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儒家的礼乐制度、文化。孔子主张维护礼乐制度的外在形式以及内在特质,希望通过礼乐教化来恢复社会的正常秩序。可以将整个篇目归纳为礼的本质、因革,对礼的重视,“礼崩乐坏”,具体的礼如“射礼”,以及乐的作用等内容。
【原文】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品读】
什么是“礼”?《说文解字》解释为“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礼的本义是举行仪式,祭神求福。随着时代、社会的发展变迁,礼的含义由最初的以物祭献神灵,逐渐发展为制约人们日常行为的一种规范。《左传·隐公十一年》:“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由此可见礼的作用之广,礼是治理国家的根本规则,是调整社会关系等级的制度,是维护社会秩序的行为规范。礼还有培养人的健康情感的作用,节制人的喜怒哀乐情绪,使之中正平和。孔子重“礼”,这个“礼”不仅包括具体的行为规范制度,还包括了与之相应的虔诚心态。
古时候,礼深入社会的每一个层面,名目极其繁复。在《周礼》中礼被分为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五类。吉礼指祭祀之礼,古人祭祀以求吉祥,所以称之为吉礼,其祭祀对象可以分为人鬼、天神、地祇三大类。凶礼是指救患分灾的礼仪,包括荒礼和丧礼两大类。军礼是有关征战、军队方面的礼。宾礼是宗法社会中,天子与诸侯为联络感情彼此亲附,在定期性会见时所用的相关礼仪。嘉礼是饮食、婚冠、宾射、燕飨、脤膰、贺庆之礼的总称。
本章讲“仁”是礼乐的基础、根本。孔子说:“一个人没有仁德,他怎么能遵从礼呢?一个人没有仁德,他怎么能运用乐呢?”孔子这番话的意思是,“仁”是人们内心的道德情感,礼与乐都是仁的外在表现形式,“里仁外礼”,礼乐之中反映的是人们内心的仁德,从实践角度来讲则是礼易而仁难。就是说,外在形式的礼乐,都应以内在心理情感为真正的内容。礼的意义在于使人们将社会的外在规范,内化为自身内在的自觉性。一个人首先应内心存有仁德,其次再以礼进行外在的约束与规范。
古时的礼制,有严格的规定。“天子八佾,诸公六佾,诸侯四佾,所以别尊卑。”(《白虎通义·礼乐》)佾是指乐舞的行列。古代乐舞以八人为列,天子八佾,六十四人。其时,鲁国大夫孟孙、季孙、叔孙专权,而鲁大夫季孙氏用天子八佾的规格,孔子持批评态度:“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季氏僭越礼制,蔑弃其君,凌驾于国君之上,这都忍心为之,还有什么不能忍心为之的呢?三大氏族在祭礼完毕之时,用《雍》诗“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四方诸侯,都来献祭;天子仪容,美好静穆。这是用来赞美周天子的祭诗,如何能够在鲁大夫之祭礼上唱颂呢?孔子对这种不顾礼义,凌驾于国君、天子的行为深恶痛绝。因为,礼制有一定的规矩,如果乱用,就会有害于人文的保持和稳固。李泽厚解说这两章,有曰:“前面曾说孔子和儒学的宽容性,这里是儒学的不宽容性:不能容忍违反礼制的行为。这似可读作‘思想宽容,行为严肃’。思想、学说、言论、主张可以求同存异,但行为规范和社会制度必须一致遵行,否则各行其是,社会瓦解。任何社会都必须有共同遵守的秩序、规范、准则,这作为普遍原则,千古不灭。”(李泽厚《论语今读·八佾》)
【扩展阅读】
导言:儒家重礼,而礼是外在的约束,需要由内在的精神品性和思想作为支撑,最终在礼的教育、节制下,化为自觉的行为。
忠信之人,可以学礼
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忠信之人,则礼不虚道。是以得其人之为贵也。(选自孙希旦《礼记集解》卷二十四《礼器》,中华书局)
子曰:制度在礼,文为在礼,行之其在人乎?(选自《礼记集解》卷五十《仲尼燕居》,中华书局)
【原文】
林放①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②,宁戚③。”
【注释】
①林放:鲁人,是否是孔子弟子,待考。②易:治理,本章指有关丧葬的礼节仪式做得很周到。③戚:内心悲哀。
