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论《义疏》刊成于十九年而非十三年
《三礼义疏》卷端所载御制序文,末署乾隆十三年冬十月朔(1748),故史传、书目每每系此书于该年,如四库馆臣称《周官义疏》为“乾隆十三年御定《三礼义疏》之第一部也”,书前提要亦同,谓“《周官义疏》四十八卷,乾隆十三年钦定”。后世因袭者颇多。林存阳考察档案,指出《三礼义疏》最后刊竣时间应为乾隆十九年(1754),而非一般认为之十三年;惟林氏又误据御制序及《(道光)国子监志》,转云十三年九月已有刻本。林氏前说大纯而小疵,后说则非。周启荣亦称《义疏》乾隆十三年刊。兹对此重加考辨。
查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有移会数件,关乎三礼馆书成闭馆事,特择要移录如下。乾隆十九年闰四月初五内阁典籍厅收到移会一封(登录号107516-001):
三礼馆为移会事,照得本馆《三礼义疏》刊刻竣工,封馆事宜现应查办,相应移会贵厅将实录馆、纲目馆自乾隆九年起至封馆时止所有奏折档、行移档一并拣发过馆,以便查办,似查办完日缴还可也。
据此,《三礼义疏》于春间已经刊成,三礼馆正准备参考前例,着手闭馆事宜。当月二十五日奉旨开列纂修人员职名,置诸书前。五月,典籍厅又收到移会(登录号095275-001、 095276-001):
三礼馆为移会事,照得本馆为奏闻封馆事折内奏明,本年六月初一日封馆,本馆桌饭银两即于五月初一日停止支取等因。奉旨:“知道了。钦此。”
可知当时已决定三礼馆将于六月一日正式关闭,故提调官、纸匠之薪俸需改回典籍厅领取(档案未见总裁、纂修等官,当同),日常工作在此前应已结束。至十一月初四日,有司开始奏请武英殿刷印、颁发等事宜(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055940-001)。
乾隆十九年为《三礼义疏》首次刊印,随即闭馆。所谓乾隆十三年初刻、随后改刻云云,纯属子虚。据档案(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092117-001),乾隆十三年三礼馆将《义疏》成稿二十五套、御制序文一道七页交给武英殿修书处,该处遂于十一月十五日(1749)奏请用旧《会典》板片为雕刻《义疏》之资,并请拨送三礼馆绘图誊录至殿刊书,同时副总裁汪由敦仍在率部校对。《三礼义疏》篇幅颇巨,所需雕版超过9 870块,当年如何能有初刻成书?且官修书籍先写清稿,亦绝少遽加刊印、再行改刻者。依上章所考,知《义疏》于十三年拨送武英殿后,一直拖拉未曾刻完,则迟至十九年始有成书,断无可疑。其实,盖博坚早在1987年即已言及《义疏》刊于乾隆十九年,而《清代内府刻书目录解题》著录亦不误。
至《国子监志》“《钦定三礼义疏》,乾隆十三年”之记载,不过与《四库全书总目》类似,并不指其撰成之年。乔治忠云《总目》中言及清代官书,如写“奉敕撰”,多为始撰之年;如写“撰进、恭撰奏进”,则为成书呈进之年;但多有讹误,未可轻据。然则诸书所记,但凭御制序文年月抄录而已,非谓《义疏》其时成书。独《宫史》载十九年校刊,确系成书之年。《学政全书》载乾隆十五年议准:(www.xing528.com)
御纂《三礼》,甫经告成。应俟刊刻成书、奉旨颁发时,令各省布政使照御纂《折中》、《传说》诸书之例,敬谨刊刻,准人刷印,并听坊间翻刻,以广诵习。
若真有乾隆十三年刻本,则十五年岂非多此一举?又十七年礼部议云:“癸酉(引者案:即乾隆十八年)乡试之前,《御纂三礼》颁发不及,其专业礼经之生,准其于诸儒注疏折衷异同,条析以对”云云,苟十三年已有刻本刊成,又何来“颁发不及”之说?此时《义疏》未定,故混言之曰“御纂”,实未知本已改为“钦定”。
至御制序作于十三年,实未可作为确认全书刊成年份的依据,《日讲礼记解义》之序作于十二年二月初一,然其书之大体刻成则在乾隆十四年以后,辨见上章。
2.《义疏》的刊印与颁发
