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夜饭
腊月廿四晚上,家家户户都要煮赤豆米饭、炒菜头(寓来年日子红红火火、得个好兆头),还准备鱼、肉、鸡等荤菜,合家老小团聚一起吃夜饭,谓之“廿四夜饭”。
这一天,还要做一件事,就是送灶。所谓“送灶”,就是送灶家菩萨上天,到玉帝那儿汇报人间善恶,为期七天,到除夕夜再将他接回来。送灶是郑重其事的。晚饭前,女主人要做一碗小鸡蛋大的“团圆”,名曰“接(送)灶团圆”,煮熟后,面上厚厚撒一层红糖(传说是为粘住灶家菩萨的嘴,让他在玉帝前开不得口,不能说主家的坏话)。男主人净手之后,恭恭敬敬将团圆、赤豆饭、炒菜头端到灶王殿前,齐供灶家菩萨,并点上香烛(旧时沙地农家砌灶都要在灶山靠烟囱一侧砌个灶王殿,飞檐翘角,宛若寺庙的殿宇,内供纸画的灶家菩萨像)。晚饭之后,女主人洗好锅碗,男主人便恭敬虔诚地向灶家菩萨三叩首,然后撤去斋供,取出灶家菩萨像,同时将预先准备好的纸马(灶君上天后临时管理这一家的代理神)安放在灶王殿前。将灶家菩萨像连折好的金元宝银元宝放到户外阳沟潭里烧化,送灶神上天。
沙地人为什么对灶神如此敬重呢?灶神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呢?《祀记·社器》有孔颖达疏云:“颛顼氏有子旧黎,为祝融,祀以为灶神。”灶神是保护这一家平安的神,灶王殿门两侧的对联曰:“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道出了灶王的职责。传说远古时,有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三户神”,无中生有,向玉帝密报,说凡间的人诅咒天帝,并欲谋反天庭。玉帝听了大怒,即命“三户神”将咒骂天帝的人家,书写罪行于其屋檐下,让蜘蛛作网掩盖,作为暗记;又命“王灵官”于年三十夜(除夕)下凡巡视,将有暗记的人家满门抄斩。“三户神”心存不端,在所有人家的屋檐下都做上暗记,灶神发现了“三户神”的恶行,急忙联络各家的灶君,发动家家户户从腊月廿四起到除夕前,清扫房舍,除尽蛛网,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到了除夕夜,“王灵官”遵旨下凡巡视,看到凡间家家户户干干净净,一派喜庆祥和气象,便如实向玉帝汇报。玉帝火了,治“三户神”以欺君之罪,永拘天牢。灶家菩萨如此保护凡人,让人们免于灾难,沙地人于是更加敬重灶家菩萨,年终掸尘、大扫除,干干净净过新年的习俗也流传了下来。
那么,称为“廿四夜”,别处人们都廿四过,沙地人为什么廿三过呢?原来,从前有一种被称为“地陆上人”的人群,官府认定他们低人一等,让他们廿四过廿四夜,普通百姓则提前一天。老人说:人家嫁娶时,那些扛轿子、掮高灯、敲锣鼓、当送娘(即今之所谓“伴娘”)的人便是“地陆上人”。有人考证,相传明末流落到浙江、福建、广东一带的遗民,弄了船只逃亡在海上,历来称之为“蛋民”,他们流亡到沙地登陆定居后,即被称为“地陆上人”。这种说法尚无确切的依据。不过,1949年以后,“地陆上人”彻底翻了身,再也不低人一等了。
春 节
当年踏进定兴桥这一片新涨出的沙地拓荒的先民,自然地把原籍崇明、海门、通州、太仓、张家港等地过年的习俗带了过来。年味便弥散着先民原居住地过年的韵味儿。
