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作为《论语》首篇,《学而篇》的主旨在于教人向学,一个人从始至终由“学”字贯穿人生。独善其身也好,兼济天下也罢,能学、会学是立身之本。为学一事重在务本,万丈高楼平地起,需要有坚实的基础。所谓为学,即要知行合一,不但要学习书本知识,“躬行”更是为学的根本所在。《学而篇》作为方法论,统领整部《论语》。此外,本篇还涉及孝悌、治国、修身、识人、处贫、处富等内容,实际上是说学习是全方位的,从知识到修身,从个人到社会,从家庭到国家。学习是由一个自然人而进入社会人的必不可少的过程。
【原文】
子①曰:“学而时②习之,不亦说③乎?有朋自远方④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⑤,不亦君子乎?”
【注释】
①子:周代设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子”乃爵位的一种。在周代,士大夫虽然地位尊贵,但不能称“子”。到春秋僖公、文公时期,执政者才开始称“子”。之后,“子”的含义进一步扩大,博学多才的人也可以称“子”,如老子、孔子等。后世进一步扩大意义范围,演变为对男子的统称。②时:此处名词用作副词,按时。③说:同“悦”,愉悦、欢喜之义。④方:象形字,《说文》解释为“并船也”,即两条船并行。引申为事物并列,并行。“方”在本章并非与“远”连用,构成“远方”一词做状语指称来的方向,应断句为“有朋自远/方/来”,描写同道之人成群结队从远方并行而来的热闹场面,形象地表现出孔子学问影响之大,追随者之多。⑤愠:怨恨,内心感到不平。在本章中作为“乐”的反面。
【原文】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①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注释】
①敏:迅捷。
【品读】
作为整部《论语》的首章,此章以“乐”为线索,分三个阶段讲述孔子一生为学的过程,有总括之义,所以置于二十篇之首。
首先,我们要了解什么是“学”。学,《说文解字》解释为“觉悟也”。朱熹解释为“言效也”,即效法别人,使自己开化,悟到之前所不知道的内容。凡是从未知到知的过程,都可以称之为“学”。
为学的第一重境界在于,学到新的知识,并且能按时复习,使自己每天都有新收获,内心由此获得快乐。这种快乐远超过物质层面所带来的满足,属于精神层面的满足。学而时习,即是温故;温故而能知新,因而很快乐。但是,此时的“学”尚是一种独自学习、完善自我的状态。
“学而时习之”中的“时”字,可以从三个层面来理解:
首先,惜时。人的一生之中,六七岁到二十几岁之间,记忆力、理解力、专注力均处于最佳状态,是最适合学习的时间段。年龄过小的孩子,理解能力较弱,会对所学的内容迷惑不解;年纪过大的人,由人体生理发展的自然规律所致,记忆力、专注力等衰减,不易于接受新鲜观点、事物,也不是最佳的学习时段。此外,随着理解力的发展,人在不同年龄适合学习的具体内容也不相同。所以应当珍惜最适合于学习的时间。
其次,按时。根据一年里不同季节的特点,合理地分配学习内容,就可以收获更好的学习效果。比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适合亲近自然,去户外进行一些体育运动,而萧瑟的冬天,更适合于在室内安静读书。充分利用季节的特点来安排学习内容,使学习的效率最大化。
再次,时时。学习是一件日日修行,不可半途而废的事情。我们这里所说的学习,并不局限于书本知识。学问在于生活的各个方面,自然和社会也是很好的老师。我们可以在日常的出入起居、外出游玩饮食之中学到很多东西,甚至生老病死等时刻也能令人有所觉悟。强调“每日”,是说学习贯穿在每时每刻每件事中,应该始终抱着一颗向学之心,不为时间、地点、环境和形式所局限。这个思想,很符合现代终身学习的理念。
总而言之,“时”是指学习的最佳时机。我们要善于掌握自身的发展规律以及所学内容的特点,在适宜的时间段里,科学、合理地进行学习。
