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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礼馆史论:明末以来,文治大于礼治

时间:2023-10-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清廷纂修《三礼义疏》,文治意义大于礼治意义。应当承认,明末以来,尤其鼎革之后,社会思想界确有一股风潮,弘扬礼学,崇尚礼教,推重礼治。弘历处理三年丧一事,与颁发御纂诸经、刊刻注疏、命修《大清通礼》,还有诏举鸿博、经学等等,均表现出对经学、礼学之重视。乾隆一朝,礼治特点并不明显。卸下满洲君主追求中华文明的面具,只能将其统治手段泛称为“文治”。

乾隆三礼馆史论:明末以来,文治大于礼治

清廷纂修《三礼义疏》,文治意义大于礼治意义。

应当承认,明末以来,尤其鼎革之后,社会思想界确有一股风潮,弘扬礼学,崇尚礼教,推重礼治。晚明社会秩序失范,士大夫阶层不少有识者激于时变,发自内省,倾向“以礼抗俗”,在觉悟上赞颂古礼之淳之美,甚至将举国兴衰治乱全系于礼,并从乡土实践逐渐导向研究古礼。清初战乱破坏,而士人乃有自发恢复社会秩序之举,民间对传统礼仪之重视,颇具声势。这一股民间士人思潮,潜在动机具有重新发掘、创造汉人礼仪之意,甚至到康熙时期仍不乏学人隐然以此自别于清廷文化

顺康以降,儒臣朱鼎蔳、熊赐履、陈紫芝、魏裔介、李光地、王掞、姚之骃、冯谦等辈曾先后上疏要求弘扬礼乐、编辑礼书,适成三礼馆之先声。纯就道理而言,清廷大张旗鼓,践行古礼,编纂礼书,正可以之消弭民族差异,加强自身合法性。然而这一解释思路,是清廷自身认识所及,并切实加以落实,抑或是帝王偶一为之,群臣层层渲染?又有多少是时人后世生发推阐?学人对此理应抱有一种警觉。

三礼馆最初设立,源自上意,少年天子探索执政手段,本欲借重经术。弘历处理三年丧一事,与颁发御纂诸经、刊刻注疏、命修《大清通礼》,还有诏举鸿博、经学等等,均表现出对经学、礼学之重视。其关切伦理、整饬风俗,也因受儒学熏陶而使然,并未专意于礼。也不能不看到,诸般政事促使弘历思想日趋实际,精力为日常庶务所羁绊,理想色彩日愈淡化。乾隆一朝,礼治特点并不明显。

退一步讲,乾隆初年所谓兴起礼治,也只不过是当日政教尝试之一。这一时期,弘历君臣自诩“回向三代”,刻意整顿吏治、文教,讲礼、修礼之外,施政甚多,文教如颁御制书籍太学并命各省广为刊行;命选编四书文,以为考课范本;续开博学鸿词科,笼络人才,弘扬学术;释服后旋即开经筵,又至文庙、太学祭孔释奠,推尊儒学。提倡礼学,设馆修书,都从属于此一系列举措,并不能从中割裂出来,仿佛真对“礼”字别赋深意。清廷言“礼”,不宜看死。

聚焦于朝廷纂修经籍惯例而论,清代诸帝对三礼亦未另眼看待,较之他经,不管是纂修次数或时间先后,反倒均有不及。纂修经籍,不过是清廷具体实践“崇儒重道”政策的一类措施,一种手段,而三礼之学在官方书馆中并不突出。据统计,清廷纂修诸经,《周易》四次,《春秋》三次,《诗》、《书》各二次,四书、《孝经》与三礼均为一次。相较而言,弘历对纂修《三礼》之用心与干预程度,上不及玄烨对史书文籍之态度,下不及其自身对于方略、国史等当代史籍之重视。顺康雍乾四朝,官方刊行汉籍满文译本几达50种左右,倘若尤重于礼,何以迟至乾隆四十八年始出满汉合璧本《御制翻译礼记》?