到了廿四夜,年味已很浓烈,能听到“年”的脚步声,看到“年”的门槛儿了。这顿饭青菜烧豆腐不能少,那叫沙地人的清(青)白。廿四夜与除夕夜餐桌上的鱼,则意味着年年有余(鱼)。
过了廿四夜,开始忙着蒸糕了。村民们会自发地集中在某一个农户家里,排起了队蒸糕。那儿一天到晚热气腾腾,糕香扑鼻。人们品尝着,点评着谁家的糕黏,谁家的糕甜。
上坟祭祖一年三次,元宵、清明、除夕。无论你有多高贵的身份身价,年三十那天,你会以极其虔诚的心,和你的族人一起,带上纸钱、糕点、酒水上坟祭祖。磕拜、烧纸钱、燃放鞭炮之后,孩子们便兴高采烈地在河边、塘边、沟边,堆集干柴枯草,燃草堆了。沙地人年三十和正月十五燃草堆,意在驱鬼避邪。孩子们各燃各的草堆,看谁烧得红火、旺盛、长久。傍晚沙地的原野上飘浮着的那一团团白色的烟雾,成为沙地人年味的一道景观。
建 房
20世纪50年代以前,凡有人建造新房,先请阴阳先生相风水,选择房址。房子的东南角,称“青龙角”,不好砌房子。凡建造新房,亲朋好友都不请自来送礼,并帮助干活,礼品为酒、肉、糕点、对联、镜框等,叫作“送搀高头人情”,女儿、女婿要加送鞭炮。当新屋框架建成,上梁合龙门时,要放爆竹,木匠师傅骑跨正梁上,往下向人群里抛馒头和糕点,称为“抛梁馒头”“抛梁糕”,表示发财的意思,围观者高兴地争抢。新屋横梁上贴“安梁大吉”“福星高照”“紫气东来”“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等红纸条。当上梁的木匠师傅敲完最后一只钉时,叫主人出来用围腰接斧头 (借音“接富”)。在上梁这天或新屋落成以后,主家要宴请各亲友,以示谢意。通东地区,上梁那天还有人上门说“利市”。60年代以后,“相风水”等迷信色彩逐步淡化,但礼物越来越重。(www.xing528.com)
烧经作飨 祭祀祖先
定兴桥多孝子,对死去的先人,会经常念及他们对后人的功绩。为表永世不忘,子孙们每逢先人去世之日(俗称“忌日”)要备办酒菜作飨、烧经祭祀,俗叫“烧羹饭”。
作飨,要放在前头屋(公堂屋)里,作飨时,要把台子横过来放,即台缝要跟前后墙平行,以示宴请阴间祖先(阳世之人的饭桌都是台缝朝着大门,如朝南房子,台缝就须南北向)。东、西、北三面放凳,空出南面,围上绣花台围,摆上香炉蜡扦,作飨时要点烛焚香。摆放碗筷数以本家去世的先人数而定,一般“请”到户主的祖父母辈,包括先祖先祖母、先父母,还有去世的兄弟姐妹(成年的)等,有的人家还“带”上去世的姑父母、姨父母等。之所以要带,或因其本家无子女烧经,或与所“带”之家关系特别亲近,视之如父母。—这就是“忌日羹饭”。“忌日羹饭”都由儿子或孙子烧,如兄弟几个的,则大儿子烧“正忌日”,即父母去世那天烧经,二儿子向前移一天,三儿子再向前移一天,依次类推。
农历年末,还要烧“过年羹饭”,“宴请”家族祖先,共同除旧迎新。桌上摆放的碗筷就得兼带族中之前有死去的祖辈和父辈先人。旧时,不少人家往往多达二十几只,一张桌子放不下,要南北并排放两张桌子。这种羹饭又称“烧总台”。通常,每家都定下固定的日子烧“过年羹饭”,如有祖先在岁末去世的,那么这次“忌日羹饭”就算是“过年羹饭”了。另外,新媳妇过门、生了儿子过周岁,要“烧总台”,通报祖宗,家里添人进口了,祈求得到祖宗庇佑;长辈六十、七十做寿,也要“烧总台”,通报祖宗,家里出了寿星,洪福齐天,与祖宗同庆。此外,下沙一带还流行烧“生日经”,即先父母生日那天烧经,不过“生日经”不是儿子烧,而是大女儿或小女儿烧。