学习的第二个阶段,是当人的学问到达一定境界,在自身获得快乐的同时,也能感召他人,甚至移风易俗。这是一个人从独学到结友的过程,学问从独学无友到乐群的状态变化。《礼记·学记》说:“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孟子·万章下》说:“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勤奋学习,进德修业,致使同道之朋友不远千里而来,互相促进,证学业,析疑义,岂能不快乐?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学而时习之”是孔子不断上下求索学习,成就自身内在学问过程的写照;而“有朋自远方来”则是辛苦为学这个过程所结出的甜美果实。与志同道合的人交流,教学相长,增加自身的学问,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孟子也以“得天下英才教育之”为乐。
学习乃进德修业,培养坚定的德行,提高自身之处理事务的能力,并不是为了标榜自己,甚至于祈求别人了解、赞扬。《卫灵公篇》:“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宪问篇》:“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君子担忧的是自己不能学有所成,而不担心别人不了解、不知道自己。
这一章短短数语,孔子为学的勤勉、广博、包容尽现此中,值得我们思考和学习。
孔子认为,“好学”即“心无旁骛”。有志于学的人,一心向学,无暇顾及自己衣食是否精美、居处是否佳好,只要有食物果腹,有陋室居住便可。《里仁篇》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学习的关键是少说多思,多行动,不做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最为直接的方法是与有道之人相游从,不但得其言教,而且要得其身教,如此方可称得上好学之人。《荀子·劝学》说:“学莫便乎近其人……方其人之习君子之说,则尊以遍矣,周于世矣。”东晋谢安忙于政事,夫人劝说应该多花些时间教育子侄,谢安说:“我天天都在教育他们。”谢安操劳国事,废寝忘食,身教甚于言教,谢氏子弟看在眼里,大都勤奋有为,出了许多人才。那种认为学习只要机械背诵书本知识,不重视实践、锻炼修正自己的言行、品格,乃是对学习的误解。“学”涵盖了生活中的各个方面,除了书本之学问,还要注重学以致用的实践方面。
【扩展阅读】
导言:说起“好学”,北宋的司马光是好学的典范。他的故事告诉我们,学习贵在长久坚持,点滴积累。
司马光好学
司马温公幼时患记问不若人。群居讲习,众兄弟既成诵,游息矣;独下帷绝编,迨能倍讽乃止。用力多者收功远,其所精诵,乃终身不忘也。温公尝言:“书不可不成诵。或在马上,或中夜不寝时,咏其文,思其义,所得多矣。”(选自朱熹《宋名臣言行录》后集卷七,四库全书本)
【原文】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①弟②,而好犯上者,鲜③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注释】
①孝:尽心奉养父母。②弟:同“悌”,对待兄弟友善。③鲜:少。
【品读】
“君子务本”,无论为人还是治学,基础牢固才能有所建树。这个“本”就是孝悌。君子有道,儒家所谓的“道”并不是虚幻缥缈、难以把握的东西。强调伦理道德的儒家,其“道”与每个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蕴含在我们日常生活的点滴中,体现在每一件小事当中,是我们做人做事的指导,即所谓“道不远人”。
然而怎样才能称得上有道呢?有若(字子有)乃孔门七十二贤人之一,其气质形貌酷似孔子,深得孔子之学。孔子死后,有若深受孔门弟子敬重,就像当年对待孔子一般。有若提出要务本,本立则道生。人如果要有一番作为,应该从最根本的事情做起,从细小处做起,慢慢积累。有若认为,这件最根本的事情,就是孝悌。孝顺长辈友善兄弟的人,内心很少会存有冒犯长辈的念头,更不要说做出悖逆争斗之事,孝悌之人也很少做出危害社会的行为。“百善孝为先”“孝为百行之源”即是此意。《吕氏春秋·孝行览》说:“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本而后末,务本莫贵于孝。夫孝,三皇五帝之本务,而万事之纪也。夫执一术而百善至,百邪去,天下从者,其惟孝也。”曾子处于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族者杀人,有人告诉曾母说“曾参杀人”,曾母说“吾子不杀人”,纺织自若。一会儿,又有人来说“曾参杀人”,曾母尚纺织自若(《战国策·秦策二》)。曾母知曾参为孝子,必不为非法之事,因而能够镇定自若。
