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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守道,内在力量决定命运

时间:2023-10-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以他主张,要想获得神仙之道,就必须清心守道、恬静无欲。勉强将它命名为道,已经属于失真了,何况还要千般剖解、万般分析,使它的姓名字号以至于无穷无尽,这样一来,离开“道”的本意,岂不是太遥远了吗?命在其中,不系于外;道存乎此,无俟于彼也。因为命运是由内部因素决定的,而不取决于外部因素;大道只在自己心中,而不依赖于他人帮助。

清心守道,内在力量决定命运

【题解】

“道”本是先秦道家哲学中的最高范畴,《老子》一书中有论述,《庄子》一书中也有论述。葛洪不但继承了老、庄的这种思想,而且还将这种思想加以发展并宗教化、方术化。葛洪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根源和主宰,它充塞于整个宇宙,无处不在,无时不有;但同时它又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有”和“无”的混一,只有心诚者才可感觉得到。所以他主张,要想获得神仙之道,就必须清心守道、恬静无欲。同时,葛洪还列举了大量的事实驳斥迷信巫术和从事小方术的人,并主张将这些妖言惑众的小人应该绳之以法。

【原文】

抱朴子曰:道者涵乾括坤,其本无名。论其无,则影响犹为有焉;论其有,则万物尚为无焉。隶首不能计其多少,离朱不能察其仿佛。吴札、晋野竭聪,不能寻其音声乎窈冥之内;猪疾走,不能迹其兆朕乎宇宙之外。以言乎迩,则周流秋毫而有余焉;以言乎远,则弥纶太虚而不足焉。为声之声,为响之响,为形之形,为影之影。方者得之而静,员者得之而动,降者得之而俯,升者得之以仰。强名为道,已失其真;况复乃千割百判,亿分万析,使其姓号至于无垠,去道辽辽,不亦远哉?

【译文】

抱朴子说:“道”这个东西,囊括了整个宇宙乾坤,最初并没有名称。说它“无”,则影子、回声都是实有的;说它“有”,则万事万物都有它们虚无的一面。即使隶首也不能计算出它的多少,即使离朱也不能看清它的轮廓。吴人季札、晋人师旷竭尽听力,也不能在幽深绵邈之中找到它的声音;天上飞禽、地下走兽疾飞猛跑,也不能在时间空间之外追踪它的痕迹。要从近处看,它活跃在秋毫之中仍有余地;要从远处看,它弥漫到整个天空仍嫌不足。它是成为有声的声音,成为发响的响声,成为有形的形状,成为有影的影子。方正的东西有了它而得以安静,圆转的东西有了它而得以运动,下降的东西有了它而得以降落,上升的东西有了它而得以升腾。勉强将它命名为道,已经属于失真了,何况还要千般剖解、万般分析,使它的姓名字号以至于无穷无尽,这样一来,离开“道”的本意,岂不是太遥远了吗?

【原文】

俗人不能识其太初之本,而修其流淫之末。人能淡默恬愉,不染不移,养其心以无欲,颐其神以粹素,扫涤诱慕,收之以正,除难求之思,遣害真之累,薄喜怒之邪,灭爱恶之端,则不请福而福来,不禳祸而祸去矣。何者?命在其中,不系于外;道存乎此,无俟于彼也。患乎凡夫不能守真,无杜遏之检括,爱嗜好之摇夺,驰骋流遁,有迷无反,情感物而外起,智接事而旁溢,诱于可欲,而天理灭矣,惑乎见闻,而纯一迁矣,心受制于奢玩,情浊乱于波荡,于是有倾越之灾,有不振之祸,而徒烹宰肥腯,沃酹醪醴,撞金伐革,讴歌踊跃,拜伏稽颡,守请虚坐,求乞福愿,冀其必得,至死不悟,不亦哀哉?

