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方哲学的二元、他因、空间性的设定不同,儒道互补的中国哲学是一元、自因、时间性的哲学。在不同的文化形态中,情感方式和行为方式是心理学和社会学的研究领域,而思维方式却是典型的哲学问题。
(一)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是相互依存的,任一事物都不仅以类的方式,而且以“仁”性的(关系人)和“物固相累,二类相召”(关系理性)的方式共生、共在。这种统一、和谐、共生、共在的世界观,不承认世界之外的亚里士多德式的动力推进和目的牵引,而是一个无限而永恒的自因、自动的一重化时间过程性的动态世界。
(二)这种动态性的世界观认为世界是一个整体,其中的类与个体不以自然数集合的方式组合成某种机械性结构,而是以“天地之大德曰生”(《易传·系辞》)的“五行”相生、相克方式,进行着社会结构平衡和历史动态平衡。在这个世界中,部分和整体互渗,总中有分,分中有总。这里的总,不仅包括经验的物质世界,也包括它背后的可知、不可知原因,形上世界和形下世界之间具有一定的有机性、整合性、全息性,共相在殊相中见。
(三)经验的现象世界,存在着被称为“阴阳”“两仪”的对立力量,在逻辑上可对应于科学的波粒二象互补性的当代科学世界观。世界的两种力量处于永恒的动态平衡之中,以相互排斥并补充的方式主宰着这个世界。于是,世界虽然充满着矛盾,却不会因此而崩溃,它将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循环往复的秩序和总的和谐。
(四)这个世界的运动变化是一个自明的本然的事实,没必要寻求它背后的“第一因”或“第一推动”。世界上各类、各个事物相互为因,形成因果网。既没有物理学上的以太,也不需要心灵上的以太,“万物静观皆自得”(程颢)。
(五)世界不为人而存在,人也不是为了神而存在。人依靠外物生存,能维持生存的我们视之为有用,趋利避害、趋福避祸、趋乐避苦、好逸恶劳,选择有用物以自存是人的本能。“常因自然而不益生”(《庄子·德充符》),在美学性感恩中生活并享受生活。人是幸运的存在,这存在是自足的。(www.xing528.com)
(六)人与世界(自我、社会、自然)的关系和人与人的关系,是一种广义的伦理性关系。对这种伦理关系背后的原因进行无限的追问是愚蠢的。因为,这个世界在最终的意义上是没有答案的,它的答案就是它的存在本身。时间能解决所有问题,时间就是上帝。在时间的大化流行中,一切问题在“早晚要报”的社会善恶守恒律信念中都将各得其所。
(七)中国的儒道哲学有把一切问题都推给时间来解决的思想倾向。我们不仅“相信时间会再来”,而且相信明天会更好。对未来的乐观信念和在乐观的信念中追求幸福生活,是我们这个民族积极向上的基本动力,具体表现在儒家对后代的教育和各种各样的望子成龙心态上,也表现在道家追求长生久视的教义之中,甚至于它也表现为皇帝家国天下的长治久安整体追求中。对于过去,三皇五帝、尧舜禅让是儒家的理想时代,小国寡民、建德之世、至德之国、混沌之帝的时代是道家的理想时代。
(八)中西哲学的时—空区分是相对的,就像西方人也不得不被时间拽着走一样,中国人也不得不生活在空间中。乐观地说,我们相信时间会再来,“相信明天会更好”;悲观地说,我们也和欧美人一样,都是时—空连续区的“囚徒”。这是人类的宿命:时—空,这是我们永远突不破的界限,不仅是物理的界限,更是文化的界限。不把物理学“虫洞”的想象当真才是科学的明智。人人都会死,代代都会生。“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九)中国儒、道哲学虽然不注重逻辑本身的建构,却仍然执持着逻辑的“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的信念。有了道理上的逻辑,世界并不会按照逻辑而存在;没有道理上的逻辑,人也不会不能活,事也未必做不成。生活虽不必遵循逻辑,文化,包括所有的符号和象征,却无法违反逻辑。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种文化符号能够完全违背逻辑,中国文化并不在任何意义上有所例外。
(十)境界的提升是中国儒、道哲学的巨大功能,即“无用之大用”。在这样一种哲学境界中,大量的精英阶层可以有效地排除一神论宗教的诱惑,走向价值和意义多元信仰的并存、共生状态。对生死问题执持“存,吾顺事;殁,吾宁也”的儒家立场或采取忘却性的道家态度,都是中国人面对生死等终极问题所采取的基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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