孝悌是为人之根本,仁道最开始便是自孝悌之中生出。孔子处于礼崩乐坏的年代,而孝悌的本质在于,以此为基础重新构建一套社会伦理秩序,让每个人都能够找到自己相应的位置。在家能做到孝悌的人,在外与他人接触之时也会做到有理有节有义。因此,以孝顺父母善待兄弟为基点出发的仁道,由个人延及整个社会,是对礼崩乐坏时代的一种修正。
孝顺父母善待兄弟这种看似小而琐碎的事情,贯穿于我们生活的每个细节之中,偶尔为之不难,若要始终如一,却是一件大难事。人而为人,学会如何与外物相处,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这里面既包括了小范围内的亲人朋友,也包括了大的时代社会环境。做好孝悌这件最基本的事,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与友善便推而广之,以此心此情延伸及对待每个人、每件事,使这种最根本的事情演变为一种发自内心的善待万物的仁爱之情。任何大道都是由善待父母和身边人这样的小事而生发,由小及大,由近及远,道就在我们身边。
【扩展阅读】
孝悌乃仁之根本,儒家主张由个人而扩充到家庭、国家以及全人类,进而至于理想的大同世界,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这是儒家一贯的思想。
良能良知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选自朱熹《孟子集注》卷十三《尽心上》,中华书局)
仁义之实
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可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选自朱熹《孟子集注》卷七《离娄上》,中华书局)
【原文】
子曰:“弟子①入则孝,出则弟,谨②而信,泛③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注释】
①弟子:在《论语》中有两种意思,其一为年纪幼小的人;其二指学生。本章指年纪幼小的人。②谨:谨慎之义。③泛:广、普遍。
【原文】
子夏曰:“贤贤易色①,事父母能竭②其力,事君能致③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注释】
①贤贤:第一个“贤”作动词,第二个“贤”作名词,尊敬贤人。易色:改变面部表情。尊敬贤人,就应表现出庄敬之容貌。②竭:尽。③致:托付之义。
【原文】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①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注释】
①抑:表示选择,相当于或是、还是。
【品读】
孔子认为儿童在学习文化知识之前应当先培养各种美好的品质,在家孝敬父母长辈、友爱兄弟,在外待人和善,谨言慎行,不浮夸,讲诚信。由此推及待人处世各个方面,在人际交往中对于周围的人能够保持一份善心,心怀仁道。在做好这些事情的基础上,同时不能忽略学习文史哲等文化知识。
在孔子的观念中,与学识相比,品德是根本,品德良好,根基稳固,才能做出有益于社会之事。现在很多人都在做本末倒置的事情,一味追求成绩、学历,反而忽视了孝悌谨信等最基本的品德,做人根基不稳,志趣不高,学问、事业也难达高深之境界。孔子认为,加强内在的修养为根本,而后有余力学文,化为自觉的行为。有余力而不学文,闲暇时间里不去读书学习、培养兴趣爱好的人,则容易任性妄为,缺乏内涵,被视为粗野之人。人之处世,应该严谨而守信,一旦应允,必信守诺言,《老子》说“轻诺必寡信”,其义正与孔子相同。