【译文】

世俗人不能认识太初的本源,反而去修治杂乱的末节。如果人们能够淡泊沉默,恬静愉悦,不受污染,不被动摇,将心性修养到无欲的状态,将精神保持在纯朴的境界,扫除荡涤一切诱惑和企羡,胸中只存正道一途,抛弃过分奢求的思想,排遣危害真素的拖累,鄙薄喜怒的邪念,灭绝爱恶的情感。这样,福份就会不请而自来到,灾祸就会不除而自离去。为什么呢?因为命运是由内部因素决定的,而不取决于外部因素;大道只在自己心中,而不依赖于他人帮助。担心的是凡夫平庸之辈不能持守真素,没有杜绝遏止的约束能力,而有嗜奇爱好的动摇不定,一任放纵游荡,陷入迷途不知返,情性被外物所感而跃起,智能被事务缠身而旁溢,一旦被欲望所引诱,天理就会泯灭;一旦被见闻所迷惑,纯真就会失去,心灵被奢侈玩乐所制约,情怀被奔波竞争所扰乱,于是乎灭顶之灾就来了,难救之祸就来了,这个时候再去烹羊宰猪,美酒祭奠,敲锣打鼓,吟歌载舞,叩头跪拜,作拱打揖,乞求神灵,干坐白等,希望一定得到所祈求的愿望,至死都不觉悟,这不是很悲哀的吗?

【原文】

若乃精灵困于烦扰,荣卫消于役用,煎熬形气,刻削天和,劳逸过度,而碎首以请命;变起膏肓,而祭祷以求痊;当风卧湿,而谢罪于灵祗;饮食失节,而委祸于鬼魅。蕞尔之体,自贻兹患,天地神明,易能济焉?其烹牲罄群,何所补焉?

【译文】

至于精神心灵遭受各种烦恼的困扰,荣卫气血遭受各种事务的消耗,煎熬身体素质,损毁自然机理,劳逸过度,然后才叩头祷告请求保全性命;病入膏肓,然后才祭祀求神祈望痊愈;向风而卧,感染潮湿,却向着神灵谢罪;饮食失去节制,却怪罪于妖魔鬼怪。如此邈小的身体,自己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祸患,天地神灵怎么能拯救得了呢?即使是杀尽牲灵、祭遍群神,又有什么补益呢?

【原文】

夫福非足恭所请也,祸非禋祀所禳也。若命可以重祷延,疾可以丰祀除,则富姓可以必长生,而贵人可以无疾病也。夫神不歆非族,鬼不享淫祀。皂隶之巷,不能纡金根之轩;布衣之门,不能动六辔之驾。同为人类,而尊卑两绝,况于天神,缅邈清高,其伦异矣,贵亦极矣。盖非臭鼠之酒肴,庸民之曲躬,所能感降,亦已明矣。

【译文】

福份并不是殷勤的恭敬所能请来的,灾难也不是虔诚的祭祀就能赶得走的。假若说生命可以通过虔诚的祷告来延长,疾病可以通过丰盛的祭祀来祛除的话,那么富裕的人家就一定能够长寿,高贵的人家就一定没有疾病了。神灵是不会接受异类人的祭品的,鬼魂也是不会享用不干净的祭祀的。奴隶的街巷,不能容纳华贵的金饰车马;平民的门前,不能劳驾气派的六辔车马。尽管同属于人类,但尊贵与卑贱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更何况那天神,遥远又清高,和人类又不属同类,其高贵也是达到了极点呢?天神大概不是那么一点臭肉烂酒和平庸百姓的打躬作揖就能感召得来的,这也是够明白的了。

【原文】

夫不忠不孝,罪之大恶。积千金之赂,太牢之馔,求令名于明主,释愆责于邦家,以人释人,犹不可得;况年寿难获于令名,笃疾难除于愆责。鬼神异伦,正值是与,冀其曲祐,未之有也。夫惭德之主,忍诟之臣,犹能赏善不须贷财,罚恶不任私情,必将修绳履墨,不偏不党,岂况鬼神,过此之远,不可以巧言动,不可以饰赂求,断可识矣。

【译文】

不忠于君主,不孝敬父母,是最大的罪恶。积攒了千金的贿赂,准备了丰盛的菜肴,以便从英明君主那里求得美名,从政府官员那里解脱罪责,像这种人类之间的相互通融,尚且还得不到;更何况求得延年益寿比求取美名更困难,消除重病比解脱罪责更艰难呢?鬼神和人类是不同的异种,它们只讲正直公正,想要得到它们不合理地保佑,是从来没有的事。那些自惭德行浅薄的君主,那些忍受耻辱欺侮的臣下,尚且能够做到不凭财物而奖赏良善,不徇私情而惩罚邪恶,一定要遵守法规律令,不偏袒,不循私,何况鬼神的圣明要大大超过人类,它们不会被花言巧语所打动,不能用掩饰、贿赂来请求,那是断然可知的了。

【原文】

楚之灵王,躬自为巫,靡爱斯牲,而不能却吴师之讨也;汉之广陵,敬奉李须,倾竭府库,而不能救叛逆之诛也。孝武尤信鬼神,咸秩无文,而不能免五柞之殂;孙主贵待华向,封以王爵,而不能延命尽之期。非牺牲之不博硕,非玉帛之不丰醲,信之非不款,敬之非不重,有丘山之损,无毫厘之益,岂非失之于近,而营之于远乎?

