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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充实于内,游形骸之外

时间:2023-10-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此篇立意,谓德充实于内者,必能游于形骸之外,而不寝处躯壳之间。故见之者,自能神符心会,忘形释智,而不知其所以然也。故学道者,唯务实德充乎内,不必计其虚名见乎外,虽不求知于世,而世未有不知者也。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不解其不迁之说。此篇以《德充符》为名,首以介者王骀发挥,只在末后数语,便是实德内充,故符于外。子产见申屠嘉之不避己,故明言之。此讥子产之不明也。

德充实于内,游形骸之外

此篇立意,谓德充实于内者,必能游于形骸之外,而不寝处躯壳之间。盖以知身为大患之本,故不事于物欲,而心与天游。故见之者,自能神符心会,忘形释智,而不知其所以然也。故学道者,唯务实德充乎内,不必计其虚名见乎外,虽不求知于世,而世未有不知者也。故引数子以发之,盖释老子“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之意也。

5.1 鲁有兀即介字,乃刖足之人也。者王骀,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言鲁国从王骀游者,与夫子相半也。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谓教人不见于形容言语,而但以心相印成者耶?是何人也?”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谓直居其后,未能往向于前耳。丘将以为师,此重言孔子未能忘形师心之意。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此形容孔子无我之意。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音旺,言胜也。先生,其与庸亦远矣。若然者,其用心也独。句。言不同于人也。若之何?”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不为死生之所迁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言虽天地覆坠之变,亦不为之所遗累也。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审,处也。无假,谓形骸之外,至真之道,超然出于万物之表,故不为物迁。命犹名也。物之化而守其宗也。”谓其人超然物外,不随物迁,唯任物自化,而彼但守其至道之宗也。常季曰:“何谓也?”常季不解其不迁之说。仲尼曰:夫子示之以忘形守真之旨。“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言不能忘形见道者,虽一身之肝胆,犹楚越之相远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自大道观之,万物与我皆一体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形骸既忘,六根无用,故泯其见闻,故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谓超乎形骸之外,而游心于大化之乡、太和元气之境。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物,人也。以彼处乎大化之中,故人但见其道真之所存,故不见其形之有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言视丧其足,若与己无干,犹遗土也。常季曰:“彼为已,止也,言止于如此而已矣。以其知得其心,谓彼不过以其所知,得其自已之心耳。以其心得其常心,言即彼所得之心,亦寻常人之心耳。物何为最之哉?”言彼所得之心,亦人人皆有,又何有越过人之心哉?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夫子言:“人人虽皆有此心,但众人之心妄动如流水,而圣人之心至静如止水。故众人之心动而不止,唯圣人能为与止之耳。”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在,句。冬夏青青;言独者,乃天地真一之气。虽万物之多,而此真一之气,独在松柏。受命于天,唯舜独也正,句。幸能正生,以正众生。言受命于天,惟舜得天之正,乃“各正性命”之“正”。故为正人,以其自正,故能正众人之不正者。夫保始之征,不惧之实。始者,受命之元,即所谓大道之宗也。言保始,即上文“守宗”,乃守道之人也,其守道之征验,惟不惧是其实效耳。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以勇士不惧,以比有道者之不惧。而况官天地,圣人为天地之宰。府万物,会万物归一己。直寓六骸,假借六根。象耳目,耳目如偶人,所谓如幻也。一知之所知,知万化为一致。而心未尝死者乎?死,犹丧失也。谓众人丧失本真之心,唯圣人未丧本有,故能视万物为一己也。彼且择日而登假,假,犹遐也。谓彼人且将择日而登遐,远升仙界,而超出尘凡也。人则从事也。言人之相从者,盖从于形骸之外也。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

此篇以《德充符》为名,首以介者王骀发挥,只在末后数语,便是实德内充,故符于外。而人多从之,非有心要人从之也。盖忘形骸、一心知,即佛说破分别我障也。能破分别我障,则成阿罗汉果,即得神通变化。今庄子但就人中,说老子忘形释智之功夫,即能到此境界耳,即所谓“至人忘己”也。此“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即佛说假观,乃即世间出生死之妙诀,正予所谓修离欲禅也。

