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娼妓的歌舞：感染消解浪子们的欲望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啼花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纬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著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3]

这是“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的《长安古意》，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对贵族恶少奢靡生活的批判。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审视这首诗，就不难发现，卢照邻用精妙的笔触为我们勾勒了一幅唐代的“清明上河图”。众所周知，唐代的首都长安被严格划分为“市”和“坊”两个区域，分别承担贸易和居住的功能。唐代的红灯区集中在平康坊，也就是当时俗称的“北里”。唐代的妓院与后世不一样，不像电影电视剧里是一栋栋有招牌的青楼。唐代的色情行业多以“家庭”为单位来经营，妓女有自己的家，在自家庭院接待客人。妓女老了以后很多人就成了鸨母，买来少女作为“女儿”训练，然后继续在自家庭院经营生意。在《长安古意》中虽然详加描绘了贵族家庭的金碧辉煌，但所谓“香车”“玉辇”“金鞭”“宝盖”，不过都是作为背景信息存在。真正全诗的主角却是那些翠被画梁齐飞、蝉鬓鸦黄一色的妓女。在这些笑如银铃、面似桃花的美娇娘面前，无论是王孙贵胄、廷尉尚书，或是那五陵豪强，一个个低眉顺目，为博美人一笑，千金可舍，性命不惜。而妓女们让各色男子拜倒在石榴裙前的法宝，除了肉体的欢愉之外，就是那婉转的歌喉和曼妙的舞姿。“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与“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两句尤为传神。娼妓的歌声除了悠扬动听之外，还可以化作无孔不入的芬芳气息，弥漫在青楼楚馆的灯红酒绿之中，让无数七尺男儿，酒不醉人人自醉，留恋娼家自忘归。长安娼妓的歌舞已经达到了相当的艺术境界，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染消解浪子们心头的欲望。她们用曼妙的舞姿唤醒男子沉醉心底对爱情的炙热追求，让他们甘愿放弃一时的肉体欢愉，用真心真情来对自己。这就是长安的贵族文化，虽然腐朽，但是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出大唐都市的繁荣富足。(www.xing528.com)

无论是凄美的爱情故事，还是往昔的人世浮华，都终将逝去，化作后人心中无数的美好想象，但在这一切背后的那些曼妙的乐曲却是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