据上引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092117-001),修书处仿照康熙四经字体、款制缮写式样一张,经弘历认可,随即陆续刊印,至十九年方加紧迅速完工。此武英殿所刻之书,号称殿本。武英殿修书处自康熙十九年(1680)成立以来,举凡御制或钦定诸书皆交该处承办锓梓,进呈御览外,并送宫中各处贮藏,或用以颁赐臣工。由于修书处性质所限,殿本数量不多,纵使有向民间发售者,亦极稀见,《三礼义疏》自不例外。是故殿本成书之后,三礼馆已行裁撤,而朝廷又命直省广为雕印,用宣王化。至《义疏》原板片,则归礼部,沈津云:清廷保管版片之所不仅武英殿一家,礼部亦有下属版片库,由本部堂官委任所属司员管理库事,但并无定员。其版片库贮有《钦定三礼义疏》、《大清会典》、《大清会典事例》、《大清通礼》、《礼部则例》、《科场条例》等。
清代不少官僚似乎都有一种奏请颁布御纂书籍的风气。早在乾隆九年(1744)时内阁学士秦蕙田条奏中即有令各省督抚多行刷印御纂诸书之请,《三礼义疏》亦包括在内;十五年(1750),福建学政葛德润又奏请颁发《三礼》成书准其翻刻(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档朱批奏折,档案号04-01-38-0182-014),前述《学政全书》所载乾隆十五年议,或即因葛氏之请故尔。可见地方上对此久有需求,官员呼吁不绝。十九年十一月时礼部议定,全国直隶、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湖北、湖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四川、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及顺天、奉天各处衙门共需《三礼义疏》20部,交修书处照数刷印(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055940-001)。最迟在乾隆二十一年左右(1756),礼部已颁发殿本《义疏》到省,并照会布政使敬谨雕造,同时鼓励坊间翻印,以便传习,一如从前刊印《折中》、《传说汇纂》时。
随后各省陆续奏陈,正筹备在地刊印事宜。至二十三年(1758)顷,山东曲阜学宫已入藏此书。六月,江苏巡抚托恩多尚在为动支存公银两开雕《义疏》事奏报(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宫中档朱批奏折,档案号04-01-35-0897-008),足见各地刊布如火如荼,绵延甚久。数年内,地方刊刻其他御纂经书热情亦随之而起(史语所藏内阁大库档案,登录号165899-001)。各省刊印《义疏》所需经费,均自该省当年耗羡银内动用。雍正初火耗归公之后,地方大小官员养廉以及一切公事用度皆从此出。刊印书籍触动地方内部资金,可能会引起虚报所需经费情况发生,户部为此特下《刊刷三礼义疏工价令》。不过总体而言,各省刊印事务都较顺利,非但省内学宫均获颁赐,而且还会多刷一二部,备书坊刊行,让《义疏》从此广为传布。终清一代,《义疏》通过颁发、赏赐、售卖、翻刻刷印售卖等自上而下的传播方式,流播全国,武英殿及各省官、私书局刊印不绝,甚至还以赏赐名义或经传教士等人员携带至境外。日本宝历九年,即乾隆二十四年(1759),《三礼义疏》刊成未几,已传至东瀛。到了同治八年(1869)清廷为答谢美国政府馈赠,以书籍十种与植物种子百余种作为回礼,其中便有《三礼义疏》。约在同时,俄国皇家地理学会东西伯利亚分会伊尔库茨克博物馆也收藏有该书。而越南则似曾将《礼记义疏》与康熙《四经》合为《五经钦定》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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