【原文】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①,美目盼兮②,素以为绚兮③。’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④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注释】
①倩:姿容美好、含笑。②盼:眼睛黑白分明,形容眼睛转动时流动美好的样子。③绚:彩色,绘画的颜色纹饰。④起:启发。
【品读】
林放是鲁国人,向孔子请教什么是礼的本质。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社会上的普遍风气是只注重礼的繁文缛节,推崇形式,而无视内涵。基于这种情形,林放对礼的本质产生疑问。孔子认为林放的问题非常好。礼节仪式上面,与其奢侈,不如节俭;丧葬方面,与其仪式上治办周到,不如发自内心的真正哀伤。孔子在宋国,见到桓司马为自己制作盛敛棺木的石椁,耗费三年时间尚未完成。孔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如此浪费,还不如死了就很快腐朽的好。万事万物最基本、通用的道理,是先有本质而后有纹饰,所以不管是礼还是丧,都要抓住其朴素的本质、真挚的情感,而不是外在形式上的繁复芜杂。礼的复杂程序和所用到的各式器物,并非仅仅是为了烦琐而烦琐,每一个步骤、每一样器物中,都有本质的情感作为支撑。礼节仪式是“礼”的一种形式,要通过形式反映内在,不能只停留在表面仪式上,更重要的是要从内心和感情上体悟礼的根本,这样才符合礼的要求。子路说:“吾闻诸夫子,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礼记·檀弓上》)
这种重视本质的思想,同样体现在子夏与孔子的对话中。子夏问孔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是什么意思。”孔子说:“意思是要先有白色的底子,才能在上面画出美好的图画。”子夏又问:“这句诗是不是说,经过礼乐的教化,硕人之顾盼巧笑,更呈现出礼乐之美呢?”孔子认为子夏能够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感叹说:“你真是能启发我的人,现在可以同你讨论《诗经》了。”人在倩盼的美质之上加以华彩装饰,就好像绘画中在洁白的纸上画出彩色美好的图画,同样的道理,礼的运行必须依托忠信等美好品质为基础。孔子认为,外在的礼节仪式同内心的情感品质应是统一的。子夏从孔子所讲的“绘事后素”中,领悟到仁先礼后的道理。
【扩展阅读】
导言:内史兴论晋文公必霸出自《国语·周语》,内史兴通过观察晋文公接受王命时行为举止守礼、态度谦恭,断定晋文公日后必定会称霸,希望襄王善待晋文公。
晋文公必霸
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内史兴赐晋文公命,上卿逆于境,晋候郊劳,馆诸宗庙,馈九牢,设庭燎。及期,命于武宫,设桑主,布几筵,太宰莅之,晋侯端委以入。太宰以王命命冕服,内史赞之,三命而后即冕服。既毕,宾、飨、赠、饯如公命侯伯之礼,而加之以宴好。内史兴归,以告王曰:“晋,不可不善也。其君必霸,逆王命敬,奉礼义成。敬王命,顺之道也;成礼义,德之则也。则德以导诸侯,诸侯必归之。且礼所以观忠、信、仁、义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义所以节也。忠分则均,仁行则报,信守则固,义节则度。分均无怨,行报无匮,守固不偷,节度不携。若民不怨而财不匮,令不偷而动不携,其何事不济!中能应外,忠也;施三服义,仁也;守节不淫,信也;行礼不疚,义也。臣入晋境,四者不失,臣故曰:‘晋侯其能礼矣,王其善之!’树于有礼,艾人必丰。”
王从之,使于晋者,道相逮也。及惠后之难,王出在郑,晋侯纳之。
襄王十六年,立晋文公。二十一年,以诸侯朝王于衡雍,且献楚捷,遂为践土之盟,于是乎始霸。(选自《国语》卷一《周语上》,上海古籍出版社)
【原文】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①;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②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注释】
①征:证明。②文献:文,指典籍;献,指贤人。