当然,作为学生应当做的事情有很多,并不能一一列举,孔子在这里仅列举了几项最根本最重要的内容。并不是说只有做到孝悌谨信爱众亲仁之后,有余力才能学文,而是说做学问之前,要先培养自我的品德心性,应当以这几项为根本,形成良好的基础之后,读书学习才能获得更好的效果。不能误解为一种“只有……才能……”,“不……就不能……”的绝对化思维。
孔子的学生子夏(卜商,字子夏,孔门十哲之一,七十二贤者之一。性格勇武,为人“好与贤己者处”。以“文学”著称,曾为莒父宰。)也讲到德行修养的重要性。
首先,人应尊敬贤人,见贤思齐,不但内心恭敬,而且容貌上要表现出庄敬之色,由衷地尊贤,从而进德修业。孔子说“无友不如己者”,就是敬贤之意,是从主观意愿上来说的。《子罕篇》说:“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卫灵公篇》也说:“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孔子感慨人们重色而不重德,其实就是倡导重德而不重色,鼓励社会上形成尊贤爱才、进德修业的良好氛围。人之交友,与比自己优秀的人交往,则可以进德辅仁;与不如自己的人交往,则难以有所成就。如若人人都与比自己优秀的人相结交,整个社会自然会形成崇贤敬德的良好风尚。当然,那些不如己者来求交结,就应该尽到诱导提携之力。刘向《说苑·杂言》记载,孔子说自己死了之后,卜商(子夏)会天天进步的,端木赐(子贡)却会天天退步,因为“商也好与贤己者处,赐也好说不如己者”。社会上的每个人,如果都能努力向上,尊贤敬德,社会进步指日可待。“譬之,若登山,登山者处已高矣,左右视,尚巍巍焉山在其上,贤者之所与处,有似于此。身已贤矣,行已高矣,左右视,尚尽贤于己。故周公旦曰:‘不如吾者,吾不与处,累我者也;与我齐者,吾不与处,无益我者也。’惟贤者必与贤于己者处。”(《吕氏春秋·观世》)
其次,侍奉父母要尽心尽力。为君主做事当尽全力,不藏私,不耽误其事。对待友人言而有信。
尚贤、孝亲、忠君、信友这四件事可以说是做人立德的根本,子夏说如果有人能做好这四件事,那么他一定是治学十分勤奋的人。以学问而闻名的子夏也如此强调为学要先立德,可见,古人眼中的学者,首先必须是具有美好高尚品德的人。
子禽(陈亢,字子禽,孔子弟子)看到孔子每至一国,统治者必然会向孔子请教政事,内心好奇这是孔子主动求来的,还是当政者自愿告知的?对此子贡(端木赐,字子贡,春秋末年卫国人。孔门十哲之一,以言语闻名,善于雄辩,且有济世之才,曾任鲁国、卫国之相。孔子曾称其为“瑚琏之器”。他还善于经商之道,富致千金。)的回答是,老师以和厚、易直、庄敬、节制、谦逊等美德被各国统治者所尊敬、信服,主动来向孔子请教政事。
不主动追求却能得到,不加速却能最早到达,这是做人做事的方式问题。子贡的话告诉我们,当我们做好最基础的事情时,名利不求自来。
【扩展阅读】
导言:《陈情事表》是李密写给晋武帝的一份公文,文章叙述祖母抚育自己的大恩,以及自己应该赡养祖母的义务,在感谢朝廷知遇之恩的同时,陈说自己不能从命赴任的苦衷,真情流露,感人至深。
李密《陈情事表》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悯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独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尝废离。
逮奉圣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荣举臣秀才。臣以供养无主,辞不赴命。诏书特下,拜臣郎中,寻蒙国恩,除臣洗马。猥以微贱,当侍东宫,非臣陨首所能上报。臣具以表闻,辞不就职。诏书切峻,责臣逋慢。郡县逼迫,催臣上道,州司临门,急于星火。臣欲奉诏奔驰,则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臣之进退,实为狼狈。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乌鸟私情,愿乞终养。
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选自李善注《文选》卷三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
【原文】
子曰:“巧言①令色②,鲜矣仁!”