5.2 申屠嘉,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此亦撰出其人名,盖从老子“众人昭昭,我独若昏”,故以昏为圣人之名。子产谓申屠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此重言子产不能忘我,以功名自矜,故耻与介者为伍,故止其不与同出入也。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言申屠嘉自忘其介,而亦不知子产之厌己也。子产谓申屠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耶?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回避也。子齐执政乎?”子产见申屠嘉之不避己,故明言之。然以执政矜人,则形容子产之陋也。申屠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申屠嘉鄙子产之陋,乃曰:“先生之门,固有此不能相忘之人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言子但知有己之执政,故以人不若己者,此陋之甚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亦不过乎?”此讥子产之不明也。盖闻老子“自知者明”之意,笑子产不自知也。意谓子产既游圣人之门面,犹发言如此,足见无真学问也。子产曰:“子既若是矣,子产言申屠嘉之废人,而不能自反,而与人争善。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耶?”德,犹见识也。谓申屠嘉既废如此,而不自反求诸己,而犹且以圣自居,将与尧争善,我计料子之知见诚愚,而不自反也。子产毕竟露出本来面目。申屠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状者,言自知己过之分明也。谓若人能自知己过,则人之过更有甚于我者,如此见恕,则以我之足,不当忘者众矣。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此句义似不顺,当去一“不”字。意谓若人不自状其己过,则责我太过,则以我足当存者寡矣。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惟有德者能之。若知我无可奈何,而命之使然,如此知命相忘,乃有德能之耳。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羿之善射,而人游于必中之地,不被射而死者,亦幸而免耳。以喻世人履危机,当祸而免者,亦幸耳。谓我以不幸而不免者,岂非命之有在耶?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我怫然而怒,言始也人笑我以足不全,我则怫然如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言初未闻道,故未忘人我。今自入先生之门,一闻大道,则人我之见尽废亡矣。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耶?言不自知其先生洗我以善也。吾与夫子游十九年矣,而未尝知吾兀者也。我与先生游十九年,向未知我之亡足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言我与子相知以心,即当相忘以道,不当取于形骸之间。今子乃以形骸外貌索我,不亦过乎?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子产闻说,则中心愧服,而谢之曰:“子无乃称。”谓再不必言也。

此章形容圣人忘功,故以子产发之。盖实德内充,形骸可外,而安命自得,以道相忘,则了无人我之相。此学道之成效也。

5.3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无及矣。”无趾曰:“吾惟不知务务,谓务学道也。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尊足,盖指性而言也。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无趾自以所全者性真,而夫子犹以形骸取之。初以夫子为圣人之大,无所不容,不知其犹若此之区区也。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夫子闻无趾之言,知其为有道者,故请入,愿讲其所闻。无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谓务学道也。以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德犹全体也。之人乎?”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耶?彼何宾宾以学子为?言初以孔丘为至人,今见其未至也。如此之见识,何以宾宾恭谨以学子为?彼且蕲以諔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己桎梏耶?”桎梏,乃拘手足之刑。言孔子专求务外之名闻,而不务实。彼殊不知,虚名乃諔诡幻怪之具,非本有也。如桎梏之于手足,拘之而不得自在者也。老聃曰:“胡不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可不可,谓善恶、是非也。一条,即一贯也。老子谓无趾:“何不以无死生、忘善恶之道以告之,以解其好名之桎梏乎?”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刑,旧注作型,乃土模也。此讥孔子,乃天生成此等务名之人,安可解乎?

此章发挥圣人忘名,故以孔子为务虚名而不尚实德之人。故取人于规规是非、善恶之间,殊不知至人超乎生死之外,而视世之浮名为桎梏。盖未能忘死生、一是非,故未免落于世之常情耳。圣人则不以此为得也。(www.xing528.com)

