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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文化的有趣现象:隐士和古琴

更新时间:2025-01-18 工作计划 版权反馈
【摘要】:高山流水的故事中包含着一个中国城市文化中的有趣现象:隐士与古琴。其实,无论“隐士”的来源和内涵如何变化,其与城市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纠葛,而古琴又恰恰是两者之间极具象征意味的一个纽带。有一点必须明确的是,隐士和古琴都是城市文明的产物。隐士虽然身处乡野,但随身却往往携带素琴一张。自古以来隐士与古琴就有很多脍炙人口的诗歌名作和传奇故事。[16]而最著名的隐士和古琴的故事,当数陶渊明和他的无弦琴。

高山流水的故事中包含着一个中国城市文化中的有趣现象:隐士与古琴。自古凡是一提到隐士,人们往往就会立刻想到那些幽居山林、深居简出的白发高人。其实最早的隐士就是那些经历了国破家亡的流亡者,即孔子所说“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论语·尧曰》)的“逸民”,因为在先周时代,王朝的更替往往伴随着血腥的种族清洗。然而在那个国家政治体制尚不完备的时代,血缘是高于一切的标准,无论你是何等的旷世奇才,只要是存在和前朝王族些许的血脉联系,你都逃不脱被清洗,甚至是被虐杀的命运。如果客观地审视伯夷、叔齐的故事,我们不难发现,两人隐居首阳山就是为了逃避周王室的追杀,而周王室对他们两人的“盛情邀请”,很有可能背后就是一个计划周密的捕杀计划。从《史记》中的记载看,在接收周王室的邀请之前,兄弟两人在首阳山上以采薇为生,倒也无生命之忧,为什么在听了别人的一番话后,两人绝食而死,要知道两人的隐居目的就是因为商王朝的覆亡,所以所谓“饿死不食周粟”的故事,很有可能是在兄弟两人被谋杀后,周代王室编造出来掩人耳目的借口。再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和领土的不断扩张,单纯“任人唯亲”的统治手段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国家管理的需要,而属于统治集团的非血亲大臣往往又出身地方,缺乏足够的中央管理的经验。此时,前朝的遗臣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只要这些人不反对新朝的合法性,新朝统治者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对他们大开杀戒,而那些才华卓越的合作者,甚至能被大量吸收加入新朝的统治集团。从此之后,“逸民”开始不再成为中国隐士群体的主流。而随着国家政治体制的完善,以及生产力的发展,国家内部各个利益集团的矛盾冲突也就日益扩大,既得利益集团往往会阻止新兴势力的壮大,而作为个体参政者而言,其命运往往会受到自身价值观念和所属集团利益的影响。从根本思维中,这些人即便落魄也不愿意成为政权的真正反对者,于是他们就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方式,远遁山林,寄情山水。随着这种现象的日益普遍化,有一部分士人知识分子在一开始就看透了政治斗争的丑恶,从而在一开始或短暂为官后,就退出政治舞台,用涵养性情道德、传道授业解惑作为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真正手段。他们或隐遁山林,或藏避草野,或潜寓朝市,均以不求闻达、不入仕途为其主要特征。当然,还有一部分士人知识分子,将隐居逆向使用,将之变成一种更为有效的参政手段,也就是所谓的“终南捷径”。他们利用“隐居”来获得全社会特别是士人阶层的称许,也就是“清誉”,此时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拥有高超的治国才能,朝廷出于收买士人之心的目的,都会邀请他们出山做官。这些聪明的政治投机家们在经过几次精心准备的推辞后,往往会堂而皇之地搬出自己的草庐,从此开始自己的政治生涯。其实,无论“隐士”的来源和内涵如何变化,其与城市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纠葛,而古琴又恰恰是两者之间极具象征意味的一个纽带。有一点必须明确的是,隐士和古琴都是城市文明的产物。前文已经说过,最早的“隐士”来自于王朝覆亡后的逸民。那么在古代能够拥有逸民资格的人,肯定不可能是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这逸民要么是拥有前朝血脉的皇亲贵戚,要么就是具有坚定政治信仰的前朝大臣。而后来的隐士则属于政权的温和不合作者,这些人往往也都有短暂出仕的经历,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完全脱离城市文化的影响。当然必须客观地说,虽然没有哪一个“隐士”是完全脱离城市文化的存在,但是从宋代以后确实存在一些从来没有在城市生活过一天的隐士。这些人往往都是乡绅土豪的后代,他们从小接受了良好的家族教育,长大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选择进入国家官僚体系,而成为体系外的旁观者。这种情况是历史的客观存在,但是不会影响大多数隐士和城市文明之间的关系。

从前文的介绍中不难看出,古琴从其创制之初就属于宫廷雅乐的范畴。琴与琴乐共同构成了礼乐文化地位最重要的物质媒介基石。当然,琴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是中国城市政治文明的产物。而隐士作为城市政治文明的“流亡者”,他们对于政治文明的强烈反抗,却恰恰说明了他们心中深厚的政治体系烙印。隐士虽然身处乡野,但随身却往往携带素琴一张。这一张简单的素琴,从文化心理上还是将隐士与世俗政治联系在一起的。隐士无论如何躬耕独处,都不可能变成真正的农夫。隐士的“心斋”“坐忘”不过是一种对于现行政治理念的哲学提纯。而古琴,作为礼乐文化的典型符号象征物,就像一条隐形的脐带一样把隐士群体和世俗政治联系成一个整体。所以无论隐士躲入多么深幽的山岭之中,他们都永远不可能摆脱士大夫的文化身份,也就永远是城市文明中的一个因子。