【注释】
①巧:好。巧言,使言语显得美好,有目的地取悦于人,实际所言虚浮不实,伪诈。②令:美善。令色,使脸色表情显得美好动人。
【品读】
《公冶长篇》:“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华美的言辞、满脸堆笑、万分的恭敬,这些都是装出来的,而不是内心情感的真实表达,是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而取悦他人。言语华丽不实,表情谄媚,总将仁德挂在嘴边、写在脸上,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实际上,这种人内心的仁德已经所剩无几了。汉代的公孙弘就是一个例子。(www.xing528.com)
据《汉书·公孙弘传》记载,汉武帝时公孙弘官至丞相,其人博学多闻,善于辩论,通晓文书法律。但他与人相处却有伪善阴险的一面:在向皇帝奏事前,公孙弘会与公卿们约定提议,但临到奏事时,却常常为了顺从皇帝的心意而改变原来商量好的提议,因而遭到一些王公大臣的非议。公孙弘每次与汲黯一同私下朝见皇帝时,都会让汲黯先表达看法,自己在后面观察皇帝的神色,顺着皇帝的意思表达自己的看法,所以愈加被宠信。公孙弘“为人意忌,外宽内深”,凡与他不和的人,他表面上伪装友善,背后却加以报复,如杀主父偃,徙董仲舒于胶西等事。公孙弘之为人便是巧言令色的一个典型。
孔子指出,巧言令色,是缺少“仁”的表现。有仁德之人,必然是言与行一致的,更重视内质的提升,而非花时间琢磨话该怎么说、表情该如何等外在的东西。“仁”是自内而外流露的,不是外在的、表面化的夸饰。“君子不以色亲人”(《礼记·表记》),感情疏远而容貌上表现出很亲热,那是很有危害性的。
当然,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说话得体、行为讨人喜欢就断定对方为虚伪,孔子强调的是二者不可本末倒置,所以他用了“鲜”字,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巧言令色且富于仁德之人。以此可见孔子言语的精确性与艺术性。
【扩展阅读】
导言:陈寿《三国志·魏书》卷一四《刘晔传》注中有一则记事,讲刘晔虽有胆智,但很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君主心思,从不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味献媚于君主,讨好讨巧,最终仍被疏远。可见巧言令色之人只能得意一时,为人真实诚恳才是长久之计。
刘晔应变持两端
晔事明皇帝,又大见亲重。帝将伐蜀,朝臣内外皆曰“不可”。晔入与帝议,因曰“可伐”;出与朝臣言,因曰“不可伐”。晔有胆智,言之皆有形。中领军杨暨,帝之亲臣,又重晔,持不可伐蜀之议最坚。每从内出,辄过晔,晔讲不可之意。后暨从驾行天渊池,帝论伐蜀事,暨切谏。帝曰:“卿书生,焉知兵事!”暨谦谢曰:“臣出自儒生之末,陛下过听,拔臣群萃之中,立之六军之上,臣有微心,不敢不尽言。臣言诚不足采,侍中刘晔,先帝谋臣,常曰蜀不可伐。”帝曰:“晔与吾言蜀可伐。”暨曰:“晔可召质也。”诏召晔至,帝问晔,终不言。后独见,晔责帝曰:“伐国,大谋也。臣得与闻大谋,常恐昧梦漏泄,以益臣罪,焉敢向人言之?夫兵,诡道也;军事未发,不厌其密也。陛下显然露之,臣恐敌国已闻之矣!”于是帝谢之。晔见出,责暨曰:“夫钓者中大鱼,则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则无不得也。人主之威,岂徒大鱼而已!子诚直臣,然计不足采,不可不精思也。”暨亦谢之。晔能应变持两端如此。或恶晔于帝曰:“晔不尽忠,善伺上意所趋而合之。陛下试与晔言,皆反意而问之,若皆与所问反者,是晔常与圣意合也。复每问皆同者,晔之情必无所复逃矣。”帝如言以验之,果得其情,从此疏焉。晔遂发狂,出为大鸿胪,以忧死。谚曰:“巧诈不如拙诚”,信矣!以晔之明智权计,若居之以德义,行之以忠信,古之上贤,何以加诸!独任才智不与世士相经纬,内不推心事上,外困于俗,卒不能自安于天下,岂不惜哉!(选自卢弼《三国志集解·魏书》卷一四《刘晔传》注,上海古籍出版社)
【原文】
曾子曰:“吾日三省①吾身:为人谋②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注释】
①省(xǐng):检查,反视自身。②谋:考虑、谋划。
【原文】
子曰:“君子不重①则不威,学则不固。主②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③改。”
【注释】
①重:厚重、郑重、严整之义。②主:以……为主。③惮:因为厌恶而害怕做某事。
【品读】
