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区划需求与便捷交通-潭蓬运河研究

一般而言，同一行政区划内不同地区间的往来通常会比其他跨区域的更为频繁和密切，因此，同个行政区划的组成部分之间的交通会更为便捷，或至少需要如此。基于此，笔者将对今越南和中国两广地区于秦汉至唐代各个历史时期的大致行政区划进行考察，并着重观察潭蓬运河所在的今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和与之毗邻的越南广宁省之间历史行政区划的变化来探讨此区域的海上交通问题。

自秦始皇攻打百越、统一岭南之后，今越南北部部分地区开始进入秦所设象郡管辖，至南越国向南开拓，遂将今越南纳入古代中原王朝的版图，也因此拉开了今越南北部与邻近的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钦州、北海等市长期同属一个大行政区域管辖的历史，开始了区域间因行政区划关系而形成的密切联系。西汉时，汉王朝设置交趾刺史部管理南海、苍梧、合浦、郁林、交趾、九真、日南等郡，刺史部设于苍梧郡的广信（今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梧州市）。至东汉，交趾刺史部改为交州刺史部，治所也出现苍梧郡广信、交趾郡龙编（今越南北宁）、南海郡番禺（今广州市）的多次变迁。

三国时，在士燮去世后，吴主孙权为削弱其家族势力，于黄武五年（226年）在交州合浦郡以北地区设置广州，治所番禺；其余仍为交州，治所龙编。在平定士氏家族之乱后，复将广州并回交州。永安六年（263年），遇交趾郡吏吕兴反叛，吴国于次年又实施交州、广州分治之法，治所分别为龙编、番禺。在交、广分治之后，龙编、番禺成为各自行政区域的政治中心，也因此结束了交州（交趾刺史部）领七郡的300余年历史。一分为二的行政区划使得管辖区域相对缩小，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利于加强新行政区内部不同地区间的联系。

西晋时期，交、广分治趋于稳定，根据《中国历史地图集》太康二年（281年）“交州、广州”图所标注，此时的合浦郡为交州所辖。即交州除合浦郡外，另辖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旧地（此三郡改为新兴、武平、交趾、九真、九德、日南等郡）。至东晋，情况大致相同。到了南齐，在交、广两州之间新设越州，将原合浦郡大部及周边划归越州管辖。值得注意的是，原属合浦郡的今防城港、钦州沿海一带及十万大山部分区域并未划入越州，而是继续属交州宋寿郡管辖。南梁在南齐“交州”的基础上，将大交州拆分为黄、交、爱、德等州，其中，黄州辖今防城港、钦州及越南广宁等部分地区，治所在今防城港东兴市。而此时期的交州辖区较之以往已经大大缩小，其与邻近州为平行关系。

到了隋代，行政区域划分上出现了取消“州”重启“郡”的建制，交趾、九真、日南等郡恢复，同时，在合浦郡与交趾郡之间即南梁黄州、安州的基础上建立了宁越郡。唐初设岭南道管辖交、广二州分治前原交州地区及海南岛等地，恢复大行政区管理，治所广州。至唐高宗永徽以后在岭南道下分广州、桂州、容州、邕州、交州五都督府直管各州县，统称“岭南五管”，五管各有地方长官即经略使和治所，但皆受制于驻广州的岭南经略使（五管/府经略使，后升为岭南节度使）领导。五管中，交州都督府于调露元年（679年）改为安南都护府，治所交州宋平，其辖交、爱、驩、陆、长、峰、武安等州，管辖范围相当于隋代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全部及宁越郡沿海地区即今越南广宁省至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钦州的沿海一带。咸通三年（862年），为应对日益加重的安南危机，有效解决岭南道辖区太大，治所广州与安南、邕州等管之间距离较远造成的管理问题等，唐王朝遂将岭南道分为东、西两道。其中，岭南西道管辖邕、桂、容大部及安南，相当于今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大部分地区加海南、广东雷州半岛及越南部分地区，治所邕州。

从上述各个时期大致的行政区划，可以发现：(www.xing528.com)

其一，今越南在唐代及以前与中国两广地区之间多数时期同属于一个大行政区管理，如汉代的交趾（州）刺史部、唐代初期的岭南道及中晚期的岭南西道。但在大行政区的总体趋势下，历史上也有相对小而独立的区划建制，例如三国和西晋时期交、广两州的分离，而隋代恢复郡制之后各地行政区普遍缩小。

其二，在行政区划不断变迁的历史长河中，潭蓬运河所在地即今防城港市江山半岛基本保持与邻近的越南广宁等地同处一区。在大行政区框架下，自不必说，而在行政区分化缩小时，情况亦然。例如，南梁拆“交州”分设诸州后，黄州辖今防城港、钦州及越南广宁等部分地区；隋代在合浦郡与交趾郡之间建立宁越郡，辖区包括江山半岛在内的今中越两国多地；至唐代，岭南道安南都护府下设有陆州，管辖今越南广宁至中国防城港、钦州部分地区。潭蓬运河所在的陆州属安南都护府管辖，这也为我们解开了位于今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江山半岛的潭蓬运河由唐驻安南都护府数任都护（节度使）组织开凿之由。

其三，自交、广分治起，今中越边境沿海地区的联系逐步得以增强。如前所述，今中国两广地区与越南在唐代及以前虽多数时间同属大行政区管辖，但其亦有分治或分合反复的历史，而且纵观彼时区划建制发展，区划层级化、体系化、细小化是总体趋势，越来越多的更小单位的区划建制得以形成。这种情况在交、广两州分治之后尤为突出，因为“交州与广州分离后，在地理上自成一个独立的单元，与内地的联系逐渐松弛，更加注重当地经济、文化的发展”^[58]。虽然交州与其他地区联系“逐渐松弛”，却因山海相连与今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等市保持密切联系，或准确说是这些地区特别是今越南广宁北部沿海至中国防城港、钦州沿海一带始终作为一个整体存在，这个“整体”是“交州”的组成部分之一。在不同历史时期，在此地区设置有不同的、较小的行政建制管辖。例如，在南齐时设有宋寿郡（属交州），郡治在今钦州境内；南陈时设有宁海郡（属黄州），郡治在今防城港市；唐代设有陆州（属安南都护府），州治在今钦州境内，等等。这些行政区划建制无疑有助推动该地区的内部联系。

其四，行政区划变动或其他原因造成的治所变迁，在一定程度上会促进区域间政治、经济的往来，有助开辟和提升彼此的交通。如上所述，汉代交趾（州）刺史部治所曾在苍梧郡广信、交趾郡龙编、南海郡番禺之间变动，但不论治所迁至何地，其与所辖各地之间必然建立起交通往来。以西汉时期为例，当时交趾刺史部治所在广信，此时期正是合浦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始发港和北部湾近海航线重要枢纽点繁荣之时，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与刺史部治所广信之间的交通联系，当是先通过沿北部湾海岸的近海航线航行至合浦港，再转由内河航运至广信；而南海郡则可从番禺溯珠江而上，进西江后到达广信。同理，当治所迁徙他地后，也会建立起类似的交通网。

综上所述，今越南与中国两广地区尤其是广西壮族自治区北部湾沿海地区在行政区划上的历史渊源及其变迁，呼吁着不同地区间更为密切和便捷的交通网络，促成了以北部湾近海航线为主的海上交通线路的长期存在。至唐代，随着局势的发展，特别是经历安南危机之后，为维护岭南西道治所邕州与安南之间的高效、安全往来，尤其是应对商贸往来、军需运输等需要，对于原有海路进行改善、提升已成为一种迫切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