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研究的结果,往往使离开科学领域很远的问题的哲学观点发生变化。科学所企图的目的是什么呢?一个描述自然的理论应该是怎样的呢?这些问题,虽然超越了物理学的界限,但却与物理学有很密切的关系,因为正是科学提供了产生这些问题的素材。哲学的推广必须以科学成果为基础。可是哲学一经建立并广泛地被人们接受以后,它们又常常促使科学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指示科学如何从许多可能的道路中选择一条路。等到这种已经接受了的观点被推翻以后,又会有一种意想不到和完全新的发展,它又成为一个新的哲学观点的源泉。除非我们从物理学史上引出例子来加以说明,否则这些话听来一定是很含糊和空乏的。
现在我们来描写以阐明科学为目的的最初的哲学观点。这些观点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物理学的发展,一直到差不多100年以前,才被新的验证、新的论据和理论所推翻,而这些新的验证、论据和理论又构成了新的科学背景。
从希腊哲学到现代物理学的整个科学史中不断有人力图把表面上极为复杂的自然现象归结为几个简单的基本观念和关系。这就是整个自然哲学的基本原理。它甚至表现在原子论者的著作中。在2300年前,德漠克利图(Democritus)写道:
依照习常的说法,甜总是甜,苦总是苦,冷总是冷,热总是热,颜色总是颜色。但是实际上只有原子和空位。就是说,我们通常惯于把感觉的事物当作是实在的,但是真正说起来,它们不是实在的,只有原子和空位是实在的。
这个观念,在古代哲学中,不过是巧妙的想象而已。联系到后来发生的许多现象的自然规律,希腊人是不知道的。把理论和实验联系起来的科学,事实上是从伽利略的工作开始的,我们已经研究过形成运动定律的最初线索。在200年的科学研究中,力和物质是理解自然的一切努力中的基本概念。我们不能想象这两个概念可以缺少一个,因为物质作用于其他物质总是作为力的源泉而确证它的存在的。
我们来研究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两个粒子,它们之间有力作用着。最容易想象的是引力和斥力。在这两种情况中,力的矢量都在物质粒子的连线上。为求简单起见,我们只想象粒子相互吸引或推斥,因为任何其他关于作用力的方向的假定都会导致复杂得多的图景。我们对力矢量的长度也能作一个同样简单的假定吗?即使我们想避免过分专门的假定,但这样作一个假定还是可以的:作用于任何两个已知粒子之间的力,像万有引力一样,只与它们之间的距离有关。这个假定似乎很简单。我们有很多更复杂的力可以想象,例如那些不仅与距离有关、而且与它们的速度有关的力。若以物质与力作为基本概念,我们就未必能够得到比沿着粒子的连线作用并只与距离有关的力更简单的假定了。但是只用这样一类的力是否有可能来描述所有的物理现象呢?
力学在其各个分支部门中所取得的伟大成就,在天文学发展上的惊人成功,力学观念在那些显然不具有力学性质的问题上的应用,所有这些都使我们确信,用不变的物体之间的简单作用力来解释所有的自然现象是可能的。在伽利略时代以后的200年间,这样的一种企图有意识地或无意地表现在几乎所有的科学著作中。亥姆霍兹(Helmoholtz)约在19世纪中叶把它表达得特别清楚:(www.xing528.com)
因此,物理科学的任务,在我们看来,归根结蒂在于把物理现象都归结为不变的引力或斥力,而这些力的强度只与距离有关。要完全了解自然,就得解决这个问题。
因此,照亥姆霍兹说来,科学发展的方向是早已决定了的,并且应该严格地遵循这样一条呆板的途径:
一旦把一切自然现象都化成简单的力,而且证明出自然现象只能这样来加以简化,那么科学的任务便算终结了。
对20世纪的物理学家来说,这种观点是枯燥而幼稚的。假如他想到巨大的研究工作竟会这样迅速结束,这样便确立了永远正确的宇宙图景,从此再不会有什么兴奋的事了,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即使这些见解能够把一切现象都用简单的力来描述,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力与距离之间的关系如何的问题。对不同的现象来说,这种关系可能是不同的。为了解释不同的现象而引人许多种不同形式的力,这种必要性从哲学的观点来看自然是很不圆满的。可是亥姆霍兹陈述得最清楚的这种所谓机械观,在当时却起了很重要的作用。物质动理论的发展是一个最伟大的科学成就,而它就是直接受到机械观的影响的。
在叙述它的衰落以前,我们暂且接受19世纪的物理学家所持有的观点,并且看一看从他们这种关于外在世界的图景中可以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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