《论语》中孔子的弟子一般都称字,只有有子、曾子称“子”(冉有和闵子骞称“子”仅见个别例),由此,有学者推测《论语》可能是两人弟子所记。孔子与其弟子曾参都十分看重“忠信”这项品质。曾子,名参,字子舆,春秋末年鲁国人,孔子弟子,勤奋好学,有宗圣之称。其修齐治平的政治观,省身、慎独的修养观,以孝为本的孝道观,广为人知。在修身方面,曾参所提到的三件事都是“及人”之事,即对待他人应当如何做,这恰恰是我们日常最容易忽视的方面。所以曾子用这三条作为自警之语,每日对照反省。应从内心出发,时常审视自己在为别人考虑、谋划的时候是否尽心,是否忘私。“忠”是从内心的角度来讲的,与朋友交往的时候,言语是否属实不夸大。“信”主要侧重于人的言语真实有依据,与朋友交,要言而有信。“传”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学问受之于师,一是己传之于人,平素不讲习而传之于人,此亦不忠不信。“习”是使学问熟之于己心。古人十分注重“躬行”,凡自身有所撰述,必须先亲自践行,验证没有问题之后才能传授给他人。不习而先传,被认为是“妄”。我们对待学问,应当抱有严谨的态度。传道授业,自己不温习不实践,就不能察觉其中的不足或错误,这样做是误人。不能以自身还未实践的学问来传授予他人。《荀子·劝学》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正是这个意思的发挥。曾参所讲的这三点,正是仁的内涵,《子路篇》记载:“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春秋时期,由于世禄世官制度的实行,各国卿大夫皆有轻浮、鄙陋、诈伪、怙恶饰非等问题存在,所以孔子以“忠信”劝诫勉励之。所谓“威重”,即注意言行举止得体大方。希望君子当威严持重,博学达礼,以忠信的品质被百姓拥戴,以美好的品德来感化民众。求友之道,应当做到见贤思齐,以品德学问胜于自己的人辅之,使自己获得更大的提高。每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事和优点,我们要善于发现身边人的美好之处,并加以学习。孔子说过,“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不怕犯错误,怕的是有错误却畏难而不加以改正,错误越积越多。要能积极改正自己的错误,避免重复犯同一种错误。
【扩展阅读】
导言:关于忠信的故事,最有名的当属赵氏孤儿,公孙杵臼、程婴忍辱负重以保全赵氏子嗣。
赵氏孤儿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屠岸贾者,始有宠于灵公,及至于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儿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奈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儿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景公问韩阙,阙知赵孤在,乃曰:“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景公问:“赵尚有后子孙乎?”韩阙具以实告。于是景公乃与韩阙谋立赵孤儿,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名曰武。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矫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难!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请立赵后。今君有命,群臣之愿也。”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后。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愿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绝。(选自司马迁《史记》卷四十三《赵世家》,中华书局)
【原文】
曾子曰:“慎终①追远②,民德归厚矣。”
【注释】
①慎:谨慎。终:此处指老死。慎终,对待丧礼以谨慎之心,尽诚尽信。②追远:怀念逝去之人,祭祀时心怀尊敬。
【品读】
春秋末,礼教衰微,百姓多薄于其亲,已故之人更是容易被人们所忽视、淡忘。在这种背景下,曾子说如果统治者能谨慎对待死者,时常追念逝去的先人,那么一定是德厚之主。《礼记·檀弓》上篇曰:“子思曰:‘丧三日而殡,凡附于身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于棺者,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对待死者,不仅尽其哀伤,而且待之以礼,祭祀逝去之人时,不仅心怀敬畏,而且要诚心诚意。在这种无关功利性的事情上,更能见真心实意。一国的统治者对待死者都如此厚道,更何况乎生者。百姓受其感化,民风民德也会归于淳厚。为政者当慎重对待丧死之事,以自身德行来感化百姓。