【品读】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周的礼仪制度是在夏商二代礼的基础之上因革损益而得。三代之礼,到周时已经十分完备。孔子对周礼十分推崇,并且予以赞美,认为应遵从周礼。
《为政篇》子张问孔子:“今后十世的事,可以预先知道吗?”孔子回答说:“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子张问可否预知未来?而孔子以为,如果参考已往,好古敏求,通观其沿革损益,是可以预知未来的。任何社会发展,都是有继承、有创新的,而创新是在继承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历朝历代的礼仪制度并不是孤立的,每一代都是在前代的典章制度、礼仪规范等基础上有继承、沿袭,也有改革、变通,这就是所谓的损益。周礼的形成有一定的过程,是在继承前代优秀的礼仪制度基础上发展而来的。
孔子懂得历史演进的损益之道,据此从当下上溯至尧舜时代,举一反三,从“变”中得“通”。但由于缺少详细的文献资料,所以孔子对自己的推论得不到确凿证实而感到遗憾。因而,孔子说,学夏商二代之礼,能够心知其意,言其所以然,可惜作为夏之后裔的杞国、作为商之后裔的宋国,典籍贤人皆不足,遂无法进一步证明了。
【扩展阅读】
导言:文献,是考知过去、预测未来的基础。唐太宗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司马光作《资治通鉴》,目的就在于“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
孔子继往开来
盖夏、殷两代之典籍传述,当孔子时,非全无存。孔子所遇当贤者,亦非全不能讲夏、殷之往事。孔子博学深思,好古敏求,据所见闻,以会通之于历史演变之全进程。上溯尧、舜,下穷周代。举一反三,推一合十,验之于当前之人事,证之以心理之同然。从变得通,从通知变。此乃孔子所独有的一套历史文化哲学,固非无据而来。然虽心知其意,而欲语之人人,使皆能明其意,信其说,则不能不有憾于文献之不足。即在自然科学中,亦时有不能遽获证明之发见。何况人文学科之渊深繁赜。则无怪孔子有虽能言之而证成不足之叹。学者当知学问上有此一境界,惟不可急求而至。(选自钱穆《论语新解·八佾》,三联书店,2002年,第56页)
【原文】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品读】
春秋时期,诸侯纷争,弓箭在战争中有着重要的角色,人们崇尚武力。但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儒家将弓箭由武器变成了礼乐教化的工具,引导社会向和平发展,射礼因此而出现。
据文献记载,先秦时期有四种射礼,一是大射礼,天子在重大祭祀之前,为了挑选助祭者而举行的射礼。二是乡射礼,是每年春秋,为教民礼让、敦化成俗而举行的射礼。三是燕射,是国君与大臣在燕饮之后举行的射礼,旨在明君臣之义。四是宾射,是与故旧朋友所行的射礼。《礼记》中有《射义》一篇专讲射礼的礼义。《论语》中孔子所讲的是与他生活最贴近的乡射礼。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为什么会有射礼,即射礼的性质是什么。古时候的社会分工里,射箭捕猎是男子的事情,所以在上古社会,男孩出生的时候,父母会用弓箭射向天地四方,希望孩子将来志在四方,成为一个优秀的男子汉。春秋时期人们注重射箭的力量和准确性,古代的箭靶是用兽皮或布制成的,统一称作“皮”,将较量武力、以射中射穿为目的的比赛称为“主皮之射”。但儒家反对暴力,不强调勇力,认为这种比赛违背了道义。“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比赛射箭,不在于穿透靶子,因为各人的力气大小不同。这是古之道义。古代,射以观德,不注重是否能穿透靶心,注重的是射手的德行和修养。儒家的射礼与军队的射击要求有着本质性的区别,在保留了射的形式的同时重塑射礼的灵魂,将射箭与礼乐相结合,是一种“饰之以礼乐”的寓教于射的活动。想要射中目标,必须“内志正,外体直”,儒家的礼乐思想强调用乐来引导心志正直,用礼来规范形体正直。射礼中,射手的一举一动都必须体现礼乐之道。对射手的评价首先要求“和”,其次要求“容”,最后才是“主皮”,可见儒家的射礼是引导射手学习礼乐,使心志与形体都合于德的教化过程,成为正心修身,反省自身的一种方式。