5.4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谓丑貌之人也。曰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言男子与之相处,则不忍舍去。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言妇人见之,皆愿为之妾者,不止一人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谓未有所长而先见闻于人者也。常和而已矣。亦只见随于庸众人而已。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言无势位以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望,犹月望之望,谓饱满也。言无位聚禄,以周给于人,以饱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既无利济于人,且又丑貌以骇天下之人。和而不唱,言一向随人,自无专能。知不出乎四域,言无超出世间常人之见识。且而雌雄合乎前,雌雄,犹言争胜负也。谓凡人之是非、胜负不决者,皆取决其人。言此事常合在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言貌丑而人从之者众,必有异乎人之所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及召而观之,果然丑貌,不见其所长。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及相处月数,则见其有可爱处,但未尽知耳。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不期年,则信之深矣。国无宰,宰,即宰相,掌一国之政事。寡人传国焉,言以国事授之也。闷然而后应,闷然,若不悦其事也。氾而若辞。氾,谓泛然不经心而若辞也。寡人丑乎,言见彼之不在意,故自愧丑也。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言恤其去,若己有所亡失也。若无与乐是国也。察其人之意,盖不以国为乐也。是何人者耶?”谓不知是何等之人也,使我爱之如此。仲尼曰:“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㹠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见死母之目不瞬也。皆弃之而走。不见己焉尔,谓母之目不见己也。不得类焉尔。言形僵不同前者之食于母,故皆弃之而走也。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形者,假物也。使其形者,真宰也。言㹠之子母,乃天性之爱也。往日食于母,何尝不爱。及今才死,始则就之而食;及见目之不瞬,则知精神不在,故弃之而走。是则死生不远,即弃之而走。是知所爱者,非形骸,乃爱使其形骸之真宰也。虽物之至愚,尚知爱其天真,而况于人乎?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翼资;翣,古训纛,乃大将之旗也。战而死者,以此为送葬之仪。言已失其勇,又无其尸,似以此虚仪为葬资,则无其本矣。刖者之屦,无为爱之。言刖者无足趺,而屦亦无可用。皆无其本也。以翣资、刖屦为无本之喻,意谓真可爱者在本也。为天子之诸御,不翦爪,不穿耳;言选天子之侍御者,不翦爪,不穿耳,不欲毁其全体,将以要宠也。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言新婚之妇,必先戒不作事务,恐胼胝其手足也。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德之人乎?言天子之御、新婚之人,不如此不足以要宠结欢。但全其形尚如此,况全德之人乎?言鲁君之爱骀它,盖忘形,爱其形之本也。有难以言语形容者,故夫子连以三事,喻其可爱之在本。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己国,惟恐其不受也,言哀骀它未与鲁君一语,而见信若此,且无功即授之以国,惟恐其不受,岂无谓哉?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哀公曰:“何谓才全?”言才者,谓天赋良能,即所谓性真,庄子指为真宰是也。言才全者,谓不以外物伤戕其性,乃天性全然未坏,故曰“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仲尼言才全,而先言此十六事者,盖此诸事,皆戕生伤性之事变,而世人未有不被其伤损其性真者,故先言之。日夜相代乎前,此十六事,人生于世,日夜相代于前,未尝暂免者,是皆戕生伤性之具也。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言上十六事,日夜相代,而以知规规求之,不知所由来。盖达其性真,本不涉其变。故不足以滑和,滑,音汩,谓汩溺也。和,谓本元中和之体也。言以上诸事,虽常情之变,但了其本无,故不足以汩和。不可入于灵府。灵府,所谓灵台。言诸变不可以摇动其性也。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和者,即中和之和,谓性真达于事变,浑然而不失其体也。豫者,安然自得而悦豫也。通者,谓达于事变而不滞也。兑者,即老子“玄牝之门”,谓虚通应物而无迹者也。言真人所以才全者,盖保其性真而不失也。使日夜无郤,而与物为春,郤,亦作隙,谓缝隙也。言真人之一性绵绵,日夜无隙,未尝间断。但于应物之际,春然和气发现,令人煦然而化也。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时者,谓接物应机,时行时止,与物俱化,未尝逆也。若夫愚人,则与接为抅矣。是之谓才全。”此言真人应物,一味性德流行,无一息之间,故谓之才全。“何谓德不形?”此哀公问也。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谓性之德用也。以性德之用,难以言语形容,故以水平为喻。盖言水之平者,乃停之盛,谓湛渊澄静之至,故可以取法为准。言性体湛渊澄净,寂然不动,则虚明朗鉴,乃内保之而外境不荡,为守宗保始之喻。谓性静虚明,则可以鉴物为用也。德之成,和之修也。言虚明朗鉴,乃德之成。盖从中和用功,修而后得者,非漫然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不能离者,谓与物混一而不分,故人但见其物之变,而不知性之真,故其德不易形著于外。所以人但见其貌恶,而不识其才德之全耳。观孔子对哀公之言,发明《中庸》“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之意,何等正大精确。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言自以为至通于道也。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其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此章形容圣人之德,必须忘形全性,体用不二,内外一如,平等湛一,方为全功。故才全德不形,为圣人之极致。盖才全,则内外不二;德不形,则物我一如。此圣人之成功,所以德充之符也。故鲁君闻之,亦能忘分感化,而友于圣人也。