【译文】

楚国的灵王,亲自当巫师,不吝惜牛羊牺牲,但还是不能使吴国进犯的军队退却;汉代的广陵王,虔敬地供奉巫师李须,用尽仓库的钱财,但还是不能挽救被叛逆者所杀的命运。武帝尤其迷信鬼神,按照先后顺序无一漏网地加以祭祀,但还是没有避免五柞宫的死亡;吴主孙权对华向厚待有加,不惜以爵位予以封赏,但还是不能延长寿命终止的日期。并不是牺牲祭品不丰盛,也不是玉帛不贵重,不是信仰不虔诚,也不是崇敬不笃实,然而纵有堆积如山的耗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助益,岂不是丧失的东西近在眼前,而营求的东西却远在天边吗?

【原文】

第五公诛除妖道,而既寿且贵;宋庐江罢绝山祭,而福禄永终。文翁破水灵之庙,而身吉民安;魏武禁淫祀之俗,而洪庆来假。前事不忘,将来之鉴也。明德惟馨,无忧者寿,啬宝不夭,多惨用老,自然之理,外物何为?若养之失和,伐之不解,百疴缘隙而结,荣卫竭而不悟,太牢三牲,易能济焉?

【译文】

后汉会稽太守第五伦诛除妖术邪道,既得长寿又得富贵;九江太守宋均废除山神祭祀,也是既得福禄又得长寿。西汉蜀郡太守文翁毁坏水神庙宇,却自身吉祥,百姓安宁;魏武帝曹操禁绝滥祀的风俗,却洪福到来,嘉庆光临。前事不能忘记,未来应该借鉴。只有品德美好,才能得到佑助;只有无忧无虑,才能延年益寿;只有珍惜精气,才能避免早亡;假若放荡不羁,必然导致衰老,这是自然的规律,外在的事物能有什么帮助呢?假若身体调养失去平衡,损毁自己而不能解脱的话,百病就会乘机而集结,荣卫血气就会枯竭而停滞,这时即使用最大最丰盛的牺牲来献祭,又哪能挽救得了呢?

【原文】

俗所谓率皆妖伪,转相诳惑,久而弥甚,既不能修疗病之术,又不能返其大迷,不务药石之救,惟专祝祭之谬,祈祷无已,问卜不倦。巫祝小人,妄说祸祟,疾病危急,唯所不闻,闻辄修为,损费不訾,富室竭其财储,贫人假举倍息,田宅割裂以讫尽,箧柜倒装而无余。或偶有自差,便谓受神之赐;如其死亡,便谓鬼不见赦;幸而误活,财产穷罄,遂复饥寒冻饿而死。或起为劫剽,或穿窬斯滥,丧身于锋镝之端,自陷于丑恶之刑,皆此之由也。或什物尽于祭祀之费耗,縠帛沦于贪浊之师巫,既没之日,无复凶器之直,衣衾之周,使尸朽虫流,良可悼也。愚民之蔽,乃至于此哉!

【译文】

世俗人所说的这道那道,大都是妖道邪道,他们转相欺骗迷惑,致使越来越泛滥。这些妖道邪道,既不能修炼治疗疾病的方术,又不能从迷魂阵中走出,还不能致力于仙丹大药的救济,只一心专注于荒唐的祭祀祷告中,没完没了地祈求祷告,不知疲倦地求神问卜。那些巫祝小人,信口胡编乱说灾难祸祟,见到疾病危急的病人,只说是不便救治,如果病人坚持要其救治,便开口索要钱财,致使破费的钱财难以计数,富裕人家耗尽财产积蓄,贫苦之人只好借贷高息,割裂田产房屋,以至于变卖精光,翻箱倒柜,以至于穷无一物。有的病人偶尔自行痊愈,便说是受到了鬼神的恩赐;如果不治死亡,便说是鬼神不予赦免;阴差阳错侥幸活下来的人,已是一无所有,穷困潦倒了,最终还是因饥寒交迫,冻饿而死。有的人因此而沦为强盗,剽劫钱财;有的人则成为小偷,穿墙越门,到处行劫,或者丧身于刀剑之下,或者自陷于刑徒之中,都是由此而引起的。有的人所有的财产都用在了祭祀的费用上,丝帛都被贪婪的巫师所骗走,到了死亡的时候,没钱买收敛的棺材,没钱买裹尸的衣被,致使尸体腐烂,蛆虫乱爬,实在可悲可叹。愚民的愚昧,竟然到了这步田地啊!