乾隆十年以后,弘历心绪多被大小金川、回部与准部等边疆战事所牵绊,加以不断南巡,好大喜功,能致力于礼治的精力越来越少。同时,在提倡文教、编纂群籍方面,弘历虽然屡有举措,但其气魄愈发宏大,行事更为铺张,直要成为千古一帝,其极致即为纂修《四库全书》,试图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种种鸿业润色之举,早不局限于儒家经学,遑论礼学。乾隆朝前半期所办书馆,计有实录馆、国史馆、律吕正义馆、藏经馆、文颖馆、玉牒馆、明史纲目馆、会典馆、方略馆、三通馆、一统志馆等等,修书众多,而其中宣扬本朝正统与时王功绩之意味特别浓厚,弘历早年所倾心之圣人教化思想,则在各种事业的扩张中变得愈发稀薄。据统计,清宫藏书处95%设于乾隆朝,弘历雅好书画文玩,书籍陈设求大求全,奢华倾向严重,而对读书的需求反退居其次,更无补于治道。其实弘历此种倾向,非仅局限于书籍陈设方面,其起兴编纂群书时,醉翁之意已不在酒,润色鸿业的心态早就昭然若揭。波及文化艺术诸方面,均好求大求全,统统占有,而其无所不包的统治风格、无远弗届的政治企图即蕴藏其中。圣贤教义被用作粉饰太平、润色鸿业之具,无论是纂修三礼,还是后来编辑《四库全书》,纵然产生扶持儒学之作用,甚至初衷就倾心经籍,但究其本质,也不过是帝王文治之一端。(www.xing528.com)

从政治思想史发展来看,纂修《义疏》只是乾隆朝以文治巩固统治、粉饰太平之一隅,而文治政策实早奠基于康熙朝,弘历不过发挥至极致而已。顺治时期提出“崇儒重道”方针,即蕴含着“兴文教,崇经术,以开太平”的治国理念;康熙自称“劳心于邦本,尝欲以文德成化天下”,史臣亦赞美之云“手定六经,旁通百氏。⋯⋯古今崇文治者,斯时称独盛矣”;而弘历行事,很大程度上就是模仿其祖。

历代王朝尚文者多,而以文治概括清廷治术,一方面可以凸显满洲从崇尚武功到重视文教的转变,另一方面,清廷政策底里尤其是帝王意志,早为姚念慈揭露无遗,所谓崇儒重道要以推尊本朝、归顺时王为鹄的,玄烨在缘饰汉化、倡导儒学同时,对其祖宗家法之赓继与立国根基之确定均未尝或忘,并强行兼并道统,占据话语权所谓礼制、所谓儒术、所谓经学,咸服从此一最高原则,皆为文饰清廷统治而发。况且雍正朝和乾隆后期更大兴文字狱,查办违碍书籍,使得文化建设以帝王意志为依归,尤为彰显。盖博坚认为,同是编纂书籍,相较于玄烨,弘历特别致力于采取制度化、常规化手段掌控士人集团。井上进也指出弘历之士人统治与右文政策与玄烨颇有差异,其学理化色彩不甚浓厚。卸下满洲君主追求中华文明的面具,只能将其统治手段泛称为“文治”。

乾隆后期,朝鲜观光客朴趾源曾如此评论清廷治术:

皇明季世,天下学者末不宗朱,而为陆者鲜矣。清人入主中国,阴察学术宗主之所在,与夫当时趋向之众寡,于是从众而力主之,升享朱子于十哲之列,而号于天下曰:“朱子之道,即吾帝室之家学也。”遂天下洽然悦服者有之,缘饰希世者有之。⋯⋯呜呼!彼岂真识朱子之学而得其正也?抑以天子之尊,阳浮慕之?此其意,徒审中国之大势而先据之,钳天下之口而莫敢号我以夷狄也。⋯⋯其所以动尊朱子者,非他也,骑天下之士大夫之项,扼其咽而抚其背,天下之士大夫率被其愚胁,区区自泥于仪文节目之中而莫之能觉也。

此语出诸外来人之口,字字诛心,所论虽是先朝与朱子学之关系,然未尝不可从中推见弘历对经学、礼学态度的一个面向。三礼馆虽历时甚久,而开馆未几,弘历本人对修书之举已不耐烦,后来虽偶或提及,装装门面,但早已旁骛左右;其始终不变者,端在维护满人统治,贯彻帝王意志。从清初以迄乾隆,这一努力未尝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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