鲜美。因为在这个部位,在囊[2](www.xing528.com)
里,堆积着蝉用喙从嫩树枝里吮取的糖浆甜汁。是不是由于这甜食,蝉的肚子比其他部位更受欢迎呢?很可能正是如此。我还给蝈准备了很甜的水果:几片梨子,几颗葡萄,几块西瓜。这些它们很喜欢吃。
通过这些实验,我们知道蝈蝈喜欢吃昆虫,尤其是没有过于坚硬盔甲保护的昆虫。它十分喜欢吃肉,但不像螳螂一样只吃肉。蝈蝈,个蝉的屠夫,在吃肉喝血之后,也吃水果的甜浆,有时没有好吃的,至还吃一点儿青草。
但是,蝈蝈也存在着同类相食的现象。在我的笼子里,我从来没看到像螳螂那样捕杀姐妹、吞吃丈夫的残暴行径,但要是一只蝈蝈了,活着的一定不会放过品尝其尸体的机会的,就像吃普通的猎物样。这并不是因为食物匮乏,而是因为贪婪才吃死去的同伴。
除了吃自己死去的同伴之外,蝈蝈们是彼此十分和睦地共居在一的,它们之间从不争吵,顶多面对食物有点儿敌对行为而已。比如,我扔入一片梨,一只蝈蝈立即霸住它。谁要是来咬这块美味的食物,出于对食物的贪婪,它便踢腿把对方赶走。看来自私心在自然界是到处都存在的。吃饱了,它便让位给另一只蝈蝈,这时它变得宽容了。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蝈蝈都能品尝到一口美味。吃饱喝足之后,它用喙尖抓抓脚底,用沾着唾液的爪擦擦脸和眼睛,然后闭着双眼或者躺在沙上消化食物。它们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天气炎热时更是这样。
夜里太阳落山之后,蝈蝈们才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在九点钟左右,热闹的氛围达到了最高潮。它们会突然一跃到钟形罩的圆顶,然后再用同样的方式跳下来,接着再上去。它们吵吵闹闹地来回跳动,遇到美味就停下来吃一口,但并不会逗留很长时间。
雄蝈蝈们分散在罩子里,它们有的在这儿,有的在那儿,在一旁鸣叫着,挑逗着眼前的雌蝈蝈,期望得到它们的青睐。交尾也是我观察的一项重要内容。我把这些蝈蝈放在钟形罩里面,并且给它们吃的食物,就是为了想好好观摩一下它们的婚礼,看看它们是如何传宗接代的。我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但是并没有完全得到满足。因为它们的交尾一般是在深夜或者一大早进行的。
我没有看到过蝈蝈们婚礼的全部过程,看到的只有没完没了的婚礼前奏。热恋中的蝈蝈们在相互欣赏着对方,甚至额头触碰着额头,长时间地用触须相互触碰,好像在探寻着什么。雄蝈蝈们还不时地叫两句,短促地演奏一下乐器。然后就不发声了,也许因为是太兴奋了吧。十一点的钟声响起,这成双成对的蝈蝈还在相互表白。但是,我已经是睡眼蒙眬,再也无心看它们是如何交尾了。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雌蝈蝈的产卵管下有一个其他的东西,这个西螽斯也有,这让我感到十分惊讶。这是一个乳白色的卵泡,大概只豌豆那么大,形状像蛋。蝈蝈在行走的时候,这个东西划着地面。两小时过去了,雌蝈蝈的卵泡空了,这时它就一口一口地吃着卵泡,最成为腹中的美食。通过这些实验和观察,我们可以证明,绿蝈蝈像蜈和章鱼一样,都是远古习性的典型代表,它们这种保留远古时代奇特繁殖行为,为科学研究提供了珍贵的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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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养秋虫”是老北京的一种古老民俗。秋虫主要是养蝈蝈、蟋蟀、油葫芦、金钟儿、秋蝉以及蝴蝶等。一入秋,老北京胡同里就开始出现卖蝈蝈儿的。小贩们把蝈蝈儿放在用秫秸、麦秆编织好的笼子里。笼子的样式各种各样,四合院里的人们远远地就能听见蝈蝈儿清脆的叫声,这一古老的民俗在明清时期盛行。皇宫内及其城乡人们都喜欢玩养蝈蝈。买回来的蝈蝈笼子大都挂在屋檐、门楣、窗前或院子的葡萄架或海棠树上。从此蝈蝈儿的鸣叫就成了四合院里最动听的声音,一直能叫到立冬。
[1] 法国的国庆日是7月14日。
[2] 动物食管的后段暂时贮存食物的膨大部分,称为嗉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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