【原文】

淫祀妖邪,礼律所禁。然而凡夫,终不可悟。唯宜王者更峻其法制,犯无轻重,致之大辟;购募巫祝不肯止者,刑之无赦,肆之市路。不过少时,必当绝息,所以令百姓杜冻饥之源,塞盗贼之萌,非小惠也。

【译文】

滥行祭祀,装神弄鬼,是礼制和法律所禁止的。但是凡夫俗子们,始终不能醒悟。只有君王制定出更加严酷的刑法,凡触犯者,无论轻重,一律予以法办,严惩不贷;拘捕那些不肯停止活动的巫祝,格杀勿论,绝不赦免,公开执行,悬首示众。过不了多久,那些滥祀妖邪就会销声匿迹,这是为老百姓堵塞挨冻受饿的根源,杜绝盗贼滋生的土壤,绝不是小恩小惠的事啊!

【原文】

曩者有张角、柳根、王歆、李申之徒,或称千岁,假托小术,坐在立亡,变形易貌,诳眩黎庶,纠合群愚,进不以延年益寿为务,退不以消灾治病为业,遂以招集奸党,称合逆乱,不纯自伏其辜,或至残灭良人。或欺诱百姓,以规财利,钱帛山积,富逾王公,纵肆奢淫,侈服玉食,妓妾盈室,管弦成列,刺客死士,为其致用,威倾邦君,势凌有司,亡命道逃,因为窟薮。皆由官不纠治,以臻斯患,原其所由,可不叹息。吾徒匹夫,虽见此理,不在其位,末如之何。临民官长,疑其有神,虑恐禁之,或致祸祟;假令颇有其怀,而见之不了,又非在职之要务,殿最之急事,而复是其愚妻顽子之所笃信,左右小人,并云不可,阻之者众,本无至心,而谏怖者异口同声,于是疑惑,竟于莫敢,令人扼腕发愤者也!

【译文】

过去有张角、柳根、王歆、李申之流,他们有的自称活了一千岁,假借小小的道术,如坐在立亡、变形易貌等来欺骗黎民百姓,纠集乌合之众,进不致力于延年益寿,退不从事于消灾治病,为的只是招集奸党,聚众叛乱,不但自身罪大恶极难逃法网,有时还会连累良民同归于尽。他们中有的欺骗引诱老百姓,去谋取财富,钱帛堆积如山,豪富超过王公贵族,他们奢侈放荡,华衣美食,妓妾满室,乐队成行,刺客侠士,为其卖命,威风八面超过国君,势力雄厚凌驾官吏,于是乎亡命之徒、在逃罪犯都来趋之若鹜。这都是因为官府查办不力,以致造成如此大患,追溯其来龙去脉,无不令人感叹不已。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虽然看清了个中的道理,但不在其职位,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治理民众的长官们,怀疑他们有神灵的保佑,害怕一旦加以禁止,或许会无端招来灾祸;假使有些官员也有过禁止妖道的想法,但由于认识尚不明确,又不是自己在职之内的要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再加上他们愚蠢的妻子和顽劣的孩子对此又深信不疑,身旁左右的小人,也都告诫说不可行事,阻挡的人很多,自己本来就不是十分有决心,怕事的进谏者又都异口同声,结果是有心人跟着疑惑起来,以至于最终也不敢有所作为,这是多么令人扼腕痛惜和感慨的事啊!

【原文】

余亲见所识者数人,了不奉神明,一生不祈祭,身享遐年,名位巍巍,子孙蕃昌,且富且贵也。唯余亦无事于斯,唯四时祀先人而已。曾所游历水陆万里,道侧房庙,固以百许,而往返径游,一无所过,而车马无颇覆之变,涉水无风波之异。屡值疫疠,当得药物之力;频冒矢石,幸无伤刺之患,益知鬼神之无能为也。又诸妖道百余种,皆煞生血食,独有李家道无为为小差。然虽不屠宰,每供福食,无有限剂;市买所具,务于丰泰,精鲜之物,不得不买,或数十人厨,费亦多矣,复未纯为清省也,亦皆宜在禁绝之列。(www.xing528.com)

