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揭示清代学术向职业化研究方向转变的发展过程,就需要了解中国学者为完成自己课题而获取必要专业知识的途径。在严格字面意义上,职业化是学者承担己任,即为维持学术系统延续、传播、发展而从事的行业,这是一个专业化累积性的学术系统,这个系统是为学术用途而整理记录的。在培养有志于考证的学者和传播考证研究知识上,哪些社会机构在发挥主导作用呢?有些学者把严格的经验性文献考证看(23) 作认识过去的主要知识来源,因此受到奖励,他们形成超出临时需要的特殊群体,这些群体是如何形成的?(24)
确定职业的定义是现代社会学众说纷纭的难题。在职业社会学中,对“职业”、“职业性”、“职业化”之类的概念一般不能按字面意义去理解、使用。确切或规范的职业范围,进入并取得职业身份所需程序是职业化在字面意义上包含的两个主要内容。(25)
现在,对职业还没有明确的定义,定义的类别更是令人费解。霍沃德·霍尔默(Howard Vollmer)和达纳尔德·米尔斯(Donald Mills)用“职业化”描述一种理想型的行业,也即现实并不存在的一种抽象范式。他们把“职业化”解释为“许多行业转变为‘职业性’领域的动态过程,当然,其中某些行业的转变并不明显。”按他们的观点,即使不是所有的行业,也有许多行业介乎理想型职业与各种行业部门或“非职业”两极之间。(26)
埃利奥特·弗雷德森(Eliot Freidson)在他的《医学职业》一书中,坚持把职业解释为一种特殊的行业。该行业的从业人员获得特定许可,借此掌握适当内容和有效方法,掌握这些内容和方法就可要求承担某些任务,并取得从业、评审和收入的资格。弗雷德森还认为自主性是职业不同于行业之处,行业在基本因素上受其他方面的限制。各种职业对职业资格的基本内容的要求是不一致的,这形成多种职业定义。按弗雷德森的观点,培训和许可证就可成为一个职业群体的成员被免除长期正规训练的凭证。例如,社会工作者就要使公众知道自己的任职资格,以免受外行人的限制。(27)
约翰·杰克逊(John Jackson)提出异议,他认为,问题关键不在于行业是否属职业的一部分,而是他们在多大程度上展示职业化的特征。他指出,代表一种职业的系列标准在不同时间和不同场合呈现出显著差别。(28) 他还主张,一种行业身份,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具体展示出来并体现广泛的社会意义,才是更重要的问题。依杰克逊的观点,应把研究重点放在各种行业向职业化的转变上。(29)
本书将使用约翰·杰克逊为职业化下的定义,解释江南学术圈内出现的学术行业,考据学者共同的兴趣、活动和目标,各种复杂的非正规社会组织的发展状况,从事相近课题研究者的共同倾向都属我们讨论的范围。我们在找到某些有益于研究且更为妥当可信的职业区分标准定义前,将不会对18世纪中国的“职业”和行业的界线做明确的定义。我们认为,社会本身的变化将对众多职业及他们在儒家社会生存的标准产生影响。例如,书院和官学是确认教师职业资格的重要渠道,它的这一作用可以帮助我们确定是否可以把清代教育看作一种职业。(30)
清代不可能实现向更为规范的各种职业化学者和角色的转变。可以断言,清朝士大夫不会成为专业工程师、科学家、冶金专家以及诸如此类的角色,尽管如此,他们作为学者,仍扮演专业化角色,江南经学家可能介乎霍尔默和米尔斯所说的理想型职业和行业性二者之间。他们掌握了外行无用的特殊知识,属于自己研究领域的专家。他们作为研究者和教师,其专业活动具有社会影响,他们的职业也是社会组织和结构的具体组成部分。(31)
根据下列理由,可以用“职业化”定义描述考证学派。(www.xing528.com)
1. 考证学者都属一种特殊专业的成员,这种专业是在广泛研究和知识训练的基础上建立的,这种研究和知识培养通过向他人提供专业性服务和咨询,获得经济支持和赞助。他们的学术角色和社会作用已实现职业化。(32)
2. 行业的标准从对理学和经世学知识的系统研究改为掌握特定考证学领域的专门知识,这是它向职业转变的标志。
3. 掌握考证学方法专业知识的目的是保证这一特殊学科形成、发展和传播,这些专业知识服务于考据学积累性的知识系统。考据学者通过掌握这些知识把自己和官僚、绅士和外行区分开来。
4. 考证学研究的专业内容和方法没有政治色彩,因而能够避免局外人的评判。所以,尽管考据学派极其缺乏摆脱政治及在社会经济方面束缚的自治权,但这并不改变他们学术活动专业化的本质特征,这种“专业化”即属于我们称之为职业的范围。弗雷德利森解释说“一种职业需要的不是自由市场的企业家,而是自由”。不论在欧洲科学界,还是在考证学界,自治权都会受到为行使和维护自身权力的政治力量的限制。这种限制无所不在,超越了时代和地域界线。(33)
17世纪,在考据学研究成为中国的一种专门职业之前(这一过程直到18世纪中叶才接近完成),考据学要求朝廷提供安定的环境和大笔的资助,许多时候还需要日趋发展的考据学者具备独立的经济实力。我们认为,考据学并未意识到他们是一个范围明确的学术行业范围的成员,对学术的忠诚并不鼓励更为明确的自我认同。(34)
考据学者们熟悉他们在一个不断发展的学术共同体中所处的位置,在这一共同体中,行业专门化和实证学风正在调整考据学者的学术领域(参看第二、五章)。考据学者在儒家社会精英阶层广泛赞助保护下赢得并维持自身的地位,因为精英阶层已认可考证学存在的特殊意义。江南社会(35) 环境在相当大程度上保证了该地区颇负时誉的考据学学术共同体的生存。(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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