钱穆说:“儒家不提倡宗教信仰,亦不主张死后有灵魂之存在,然极重葬祭之礼,因此乃生死之间一种纯真情之表现,即孔子所谓之仁心与仁道。孔门常以教孝导达人类之仁心。葬祭之礼,乃孝道之最后表现。对死者能尽我之真情,在死者似无实利可得,在生者亦无酬报可期,其事超于功利计较之外,乃更见其情意之真。明知其人已死,而不忍以死人待之,此即孟子所谓不忍之心。于死者尚所不忍,其于生人可知。故儒者就理智言,虽不肯定人死有鬼,而从人类心情深处立教,则慎终追远,确有其不可已。曾子此章,亦孔门重仁道之一端也。”(《论语新解·学而篇第一》)
【扩展阅读】
导言:慎终追远,目的在于使民风归于淳厚。
礼敬始而慎终
礼者,谨于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终始俱善,人道毕矣。故君子敬始而慎终。终始如一,是君子之道,礼义之文也。夫厚其生而薄其死,是敬其有知而慢其无知也,是奸人之道而倍叛之心也。……故事生不忠厚,不敬文,谓之野;送死不忠厚,不敬文,谓之瘠。君子贱野而羞瘠。(选自王先谦《荀子集解》卷十三《礼论》,中华书局)
【原文】
子曰:“道①千乘之国②:敬事而信,节用③而爱人,使民以时。”
【注释】
①道:同“导”,治理。②千乘之国:乘,指兵车,春秋时代,往往以有多少兵车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强弱。“一乘”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地广、国富、车多的国家为大国,所以用千乘之国来代指大国。③节用:不奢侈。
【品读】
论语中有不少章节内容都是讲为政之事的。孔子认为,统治者要以民众为本,做到真正为人民考虑。“敬事”,即做事不分大小,一定要恭敬谨慎。“信”,对待民众一定要以诚信为本,不使用权诈之术;下达政令不朝令夕改,做到表里如一。也就是说,政府出的令、办的事,件件要诚实,不是官样文章,不是一纸空文。“节用”,征来的赋税,要节俭,即使富有一国之财,也不应奢侈挥霍。“爱人”,身居上位,但不可以内心傲慢,应当对待百姓心存仁爱,因为百姓是构成国家的根本。“使民以时”,凡是用民之事,如修路、筑工事之类,应不妨碍农时。若能做到这五件事,必定能将国家治理好。这五件事可以归结为“爱民”二字。《说苑·政理》中记载武王问姜太公治国之道是什么,姜太公回答说:“治国之道,爱民而已。”武王又问如何能做到爱民,姜太公说:“利之而勿害,成之勿败,生之勿杀,与之勿夺,乐之勿苦,喜之勿怒。此治国之道,使民之谊也,爱之而已矣。”
爱民,而使民以时,就是要爱惜民力,不过分驱使。孟子认为,这是实行王道的基础。《孟子·梁惠王上》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扩展阅读】
导言:为政者当以“信”治国。齐桓公伐鲁,鲁国打了败仗,请求割让土地并缔结合约,齐桓公答应了。受降仪式定在柯(齐国境内)这个地方,齐桓公为鲁国曹沬所劫持,信守承诺而归还所侵占的鲁国土地。另一则反面事例是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而失信于天下。
曹沬劫盟
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桓公与庄公既盟于坛上,曹沬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曹沬曰:“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以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沬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约。管仲曰:“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与之。”于是桓公乃遂割鲁侵地。(选自《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
烽火戏诸侯
幽王嬖爱褒姒。……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选自《史记》卷四《周本纪》)
【原文】
子贡曰:“贫①而无谄②,富而无骄③,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注释】
①贫:钱财少。无财曰贫;财多曰富;无位曰贱;位高曰贵。②谄:谄媚,曲意迎合,不以正道求人。③骄:矜肆,为人自大。
【品读】
这一章为对话体,记录了子贡与孔子谈论如何处贫、处富的事情。子贡与孔子的对话,由具体的事由出发,构成了由低到高的四个层次,发人深省。
平常之人陷于贫穷或处于富贵之中,往往会失掉自我,或一味贪心求财,或挥霍不知节制,不知道怎样守住自己的底线,所以才会有此问。子贡经商,其生活经历了先贫后富的过程,如何处贫、处富,便成了子贡心中的一个困惑。子贡认为,贫穷却不谄媚,富有而不骄奢,这是一个人有坚持、有底线的表现。就连孔子也感叹“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这种答案虽然不错,但答案本身并没有超越贫富,仍然被局限其中。