5.5  闉跂曲跂也。支离形不全也。无脤无臀也。说卫灵公,灵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颈也。肩肩。细小貌。瓮㼜大瘿言瘿如瓮㼜也。说齐桓公,桓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言二子丑恶之状,而使二君说之,反视为全人之不如者,盖爱其德,故自忘其形也。人不忘其所忘,所忘者,性也。言世人迷性真而爱形骸,故忘其性。今欲不忘。而忘其所不忘,所不忘者,形也。世人忘性而爱形,故今欲忘之。此谓诚忘。忘其所爱,而不忘其所不爱,此之谓诚忘。故圣人有所游,圣人游于大道之乡,而忘其物欲。而知为孽,知者,以智巧揣摩人心,谓之知。孽,妖孽也。约为胶,以仁义结束人心,谓之约。胶,固结而不解也。德为接,以小惠要买人心,谓之德。接,应接于人也。工为商。以机关罔取人之利,谓之工;工,犹技巧也。商,行货之人也。圣人不谋,恶用知?不斫,恶用胶?无丧,恶用德?不货,恶用商?四者皆伪,以丧真淳,故圣人去之,以全天德。四者,天鬻也。谓四者淳德,乃天德也。鬻,犹售也。四德乃天售,即所谓天爵是也。天鬻也者,天食也。谓天既售我以天德,则天之所以食我也,又何取于人伪哉?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言天生我性德,自有天然之受用,又何人伪求之?有人之形,无人之情。言圣人虽居人世,其形虽似人,而绝无人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其形为人,故群于众人之之中。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以形寄人中,心超物外,不以物为事,故无人世之是非。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人在太虚中,乃万物之一数耳,其最渺小者,又何足以爱之?警乎大哉,独成其天。謷者,警然超于物表也,言性德广大。全此天德,故由人而入于天。

前虽以知忘形,而知尚存,未尽道妙。故此一章,以忘忘知,知忘则德自化,方能合乎自然,以全天德,其德乃充。故如二君之见二子,能不见其形,此所以为德之符也。圣人造道之极致,至此方为究竟耳。故以此结一篇之义。

5.6 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借惠子之问以结者,因上文发挥天德之全者,乃绝情欲、去人伪,心与天游,乃能充实其天德。故恐世人将谓绝情,则非人类矣,故假惠子以发之。故,乃故有之故,谓本来无情耶?庄子曰:“然。”庄子直然其问者,盖约人性本来离情绝欲,故直然之。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惠子意谓,世人若无其情,则非人也。此俗人之常见也。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道者,性之固有,人之所当行也。人禀此性而为人,乃道与之貌,即天与之形也。既有此性,岂非人乎?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此惠子全不知道理,与常人所见一般,谓既是个人,岂得无情者乎?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其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意谓必有情欲,乃可为人,故以无情不得为人为问。庄子以正义答之曰:“我所谓无情者,非绝无君亲、父子、夫妇之情也。盖因世人纵情肆欲以求益生,而返伤其生,故我要绝其贪欲之情耳,非是绝无人伦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惠子又以为,人生必欲养其口体,乃可以有其身。此全是常人之识见耳。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庄子意谓,人既道与之貌,天与之形矣,苟无以好恶内伤其身,如此则全生养身之至道,又何庸益生为哉?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槁梧,琴也。乃惠子倚树据琴,而瞑以辩论也。庄子意谓惠子不能乐其天德,而返外其精神,而倚树据梧,以逞辩论是非也。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谓天选子之形,赋以全德。今乃舍之,而返恣坚白之论以自鸿,失之甚矣。

此篇以忘情、绝欲,以全天德,故其德乃充。前已发挥全德之妙,故结以无情非人,以尽绝情、全德之意,所以警俗励世之意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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