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音乐研究：国内对音乐即兴创作的多种说法和观点比较分析

关于音乐即兴创作，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音乐学术界，都颇有争议和分歧。我们首先将国内外学者的诸多说法一一呈现，并根据各自语境来分析其分歧根源。

（一）国内诸说

目前国内学界对于“即兴创作”的说法大相径庭，主要有“即兴创作”“即兴演奏”“即兴表演”“即兴创造”“即兴发挥”“即兴”“即兴性”等多种说法，以下将逐一比较、分析，并推论出本文的即兴创作观。

1.“即兴演奏”说

此种说法是目前我国大多数学者较为认同的一种说法，主要出现在以下两类研究文献中：1.西方器乐音乐的相关文献。如《音乐百科词典》中明确将“improvisation”翻译为“即席演奏”或“即兴演奏”，并界定为“带创作性的演奏。不依赖事先写成的曲谱或凭借记忆演奏，而由演奏者当场进行演出。可分为两种类型：（1）通篇即兴演奏，如根据指定的主题演出变奏曲或赋格曲等。（2）部分即兴演奏，如数字低音的完成，或即兴演奏协奏曲的华彩段等。作曲家如巴赫、亨德尔、莫扎特、贝多芬、肖邦、李斯特等，都有精湛的即兴演奏才能，但限于当时的条件，只留下他们写出的作品，很多精彩的即兴演奏没有被记录下来。到20世纪，这一传统已不多见。但50年代以后，在凯奇、施托克豪森、瓦雷兹等人的机遇音乐中，即兴演奏再度出现。此外，爵士乐有即兴演奏的传统。2.中国传统器乐音乐的相关文献。如《民间吹打中的即兴演奏》《民间音乐的即兴演奏》《中国弓弦乐器传统即兴演奏》《传统民族器乐与即兴演奏》《二人转音乐的即兴演奏》《中国器乐即兴之美》等。

2.“即兴”说

陈守仁是较早关注中国传统戏曲粤剧中即兴现象的学者，他认为汉语“即”字的意思是“即刻”或“立即”，“兴”字有“开始”及“制造”之意思。“即兴”可解作“即时之创作”。汉语其他与此有关联意思的名词是“即席”“即景”及“即兴赋诗”。据《辞海》所说，“即兴表演”是与剧本有出入或没有彩排过之演出，“即兴”是根据当下之感情来创作。综合以上提及各有关名词之意义，英文improvisation应被译作“即兴”。

3.“即兴变奏”说

由于即兴创作发生在表演过程之中，经常被视为表演的二度创作而区别于原创性的专业作曲，并将其列入音乐发展的变奏手法中进行研究。如李吉提在《中国传统音乐结构分析概论》中，认为“即兴是中国民间音乐的灵魂”，将其作为“即兴变奏”放入音乐发展手法的范畴中研究，认为即兴变奏“是指其变奏手段没有事先设计好的固定音型模式，民间音乐家在演奏过程中根据自己当时的兴致、嗓音技术水平以及抒情内容的需要有时甚至还根据听众的反映而临时选择的变奏方式”。

中国传统音乐中的即兴变奏发展手段，不仅可以展示音乐的演唱演奏技术，也最容易反映出民间音乐家们处理音乐的灵性。

4.“即兴创作”说

虽然“即兴创作”一词出现较早，并广泛运用于音乐学术文献中，但国内真正对其进行详尽论证的是学者周显宝，在《论“加滚”——皖南民间戏曲音乐的即兴创作特征与仪式背景》一文中，他以民族音乐学的视角，明确地提出了中国戏曲中普遍存在着“即兴创作”现象，引用了《新格罗夫音乐和音乐家辞典》中内特尔“即兴创作”的概念，认为即兴创作是一种音乐存在、表演、创作和发展的现象、规律和手段，表现于世界各民族和地区的各种类型的音乐之中。(www.xing528.com)

另外，还有“即兴表演”“即兴唱奏”“即兴创造”等术语，也是目前音乐学术文章中的高频词汇，但难以考证其确切源流。

（二）国外诸说

国外对于音乐即兴创作的研究已有百年的历史，随着研究视野的拓展，成果日趋丰硕，人们的认识也随之提升。纵观西方音乐即兴创作研究，主要存在着以下分歧：

1.狭义的即兴创作概念

早期，一些音乐学家以西方器乐音乐为研究对象，将即兴创作视为“前作曲”——即产生于专业作曲之前，演奏者与创作者集于一人，即兴创作是一种古老的艺术形式，终结于16世纪，但某些音乐形式中仍保留着即兴传统。

此观点的代表人物弗兰德，是世界上最早系统研究音乐即兴创作的权威人士，其在代表作《音乐中的即兴创作发展史与心理学研究》中，以历时性视角研究西方器乐音乐中的即兴创作现象，并认为即兴创作是作曲形式产生之前的一种古老形式，是原始状态的艺术形式。音乐即兴创作这种特殊的音乐创造形式始于远古、东方和古代，经历了多个世纪，终于16世纪。《瑞曼音乐辞典》德国1967年版中，艾格布里斯特尔也完全否认非欧洲音乐中存在即兴创作现象，认为“严格地说，仅有在西方……才有了即兴创作的说法，因为非西方和古老的欧洲音乐未能将作曲与表演分割开来，而这种分割是产生即兴创作概念的必要条件”。

2.广义的即兴创作概念

随着民俗学与民族音乐学对非西方音乐领域的研究关注，人们逐渐认识到一些非西方音乐领域普遍存在着即兴创作现象。如民族音乐学家胡德、内特尔通过对甘美兰、北美印第安等非西方音乐的研究，认为即兴创作广泛存在于各民族各地区的音乐中，即兴创作既不同于记录乐谱的专业音乐作曲，也不同于经过预排的、完全按照乐谱再现音响的表演，是一种完全地、纯粹地创造性表演，它既不从属于作曲，也不从属于表演，而应该将即兴创作视为一种专门艺术，与作曲和表演相提并论。

3.即兴创作是“技术”还是“艺术”

在上述第一种观点的基础上，西方音乐学术界存在着“轻即兴创作，重作曲”的偏见。即兴创作是自发的、原始的、自然的，作曲是有计划的、精致的、加工的，即兴创作是无乐谱文化的产物，只是在偶然刺激下直接释放音乐行为的创作形式，即兴创作劣于作曲的艺术形式。所以，在1970年之前，音乐学领域常常将即兴创作视为一种“技艺”，是伟大作曲家的特长，与视为“艺术”的作曲形成鲜明对比。目前，我国大部分音乐学者均持此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