【译文】

我亲眼所见的认识的几个人,完全不信奉鬼神,一生也不祈祷祭祀,但都能身享高寿,名望地位显赫尊贵,子孙繁衍昌盛,又富有又高贵。就是我本人也没有求神问卜,只是在四季祭祭祖先罢了。我曾经游历过的水路陆地不下万余里,经过的道旁庙宇也有一百余所,但来来往往经过时,从来也没有进去过,但我乘坐的车马从来也没有翻倒的变故,渡水也从来没有狂浪的怪异。多次碰到瘟疫的发生,都得到了仙药药力的帮助;屡次冒着箭头石块,都幸而没有挨刺受伤的祸患,从而更加证明了鬼神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各种妖邪道派有一百余种,大都杀生血食,只有李家道派讲究清静无为,算是稍有差别。但李家道虽然不屠宰杀生,却每每祭祀供品,没有一定的限量;从市场上买来的祭品,务求精美丰厚,精致新鲜的东西,不得不多置办,有时要由几十人来制作,花费也实在够多了,所以李家道也不能算是纯粹的清静俭省,也都应该归于禁绝之列。

【原文】

或问:李氏之道起于何时?余答曰:吴大帝时,蜀中有李阿者,穴居不食,传世见之,号为八百岁公。人往往问事,阿无所言,但占阿颜色:若颜色欣然,则事皆吉;若颜容惨戚,则事皆凶;若阿含笑者,则有大庆;若微叹者,即有深忧。如此之候,未曾一失也。后一旦忽去,不知所在。

【译文】

有人问道:李氏之道起于什么时候?抱朴子回答说:吴大帝孙权时,蜀中有个叫李阿的人,居住在洞穴之中,不吃东西。数代之后他出现在世间,号称“八百岁公”。人们去问他有关问题,他什么话也不说,人们只需察看他的面部表情:若他脸上现出欢欣高兴的表情,就是事情肯定大吉大利;若他表现出悲惨戚苦的表情,那么事情就糟糕了;如果李阿面带微笑,就有大喜事;如果他哀声叹气,就有深深的忧患。像这样的征兆,从来都没有失误过。后来的一天早上,李阿忽然离去,谁也不知他上哪儿去了。

【原文】

后有一人姓李名宽,到吴而蜀语,能祝水治病颇愈,于是远近禽然,谓宽为李阿,因共呼之为“李八百”,而实非也。自公卿以下,莫不云集其门,后转骄贵,不复得常见,宾客但拜其外门而退,其怪异如此。于是避役之吏民,依宽为弟子者恒近千人,而升堂入室高业先进者,不过得祝水及三部符导引日月行气而已,了无治身之要、服食神药、延年驻命、不死之法也。吞气断谷,可得百日以还,亦不堪久,此是其术至浅可知也。

【译文】

再后来有一人姓李名宽,到了吴地说的却是蜀地的方言。他能够通过祝祷水治疗疾病,而且大都痊愈,于是远近各地的人们一致认为李宽就是李阿,所以都称呼他“李八百”,岂不知李宽并非真的李阿。自公卿以下的大小人物,没有不聚集在李宽门下的。李宽后来变得骄贵起来,人们不再能经常见到他,宾客们只能在外门间参拜后退下,他就是这么个怪异的人。于是逃避劳役的小吏百姓们,投在李宽门下为弟子的,竟然有千十号人之多。但是,即使是能够升堂入室、学业高深的弟子,也不过是学得祝祷水、三部符以及导引之术和日月行气罢了,全然没有修身养性的要诀、服食神仙大药和延年益寿、长生不死的方法。通过吞咽元气而断绝五谷,只可坚持一百天左右就得返回,也是不能长久地坚持,这足以证明他的法术还是十分浅薄的。

【原文】

余亲识多有及见宽者,皆云宽衰老羸悴,起止咳噫,目瞑耳聋,齿堕发白,渐又昏耗,或忘其子孙,与凡人无异也。然民复谓宽故作无异以欺人,岂其然乎?吴曾有大疫,死者过半。宽所奉道室,名之为庐,宽亦得温病,托言入庐斋戒,遂死于庐中。而事宽者犹复谓之化形尸解之仙,非为真死也。夫神仙之法,所以与俗人不同者,正以不老不死为贵耳。今宽老则老矣,死则死矣,此其不得道,居然可知矣,又何疑乎?若谓于仙法应尸解者,何不且止人间一二百岁,住年不老,然后去乎?天下非无仙道也,宽但非其人耳。余所以委曲论之者,宽弟子转相教授,布满江表,动有千许,不觉宽法之薄,不足遵承而守之,冀得度世,故欲令人觉此而悟其滞迷耳。