对此问题,孔子的回答是,贫穷却快乐,富有却懂得节制更好。《述而篇》说:“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是孔子贫而乐也。《雍也篇》说:“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这是颜回的贫而乐也。因为内心专注于学问的人并不以贫穷为忧愁。孔子的回答提升了一个层次,不单就贫富而言,而是超出贫富之外,谈及志向、德行的修炼,人的内心有所向往、有所依附,就不会再被单纯局限于贫富之中。当人们专注于自己内心志向之时,贫富的差别与困扰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为人要怀有一颗安贫乐道的心。庄子也说过:“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庄子·让王》)君子在得道,而富贵穷达,就如同寒暑风雨的次序一样,是一个必然经历的过程。
子贡又引《诗》来表达无论做学问还是做人,都如打磨玉石一般,需要切磋琢磨,精益求精。以切磋比喻治学,因为切磋必判其分理之细,仔细钻研弄懂各项知识;琢磨比喻修德,琢磨必去其瑕玷之微,人的德行应当光洁无瑕。
无谄无骄,是资质较好、内心自律的人就能做到的,而乐与好礼,则需要内心有志向,好学,善于自省才能达到。子贡不但理解了孔子话中的含义,而且引用内涵更加广泛的道理来回答,这种举一反三的精神是十分难得的,所以孔子说子贡可以学诗了。
【扩展阅读】
导言:赵文子即赵武,是春秋时晋国卿大夫,也是戏剧《赵氏孤儿》的历史原型。他为人善于反思、改过,不断精益求精,以下事例便可以为证。
赵文子为室
赵文子为室(建造宫室),斫其椽而砻(打磨)之,张老夕焉而见之,不谒而归。文子闻之,驾而往,曰:“吾不善,子亦告我,何其速也?”对曰:“天子之室,斫其椽而砻之,加密石焉;诸侯砻之;大夫斫之;士首之。备其物,义也;从其等,礼也。今子贵而忘义,富而忘礼,吾惧不免,何敢以告。”文子归,令之勿砻也。匠人请皆斫之,文子曰:“止。为后世之见之也,其斫者,仁者之为也,其砻者,不仁者之为也。”(选自《国语》卷十四《晋语八》,上海古籍出版社)
【原文】
子曰:“不患①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注释】
①患:名词用作动词,以……为忧患。
【品读】
《卫灵公篇》说:“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宪问篇》说:“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里仁篇》说:“子曰: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不论古今中外,人们都希望自己声名远扬、流传青史。特别是信息技术高度发达的当代社会,炒作行为层出不穷,人们以各种方式求出名,甚至不在乎是美名还是恶名。但真正的君子追求的是自身学问和德行修养的提升,所担心的是不能了解、认识他人,不能见贤思齐,学习其优长,而非自己是否声名远扬。与人交往,需要知道对方的品性,分辨正邪善恶好坏是非,以求趋善避恶。别人是否知道自己的名姓,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损益。“知人”是件很难的事情,正直君子易知,邪曲小人却难以辨别。国学大师钱穆解释说:“君子求其在我,故不患人之不己知。非孔子,则不知尧舜之当祖述。非孟子,则不知孔子之圣,为生民以来所未有。此知人之所以可贵,而我之不知人所以为可患。”(《论语新解·学而第一》)
【扩展阅读】
导言:了解自己、认知他人,都是很难的问题。无论知人与知己,总会有一些可以辨别的形迹存在,只要用心体察,见微知著,是可以做到的。管仲与鲍叔相交,鲍叔始终不疑,管仲得以辅佐齐桓公称霸诸侯。
知我者鲍叔
管仲尝叹曰:“吾少穷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大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北,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选自杨伯峻《列子集释》卷六《力命》,中华书局)
鉴其神智
龙之潜也,庆云未附,则与鱼鳖为邻;骥之伏也,孙阳(即伯乐,善相马者)未赏,必与驽骀同枥;士之翳也,知己未顾,亦与庸流杂处。自非神机洞明,莫能分也。故明哲之相士,听之于未闻,察之于未形,而鉴其神智,识其才能,可谓知人矣。若功成事遂,然后知之者,何异耳闻雷霆而称为聪,目见日月而谓之明乎?故九方諲之相马也,虽未追风逐电,绝尘掣影,而迅足之势,固已见矣。薛烛之赏剑也,虽未陆斩玄犀,水截蛟龙,而锐刃之资,亦已露矣。(选自傅亚庶《刘子校释》卷四《知人》,中华书局)
孔子像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