人类社会中,不管是国与国,或是人与人之间的竞争甚至是利益之争都十分常见,该如何面对这种问题,孔子认为人们应修养自身,提升自我的精神境界,以健康平和的心态对待竞争。孔子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与别人争斗的事情。如果有的话就是比赛射箭这件事了。比赛时,先相互作揖礼让上场。射完后,又相互作揖退下来,然后登堂喝酒。这是君子之争。”君子以修身进德为本,恭敬谦逊,不会妄与别人争高低,如果要争抢输赢,也只有比赛射箭一事,因为输了会被当众罚酒,很不体面。但在争胜中,却是“揖让而升,下而饮”,整个竞争的过程以德行礼仪贯穿始终,是君子之争。《荀子·尧问》所说“君子力如牛,不与牛争力;走如马,不与马争走;知如士,不与士争知”,就体现了君子之争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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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射礼,乃儒家六艺之一,也是修身之基本要求。本篇讲乡射,不仅仅是技艺的较量,更是德行的比拼。
观乡射
孔子观于乡射,喟然叹曰:“射之以礼乐也,何以射?何以听?修身而发,而不失正鹄者,其唯贤者乎?若夫不肖之人,则将安能以求饮?《诗》云:‘发彼有的,以祈尔爵。’祈,求也。求所中以辞爵。酒者,所以养老、所以养病也。求中以辞爵,辞其养也。是故士使之射而弗能,则辞以病,悬弧之义。”
于是退而与门人习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焉。射至于司马,使子路执弓矢,出列延,谓射之者曰:“奔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得入,其余皆入。”盖去者半。又使公罔之裘、序点扬觯而语曰:“幼壮孝悌,耆老好礼,不从流俗,修身以俟死者,在此位。”盖去者半。序点又扬觯而语曰:“好学不倦,好礼不变,耄期称道而不乱者,在此位。”也盖仅有存焉。
射既阕,子路进曰:“由与二三子者之为司马,何如?”孔子曰:“能用命矣。”(选自《孔子家语疏证》卷七《观乡射》)
观乡人射
【原文】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品读】
祭祀沟通了人们与先祖、神祇之间的联系,是维系家族成员情感的一种重要方式,人们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感情上的归属感与依附感,通过外在的形式促进内在感情的养成。这种方式并不是凭空杜撰的,它源于日常人伦,是礼得以世代延续不断的原因。礼规定了人在社会关系中的定位,在具体的礼仪行为中,使每一个个体都有明确的位置,得以立足于群体之中。
祭祀应当有满满的诚意,祭祀祖先或是天神,都要像被祭祀的对象在我们眼前一样。如果因为各种原因而不能亲自参与祭祀,委托他人代替,自己就不能对被祭祀者尽表诚意,所以虽然已经进行了祭祀,但内心仍感到有缺憾。孔子从日常之心情实感叙述,具体指点而非空发议论,很有感召力。董仲舒说:“圣人于鬼神也,畏之而不敢欺也,信之而不独任,事之而不专恃。”(《春秋繁露·祭义》)孔子对祖先、神灵,表达敬重之意,并非迷信,彰显出强烈的理性精神。
本篇亦有:“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饩(xì)是古代祭祀或馈赠用的活牲畜。按照周礼的规定,周天子每年秋冬之际,就把第二年的历书颁给诸侯,诸侯把历书放在祖庙里,并按照历书的规定,每月初一日来到祖庙,杀一只活羊祭庙,表示每月听政的开始。当时鲁国国君已不亲自去“告朔”,只有相关人员负责按时贡羊。“告朔”事实上已经流于形式。所以,子贡惜其有名无实,提出去掉每月初一日告祭祖庙用的活羊。孔子说:“赐,你爱惜那只羊,我却爱惜那种礼。”孔子认为饩羊是礼的象征,在这种礼崩乐坏的时代,如果去了饩羊,礼就更不为人所知了。孔子希望能通过保留形式来唤起人们对礼的本质的追求。
【原文】
定公①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注释】
①定公:鲁国国君,姓姬,名宋,定是其谥号。
【品读】
君臣、上下级之间,如何既保持良好的关系,又能够尽职尽责,完成共同的事业,实在是一个难题。