自古以来隐士与古琴就有很多脍炙人口的诗歌名作和传奇故事。如晋代文人陆云有一篇专门描述隐士们生活情景的《逸民赋》,其中写道:“靡飞飚以赴节兮,挥天籁而兴音;假乐士于神造兮,咏幽人于鸣琴。”张衡的《归田赋》谈到隐居时的快乐:“感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后汉书·逸民传》记述梁鸿与妻隐居:“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自娱。”[15]陶渊明在《拟古》诗中写到一位高士:“东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我欲观其人,晨去越河关。知我故来意,取琴为我弹。”而陶渊明自己也留下了大量描写自己隐居生活和古琴的诗歌,“弱龄寄事外,委怀在琴书”,“少学琴书,偶爱闲静”,说明他从小就与琴声相伴。当他隐居之后,更与琴结下了不解之缘,“息交流闲业,卧起弄书琴”(《和郭主簿》),“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归去来兮辞》),“衡门之下,有琴有书,载弹载咏,爰得我娱”(《答庞参军》),“觞弦肆朝日,樽中酒不燥”(《杂诗》),都是他这种生活的自我写照。直到临终前,他总结一生的《自祭文》也说平生“欣以素牍,和以七弦”。可见弹琴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16]而最著名的隐士和古琴的故事,当数陶渊明和他的无弦琴。《晋书·陶渊明传》记载:“未尝有喜愠之色,惟遇酒无饮,时或无酒,亦雅咏不辍。尝言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性不解音,而畜素琴一张,弦徽不具,每朋酒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17]陶渊明并不是很懂音乐,但是他总是在家里放着一张没有琴弦的琴,而且在每次喝酒之后,他总会自得其乐地抚弄一番。这个故事中,陶渊明的无弦琴就是一个典型的哲学文化符号,弹奏无弦琴无非就是为了传达一种“大音希声”的名士情怀。《晋书·隐逸传》还记载了一位绝世超脱的隐逸琴人。孙登,字公和。这人没有家室,自己一人跑到城外北山上掘一土窟居住。“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覆。好读《易》,抚一弦琴,见者皆亲乐之。”魏晋时期的阮籍、嵇康对他十分仰慕,自以为与之有“共同语言”,曾先后造访。然而孙登认为这两人还未能免俗,不算真正的隐士,对他们的请教竟一言不发。后来嵇康干脆与他同游三年,他才借用火与光、人与才两者的类比,谈出自己的一番道理。然后评说嵇康等人“才多识寡,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后来嵇康果遭非命,临难前作《幽愤诗》曰:“昔惭柳下,今愧孙登。”[18]

另一位隐士名戴逵,字安道。《晋书》上说他“少博学,好谈论,善属文,能鼓琴,工书画,其余巧艺靡不毕综……性不乐当世,常以琴书自娱”。有一天,当朝太宰、武陵王司马晞听说戴逵琴艺甚精,便打发人去请他。不料,戴逵竟一气之下将琴砸碎,对来人说:“戴安道不为王门伶人!”武陵王听说大怒,但又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再引请他的哥哥戴述,戴述却“闻命欣然,拥琴而往”[19]。虽为同胞兄弟,在功名利禄面前却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难怪史书上借两者对比而大赞戴逵“依仁游艺”的高尚节操。

古琴是悠远绵长的中国文化的载体之一,“清奇幽雅,悲壮悠长”,琴歌雅韵,万世传唱而不绝。至圣孔子,无论是杏坛讲学,甚至陈蔡绝粮之时,都操琴弦歌不绝。嵇康盛赞古琴是“众琴之中,琴德最优”。故古琴弹奏时有所谓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这是古人教学修身养性的绝好方法,尽善而尽美。而古琴曲则有端正人心的社会作用,防止人们生邪思淫念,长养浩然之气,培养良善的性情。因此我们聆听《高山》《流水》《广陵散》《胡笳十八拍》等古人传下来的琴曲时,总能感受到心地清净无染,心胸博大宽广。静夜聆听太古的遗音,不禁思接千载,纵横万里,因琴曲与古人心心相印,共同体会古圣先贤大爱无疆、德侔天地的伟大胸怀。

图10 陶渊明鼓无弦琴

【注释】

[1]景中译注:《列子》,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162页。

[2]张双棣:《吕氏春秋译注》,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379页。

[3]冯梦龙:《警世通言》,华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2页。

[4]冯梦龙:《警世通言》,华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5-6页。

[5]冯梦龙:《警世通言》,华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8-9页。

[6]易存国:《中国古琴艺术》,人民音乐出版社2004年版,第2页。(www.xing528.com)

[7]转引自郭平:《古琴丛谈》,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年版,第27-28页。

[8]〔汉〕孔安国注,〔唐〕孔颖达疏:《尚书正义》,中华书局1980年影印,第233页。

[9]〔清〕汪绂辑:《立雪斋琴谱》,中国书店出版社2012年版,第2页。

[10]转引自〔梁〕萧统,〔唐〕李善注:《文选》,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255页。

[11]〔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235页。

[12]何宁撰:《淮南子集释》,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1399页。

[13]〔汉〕应劭撰,王利器校注:《风俗通义校注》,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887页。

[14]〔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925页。

[15]〔南朝宋〕范晔撰:《后汉书》卷八三,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766页。

[16]本段所引陶渊明诗文参见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中华书局2003年版。

[17]〔唐〕房玄龄等撰:《晋书》卷九四,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463页。

[18]〔唐〕房玄龄等撰:《晋书》卷九四,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426页。

[19]〔唐〕房玄龄等撰:《晋书》卷九四,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4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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