【译文】

我所结识的人中,有很多都是亲眼见过李宽的,他们都说李宽衰老而憔悴,动辄咳嗽,眼昏耳聋,牙齿脱落,头发花白,后来还渐渐痴呆起来,有时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子孙,和一般的凡人是没有两样的。但是老百姓却说李宽故意装出和常人无异,以此来欺骗大家的,难道会真是这样吗?吴地曾经发生过一次很大的瘟疫,有大约一半以上的人都死于这种瘟疫。李宽所修炼的道室名之为庐,李宽也传染上了瘟疫,便假托要到庐中斋戒,就死在了庐中。然而事奉李宽的人却说李宽是身体幻化、形存神飞的尸解仙,并不是真正的死亡。神仙之法,之所以与一般人不同,就在于不会衰老、不会死亡为珍贵罢了。现今李宽老也老了,死也死了,这说明他不曾得到仙道,是再明白不过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如果说按照仙法李宽应属于尸解仙的话,那么他为何不暂且留在世上一二百年,不衰老、不死亡,然后再离去呢?天下不是没有神仙存在,只是李宽并不是这样的人罢了。我在这里之所以要反复深入地谈论他,是因为他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们转相教授,遍布大江南北,动辄有上千号人,他们觉察不出李宽法术的浅薄,并不值得遵奉继承而加以守护,却还奢望能够得到超度出世,因此我才想要使人们有所觉察而不再执迷不悟罢了。

【原文】

天下有似是而非者,实为无限,将复略说故事,以示后人之不解者。昔汝南有人于田中设绳罥以捕獐而得者,其主未觉。有行人见之,因窃取獐而去,犹念取之不事。其上有鲍鱼者,乃以一头置罥中而去。本主来,于罥中得鲍鱼,怪之,以为神,不敢持归。于是村里闻之,因共为起屋立庙,号为“鲍君”。后转多奉之者,丹楹藻棁,钟鼓不绝。病或有偶愈者,则谓有神,行道经过,莫不致祀焉。积七八年,鲍鱼主后行过庙下,问其故,人具为之说。其鲍鱼主乃曰:此是我鲍鱼耳,何神之有?于是乃息。

【译文】

天下似是而非的事情,的确是无限的多,下面我将再简略说说几件过去的事情,以显示给后来不了解的人。过去汝南有个人在田野中设置绳套来捕捉獐子,獐子倒是进了套,而主人并没有发觉。有个经过此处的人看见了,就偷走了獐子准备离去,后来转念一想,这样拿人家的东西不成体统。正好在他的头上有人悬着鲍鱼,于是他就拿出一只放进绳套里,然后才离去。设绳套的主人回来后,发现套中有只鲍鱼,非常奇怪,以为是神,不敢拿回家。村子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就一起为鲍鱼建屋立庙,号为“鲍君”。后来信奉鲍鱼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庙宇红柱雕梁,钟鼓不绝。有些病人拜过鲍鱼后偶尔痊愈了,就认为真有神灵,每当行路经过,莫不停下加以祭祀。这样过了七八年,鲍鱼的主人后来行路经过此庙时,询问其中缘故,人们就将当时的情景一一告诉了他。鲍鱼的主人才说:这是我的鲍鱼,有什么神灵?从此,庙祭鲍鱼的事才算平息了。

【原文】

又南顿人张助者,耕白田,有一李栽,应在耕次,助惜之,欲持归,乃掘取之,未得即去,以湿土封其根,以置空桑中,遂忘取之。助后作远职不在。后其里中人,见桑中忽生李,谓之神。有病目痛者,荫息此桑下,因祝之,言李君能令我目愈者,谢以一豚。其目偶愈,便杀豚祭之。传者过差,便言此树能令盲者得见。远近翕然,同来请福,常车马填溢,酒肉滂沱,如此数年。张助罢职来还,见之,乃曰:此是我昔所置李栽耳,何有神乎?乃斫去便止也。