鲁定公问孔子:“君主该怎样使役臣子,臣子该怎样侍奉君主呢?”孔子回答说:“君主应该按照礼的要求去使唤臣子,臣子则应该以忠诚侍奉君主。”君主对待臣子应当以礼相待,而臣子为君主谋划应当尽忠,这样君臣之间就能和谐相处。孔子的这种认识,事实上体现了一定的君主与臣子平等的原则。这是孔子君臣之礼的主要内容,再进一步说就是“以礼让为国”的思想。其时,鲁国孟孙、季孙、叔孙强大专权,而公室衰弱,孔子“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遭受了深深的误解。孔子一生要求自己严格按照周礼的规定侍奉君主,为人做事。但却受到别人的讥讽,认为这是谄媚君主。可见当时的君臣关系已经遭到严重破坏,已经没有多少人重视君臣之礼。孔子所主张的礼制,与后世强调“君为臣纲”,“天王圣明,臣罪当诛”的专制下的君臣关系很不相同,很有一些原始民主和人道思想。“儒家提倡忠孝却又反对愚忠愚孝,要求任何事情都要问个缘由或讲出道理,反对制度上(群体)和情感上(个体)的盲目信仰盲目服从,正是中国实用理性所在。”(李泽厚《论语今读·八佾》)晏子陪侍齐景公,天寒,齐景公要晏子进奉热食物和皮裘。晏子说:“我不是国君掌管食物和衣服的臣子,不能做这些。”齐景公很奇怪地问:“哪您是为我做什么事的呢?”晏子对曰:“我是您的社稷之臣。”晏子认为:“夫社稷之臣,能立社稷;别上下之义,使当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为辞令,可分布于四方。”从此之后,齐景公不以礼不见晏子(《晏子春秋·杂上》)。
据此可见,孔子对礼发自内心的尊崇与遵守,希望以礼乐来恢复社会的正常秩序。
【扩展阅读】
导言:臣事君以礼,同样,君待臣也要以礼,否则有智慧的人不为其出谋划策,江山社稷就不安全;能言善辩的人不会为其充当使者,外交关系就会不通畅;英勇善战的人不会为其战斗,边境就会遭受侵略。
君不侮臣
赵简子上羊肠之坂,群臣皆偏袒推车,而虎会独担戟行歌,不推车。简子曰:“寡人上坂,群臣皆推车,会独担戟行歌不推车,是会为人臣侮其主,为人臣侮其主,其罪何若?”虎会曰:“为人臣而侮其主者,死而又死。”简子曰:“何谓死而又死?”虎会曰:“身死,妻子又死,若是谓死而又死,君既已闻为人臣而侮其主者之罪矣,君亦闻为人君而侮其臣者乎?”简子曰:“为人君而侮其臣者何若?”虎会对曰:“为人君而侮其臣者,智者不为谋,辩者不为使,勇者不为斗。智者不为谋,则社稷危;辩者不为使,则使不通;勇者不为斗,则边境侵。”简子曰:“善。”乃罢群臣不推车,为士大夫置酒,与群臣饮,以虎会为上客。(选自《新序今注今译》卷一《杂事第一》,天津古籍出版社)
【原文】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①,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注释】
①坫(diàn):古代设于堂中供祭祀、宴会时放礼器和酒具的土台。
【品读】
孔子说:“管仲的器量小呀!”管仲作为齐桓公的国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立下了莫大的功劳。但是他权谋功利的私心,并不符合圣贤大学之道,格局浅薄狭窄,不能正身修德以主于王道。时人不理解孔子的意思,有人问:“管仲节俭吗?”因为节俭朴素之人有时会给人造成小气吝啬、器量小的错觉。孔子说:“管仲有三处府邸可以居住,家臣也是一人一职而不兼任,怎么谈得上节俭呢?”家臣往往都是一人身兼数事,而管仲府上则不然,人事机构庞大而冗杂。那人又问:“那么管仲知礼吗?”时人认为知礼的人,凡事面面俱到,不肯轻易就简,与奢侈的样子很相似,孔夫子以为管仲不俭,或许是误会。孔子回答说:“一国之君的王宫门口才可以设立照壁,作隔离内外之用,但管仲府邸门口也设立照壁。只有国君同别国国君会见时,在堂上才有放置酒杯的坫台,但管仲也在府邸中设置坫台。如果说管仲知礼,还有谁不知礼呢?”礼制最大的莫过于名分,名分最大的莫过于君臣,不可以有丝毫僭越,所以一个人的器量大小,并不能以表面现象就草率做出判断。与辅助周武王灭商、周成王治国、制礼作乐行王道的周公相比,管仲虽助齐桓公完成霸业,但未能行王道,这样来看器量格局确实不够。
【扩展阅读】
管仲辅佐齐桓公,以其杰出的才能,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使齐桓公成为春秋时期的第一个霸主。管仲相齐,顺百姓之美,匡救国家之恶,令君臣百姓相亲,影响深远。
管仲相齐