烧经作飨,台上放菜也有定数,最少4碗,通常为6碗或8碗。“烧总台”放两张桌子的,则两桌都是同样的碗数一样的菜。用什么样的菜作飨,也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豆腐、茶干是必不可少的,百叶、粉皮都可上桌,所以,穷人家往往说“烧个豆腐羹饭”。其次得有一碗整条的红烧鱼,通常是白鱼(鲢鱼)、青鱼(草鱼),谓之“青青白白”。不用鳊鱼、黄链头(鳙鱼),因鳊鱼头太小,花鲢头太大,用此作飨,儿媳妇会生小头鬼或大头娃娃。摆鱼碗得鱼头朝里,是为让财气游进来。海蜇和甲鱼不能作飨,因为那是沙地骂人的话,用来祭祖是对祖宗的大不敬。其他作飨用菜,一般是红烧肉、狮子头、蛋饺子之类,鸡、蛋、虾等也可用于作飨。
祭祀先父母的“忌日羹饭”最隆重。嫁出的女儿不请自来,娘舅家、姑妈家、丈人家都要请来,大户人家往往还借此机会宴请一些知己朋友、世交,菜肴也更为丰盛,作飨台上放6种、8种至多10种,而作飨过后,宴请亲朋好友吃的菜则可多达16种(称为8冷8热),甚至20种以上。可见沙地人迷信观念并不重,烧经作飨,“宴请”先人,原本不过是个形式,即“做做触落”,先人还能吃什么?至多是“吞口热气”吧,丰盛的菜肴其实是宴请活人的。从前,沙地农家大多贫穷,平时很少买鱼买肉,烧羹饭了才不得不买,难得吃鱼吃肉,自然要敞开肚皮吃个痛快。这就叫“死人做个触落,活人吃个煞乐”。
有些人,父母活着的时候没有恪尽孝道,致使老父老母怀着满腹的怨气踏上黄泉路。父母死后,反而大摆排场,不仅把丧事办得十分气派,而且“忌日羹饭”也力求“体面”。这样奢侈的做法,往往受到别人的议论和批评。
再说作飨的程序。迎合阳世“酒过三巡”的俗规,祭祖烧经也要酒斟三次,三次酒斟过,就要盛饭。盛饭用茶碗,盛满后扣在另一茶碗里,使碗面隆起呈馒头状,寓“发”之意。一人一碗上桌后,再用一大碗,同样对扣后端上桌,饭上插一调羹,让祖宗们吃完一碗后再添。近时,沙地人这道程序简化了,不再给每一位先人盛饭,而只盛一大碗饭让其自己盛,也不再对扣了,而去街上买来馒头作飨,也寓“发”之意。
盛饭之后,晚辈们依次磕头。磕头的气氛很肃穆,在香烛前面地上放一草垫,男人们从死者的儿子(孙子)起依次朝北先唱个喏,然后跪下,双手按草垫,头舂下至额头近地面,直起身来再拜,共拜四下,再站起身唱喏,意态很是虔诚。旧时,女人是没有资格磕头的,由此也可见男尊女卑的旧俗。现在的年轻人对着过世的祖先磕头也“做做触落”了,草草率率地点几下头,连旧时称为“鞠躬”的姿势也没有摆出来。有人便戏言称之为“台底下锥跟斗”。
磕过头,就是“烧经”了。“烧经”本是烧化由孝子去庙里向和尚“请”来的经文,这种经文烧化可以超度死者早日脱离地狱,转世投胎。旧传,人们附会阴间社会与人世间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使死者少受或免受地狱酷刑,处处需要金钱铺路,便改为烧纸钱了。半个世纪以前,人们都烧化锡箔折制的“银子”,“银子”有多种折法,式样也就五花八门。还有就是黄草纸仿照古钱币式样刻出的“纸钱”和黄草纸裁剪成小块以关革线串起来的“锭”。后来,有人仿照人世间的纸币,以木板刻出“冥国银行”版子,手工印刷制作“冥票”。
(曹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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