【译文】

又南顿有个叫张助的人,在耕种旱田的时候,遇见一棵李树苗子,正好处在要耕的位置上,张助感到可惜,打算把它拿回去,于是就把它挖了出来,因为不是马上要回家,所以就用湿土把它的根部包了起来,放进一株空心的桑树中,等走的时候又忘记了取出带上。张助后来到远地去任职,不在家里。再后来张助的同乡有人发现了空心桑树里长出了李树,就认为是神。有一个害有眼病的人,坐在桑树的荫凉下休息,顺口祷告说李君如果能让我的眼病痊愈,我会用一头肥猪来报答的。他的眼病碰巧好了,他就真的杀了一头肥猪作为答谢来祭祀李树。此事经过传话人的夸大,便说这棵李树能让瞎子重见光明。远近听说此事的人,也都纷至沓来,同样都是为了请神赐福,经常是车水马龙,肉山酒海,这样过了好几年。张助罢职归来以后,看到这种情形,就说:这是我过去放置的李树苗子而已,哪有什么神灵?于是把它砍掉了,向李树祭祷的事也由此结束了。

【原文】

又汝南彭氏墓近大道,墓口有一石人,田家老母到市买数片饼以归,天热,过荫彭氏墓口树下,以所买之饼暂著石人头上,忽然便去,而忘取之。行路人见石人头上有饼,怪而问之,或人云:此石人有神,能治病,愈者以饼来谢之。如此转以相语,云头痛者摩石人头,腹痛者摩石人腹,亦还以自摩,无不愈者。遂千里来就石人治病,初但鸡豚,后用牛羊,为立帷帐,管弦不绝,如此数年。忽日前忘饼母闻之,乃为人说,始无复往者。

【译文】

又汝南彭氏的墓地靠近大路,墓口立有一石人。有位农家老太太到市场上买了几块大饼走在回家的路上,天气酷热,老太太就在彭氏墓口的大树下荫凉,将所买的大饼顺手放在了石人的头上,后来老太太匆匆地离去,忘记了带走放在石人头上的大饼。行路人经过此处,看见石人头上的大饼,就好奇地询问附近的人,有人就开玩笑说:这个石人是有神灵的,可以治百病,这块饼就是痊愈了的人拿来感谢石人的。这样一来,辗转相与传告,说什么头痛的人就摩石人的头,肚子痛的人就摩石人的肚子,然后再转相摩自己有病的部位,就没有不痊愈的。于是不远千里来求石人治病的人,开始是用鸡猪之类的东西祭祀,后来发展为用肥大的牛羊来祭祀,还为石人建立了帷帐,管弦器乐,不绝于耳,这样过了若干年。突然有一天,忘记带走大饼的老太太听说了这件事,就为人们述说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才没有人再去祭祀石人了。

【原文】

又洛西有古大墓,穿坏多水,墓中多石灰,石灰汁主治疮。夏月,行人有病疮者烦热,见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疮偶便愈。于是诸病者闻之,悉往自洗,转有饮之以治腹内疾者。近墓居人,便于墓所立庙舍而卖此水。而往买者又常祭庙中,酒肉不绝。而来买者转多,此水尽,于是卖水者常夜窃他水以益之。其远道人不能往者,皆因行便或持器遗信买之,于是卖水者大富。人或言无神,官申禁止,遂填塞之,乃绝。

【译文】

又洛西有座古代大墓,经洞穿毁坏,积水很多,墓里面有很多石灰,经水浸泡过的石灰汁主治疥疮。夏季里,有位患了疥疮病的过路人酷热烦躁,看到这座墓中的水清澈宜人,就用此水洗起身来,碰巧疥疮病也因此偶然好了。于是害有各种病的人听说后,就都到那里洗浴起来,甚至更有人饮用此水来治疗腹中的疾病。居住在此墓附近的人,便在墓穴的旁边建起了一座庙宇,专营买卖此水。到此买水的人还常常在庙里设祭,所以,庙中的酒肉连绵不绝。到此买取此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买完了墓中的积水,这样卖水的人就在半夜里偷取他处的水加进去。因为路途遥远不能亲自前往买水的人,总要托付顺路的人、或者专门派人带上器皿来买水,于是卖水的人也因此而暴富起来。有人说这里并没有神灵,加上官府下令禁止,于是就填塞了坟墓,买水祭神的事也就随之断绝了。

【原文】

又兴古太守马氏在官,有亲故人投之求恤焉,马乃令此人出外住,诈云是神人道士,治病无不手下立愈。又令辨士游行,为之虚声,云能令盲者登视,躄者即行。于是四方云集,趋之如市,而钱帛固已山积矣。又敕诸求治病者,虽不便愈,当告人言愈也,如此则必愈;若告人未愈者,则后终不愈也,道法正尔,不可不信。于是后人问前来者,前来辄告之云已愈,无敢言未愈者也。旬日之间,乃致巨富焉。凡人多以小黠而大愚,闻延年长生之法,皆为虚诞,而喜信妖魔鬼怪,令人鼓舞祈祀,所谓神者,皆马氏诳人之类也。聊记其数事,以为未觉者之戒焉。