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源,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管仲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选自《史记》卷六十二《管晏列传》)
【原文】
子语①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②;从之,纯如也③,皦如也④,绎如也⑤,以成。”
【注释】
①语(yù):告诉。②翕(xī)如:盛大。③纯如:和谐而不杂乱。④皦(jiǎo)如:音节分明。⑤绎如:相继不绝。
【品读】
儒家的文化体系中,礼乐相辅相成,乐是表达人们思想情感的一种形式,也是礼的一部分。中国传统的乐的观念,有特定而深刻的内涵,不能简单地与现代的“音乐”等量齐观。礼别异,乐和同——礼强调上下等级之区分,乐乃和谐融洽,重在消弭等级区分而产生的隔膜,因而礼乐交相为用。
关于作乐的过程,孔子告诉鲁国乐官演奏音乐的道理说:“乐的演奏过程是可知的:开始演奏,各种乐器合奏,声势盛大繁美;继续展开下去,和谐悦耳,音节分明,连续不断,乐便这样完成了。”
乐出于人心,又能给人心以反作用,儒家尤其重视乐对人心的影响,主张乐应该有益于人的教化,而不是为了刺激感官。以满足感官为主导的乐会将社会引向混乱,美好的乐能引导人向善向德。春秋时期有古乐与新乐之争,古乐就是黄帝、尧舜以来,圣贤相传的雅乐,如黄帝之乐《咸池》、尧之乐《大章》、舜之乐《韶》、禹之乐《夏》等,神圣庄重。新乐是指时人所作的乐曲,旋律恣意放荡,缺乏思想内涵。
孔子在齐闻《韶》乐,被深深吸引,以至三月不知肉味。他对《韶》的评价是“温润以和,似南风之至。其为音如寒暑风雨之动物,如物之动人,雷动兽禽,风雨动鱼龙,仁义动君子,财色动小人,是以圣人务其本。”(《太平御览》卷八十一),还说《韶》的艺术形式美极了,内容善极了,对韶给予了极高评价。这些记录充分体现了乐对人感化教育的作用。“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孔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评价呢?这是由于自古以来,乐是德音,乐曲的高下涉及社会民俗的善否,《中庸》有“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制礼作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制礼作乐焉”的说法,可见,只有大功告成、天下大治的王者才是有资格制礼作乐的人。乐被认为是“政之发于声音者也”,听一国之乐,就能知道这个国家的政治大概是什么样。舜之世为大同之治,孔子称《韶》乐为尽美尽善;武王则是征战平定乱世达到小康,所以《武》尽美而未尽善。《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吴公子季札在鲁国观乐,季札观乐以知政,发表了相应的意见,如观周武王乐《大武》,说:“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观商汤《韶濩》,说:“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观舜乐《韶箾》,说:“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
儒家希望通过礼乐教化培养表里如一的君子,礼以规范人们的行为举止,使之适度适宜,乐重在引导人的性情心志,使礼的规范化为自觉的行为。儒家认为人应在内心建立起道德根基,乐正是起到了这样的影响作用,所以说乐与礼是内外相承的关系。
【扩展阅读】
导言:礼乃外在的强制规范,而乐为内在的和谐融洽,把礼的规范化为自觉行为,礼乐交相为用,获致最好的效果。因而儒家很重视乐的教化作用。
乐以治心
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诸外,而民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选自《礼记集解》卷三十八《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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