【译文】

又兴古太守马氏在任期间,有位亲友投到他的门下,请求给予救济,马氏便让此人居住在外面,谎称他是一位神人道士,治病没有不手到病除的。马氏还让一些能言善辩的人到处吹风,为他的这位亲友虚张声势,说什么他可以使瞎子即刻能见到光明,使跛子能马上行走。于是乎四面八方的人纷纷聚拢前来,好似赶集市一样,而马氏亲友的钱财也早已堆积如山了。他又警告来求医的人说,虽然还不能马上痊愈,也应当告诉别人说已经痊愈了,如果这样就肯定能痊愈;假若告诉别人说还没有痊愈,那么最终也是不能痊愈的,这种道法就是这样,是不可以不相信的。于是后来的人询问先来的人效果怎么样,先来的人就会告诉他说病已经好了,没有谁敢说尚未痊愈。短短十几天时间,就聚敛了大量的财富。一般的凡人大都有些小聪明,其实却是最大的笨蛋,听说延年益寿的方法,都认为是虚假荒诞的,却偏偏喜好相信那些妖邪鬼怪,让人击鼓跳神,祈祷祭祀。他们所说的神,全是如马氏骗人的鬼把戏。我姑且记下这几件事,用来告诫那些尚未觉悟过来的人们。

【原文】

或问曰:世有了无知道术方伎,而平安寿考者,何也?抱朴子曰:诸如此者,或有阴德善行,以致福祐;或受命本长,故令难老迟死;或亦幸而偶尔不逢灾伤。譬犹田猎所经,而有遗禽脱兽;大火既过,时余不烬草木也。要于防身却害,当修守形之防禁,佩天文之符剑耳。祭祷之事无益也,当恃我之不可侵也,无恃鬼神之不侵我也。然思玄执一,含景环身,可以辟邪恶,度不样,而不能延寿命,消体疾也。任自然无方术者,未必不有终其天年者也,然不可以值暴鬼之横枉,大疫之流行,则无以却之矣。

【译文】

有人问道:世上也有一点都不懂得道术方技,而能够平安长寿的人,这是为什么呢?抱朴子回答说:像您说的诸如此类的人,有的人是积有阴德善行,因此而得到了福佑;有的人本身就禀受了较长的生命天赋,所以使其难老迟死;还有的人是因为侥幸偶尔没有遇到灾害和损伤。譬如打猎所经过之处,偶然也有被遗漏的禽兽;大火所焚烧之处,时不时也会有没被烧焦的草木一样。要想做到防身祛害,关键是要修炼守护身体的防备和禁戒,佩带星图云书的符咒神剑。而祭祀祷告这类事情是没有什么裨益的,应当依靠自身的不可侵犯,而不要寄希望于鬼神不来侵犯自己。然而存思玄道、持守真一,涵括元气来保护自身,只可以避开邪恶,度过灾异,却不能够延长寿命,消除疾病。听任自然,不懂方术的人中间,未必没有享尽天年的人,但遇到残暴鬼怪的横行,和大瘟疫的流行时,他们就没有办法消除了。

【原文】

夫储甲胄,蓄蓑笠者,盖以为兵为雨也。若幸无攻战,时不沉阴,则有与无正同耳。若矢石雾合,飞锋烟交,则知裸体者之困矣;洪雨河倾,素雪弥天,则觉露立者之剧矣。不可以荠麦之细碎,疑阴阳之大气,以误晚学之散人,谓方术之无益也。

【译文】

人们之所以要准备盔胄铠甲,储备蓑衣斗笠,大致都用来预防战争和暴雨。假若有幸没有战争,天气也不阴沉,那么有和没有这些盔胄铠甲以及蓑衣斗笠都是一样的。但假若飞石猛剑像云雾般聚合,飞速的刀锋如风烟般交错,才会知道裸露身体不带刀剑的困迫了;如果暴雨倾盆而下,白雪铺天盖地,才会知道暴露站立不戴雨具的危急了。不可以因为区区荠麦冬生夏枯而怀疑阴阳大气的颠倒,从而贻误后来学道的闲散之人,使他们误认为方术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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