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288年，岁在癸酉。庄周八十二岁。宋康王五十年。
周赧王二十七年。秦昭王十九年（称西帝）。楚顷襄王十一年。魏昭王八年。韩釐王八年。赵惠文王十一年。齐湣王十三年（称东帝）。燕昭王二十四年。鲁湣公十五年。卫嗣君二十七年。
年初，秦昭王与魏冉商议：“去年孟尝君率领魏君、韩相朝赵，奉阳君又收回赵武灵王献给母后的养邑，成为山东诸侯合纵反秦的最新盟主。如今奉阳君正在策动第三次诸侯合纵伐秦，怎样才能阻止？”
魏冉说：“魏之公孙衍，齐之孟尝君，赵之奉阳君，敢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反秦，乃因天下列强均已叛周称王，名号相同，分庭抗礼，平起平坐。大王唯有称帝，才能名正言顺威服诸王。”
秦昭王大惊：“帝为天神！人王受命于天，只能祭祀天帝，怎能僭用天帝之号？”
魏冉说：“当年秦孝公采纳商鞅的帝道、王道、霸道，设定了以秦代周的三大目标：由侯而霸，由霸而王，由王而帝。秦孝公实现了由侯而霸，秦惠王实现了由霸而王。秦武王攻取宜阳，入周举鼎，准备由王而帝，不幸举鼎夭亡。天命注定，由王而帝的乃是大王。”
秦昭王问：“寡人如何由王而帝？”
魏冉说：“自古改朝换代，无不重定正朔。夏之岁首为一月，一月为正月，一月一日为朔日。商代夏，岁首前移一个月，改为十二月；十二月为正月，十二月一日为朔日。周代商，岁首再前移一个月，改为十一月；十一月为正月，十一月一日为朔日。如今秦代周，岁首也应前移一个月，改为十月；十月为正月，十月一日为朔日。大王入主中原，不可僻处西鄙，必须迁都中原。可按秦武王既定之策，定都宜阳。十月一日称帝，重定天下正朔。命令天下来朝，不朝者伐！”
秦昭王大悦，遣使通报天下：今年十月一日，秦昭王在宜阳进号称帝，举行天下朝会。来朝者赏，不朝者伐。
李兑闻讯大怒，加紧策动合纵伐秦。
秦昭王急召魏冉问策。
魏冉说：“山东诸侯囿于三代旧礼，认为人君只可称王，不可称帝。好在吕礼密报，齐湣王仅是不愿名号低于大王。大王不如暂时放弃独自称帝，改称西帝，邀请齐湣王进称东帝，使齐退出合纵伐秦。秦、齐称帝以后，就能联合伐赵。破赵之后，大王再伐齐国，天下可定！”
秦昭王听从其言，命其使齐。
魏冉至齐，晋见齐湣王：“殷人信仰五帝教，周人信仰泰一教。周灭商，泰一教取代五帝教。如今东周将亡，五帝教又将取代泰一教。天有五帝，就是东帝、西帝、南帝、北帝、中帝。当今天下，秦、齐最强，理应二分天下。秦王进号西帝，分治楚王、魏王、韩王。齐王进号东帝，分治赵王、燕王、宋王。赵国是秦、齐称帝的唯一障碍，秦、齐称帝，联合伐赵，天下可定！”
齐湣王大喜，苦于苏秦返燕参加岁首朝会，不在齐国，只好问策群臣：“秦相魏冉与寡人相约：秦昭王进号西帝，寡人进号东帝，然后共同伐赵。是否可行？”
韩珉说：“赵国是齐之大敌，大王应该联秦伐赵，但是人王不应僭用天帝之号。”
周最说：“秦国是中原大敌，大王不应联秦伐赵，更不能僭用天帝之号。秦是虎狼之国，一向无信无义。大王一旦助秦破赵，秦军必将伐齐！”
吕礼说：“大王进号东帝，齐、秦就能平起平坐。大王联秦破赵，齐、秦就能二分天下！”
祝弗附议，支持吕礼。
齐湣王说：“韩珉、周最，拘于虚名。吕礼、祝弗，明于实利。”
罢免韩珉，驱逐周最，改命吕礼为相，重用祝弗。
遣使通报天下：明年正月一日，齐湣王在临淄进号东帝，举行天下朝会。来朝者赏，不朝者伐。
苏秦在燕闻讯，立刻离燕往魏，晋见魏昭王：“大王身为天下明主，不仅事秦称臣，而且在宜阳助秦建造帝宫，我为大王深感羞耻！大王若能听我之言，加入合纵伐秦，必将永无秦患！”
魏昭王原本准备参加西帝大典，听了苏秦之言，改变了主意。
苏秦又拜见孟尝君：“周最一向反秦亲齐，如今因反对秦、齐称帝伐赵，已被齐湣王驱逐。韩珉一向亲秦反赵，如今支持秦、齐伐赵，反对秦、齐称帝，也被齐湣王罢相。齐湣王改命吕礼为相，重用祝弗，意在取悦秦昭王。八年前君侯破秦，随后吕礼假装亡秦奔齐，诱使齐湣王设局，唆使田甲假装叛乱，鼓动成驩诬陷君侯，导致君侯罢相失薛。假如秦、齐称帝成功，吕礼必将长期相齐，君侯必将无望返齐复相。君侯何不联合三晋，迫使齐湣王罢免吕礼，驱逐祝弗？事成之后，齐湣王必将迎接君侯返齐复相，君侯必能收复薛邑。”
孟尝君听从其言，鼓动三晋反对齐湣王僭称东帝。
苏秦随即离魏至齐，从章华门进入临淄。
齐湣王大喜：“寡人终于盼来了先生！魏冉邀请寡人进号东帝，寡人已经答应。如今国内群臣，天下诸侯，无不反对。寡人骑虎难下，先生有何良策？”
苏秦说：“秦昭王原先宣布独自称帝，因为天下反对人王僭窃天帝之号，才拉大王垫背，以便分担罪责。大王拒绝魏冉，必将得罪秦国。大王听从魏冉，又将得罪天下。如今大王虽已答应魏冉，仍有回旋余地。如果秦昭王十月一日进号西帝成功，天下无人反对，大王不妨明年正月一日进号东帝。如果秦昭王进号西帝失败，天下无不反对，大王可以取消进号东帝，收揽天下之心。”
齐湣王心悦诚服，静观秦昭王称帝成败。
十月一日，秦昭王在宜阳帝宫，举行西帝大典。
天下各大诸侯，均不遣使观礼。
仅有东周国派遣公子姬启，西周国派遣公子姬佼，出席观礼。
西帝大典冷冷清清，秦昭王大为郁闷，魏冉惴惴不安。
李兑加紧策动合纵伐秦，同时静观齐湣王是否僭称东帝。
苏秦问齐湣王：“秦昭王进号西帝，大王进号东帝，天下尊秦还是尊齐？”
齐湣王说：“尊秦而卑齐！”
苏秦问：“秦昭王僭称西帝，大王取消僭称东帝，天下爱齐还是爱秦？”
齐湣王说：“爱齐而憎秦！”
苏秦问：“秦、齐共伐强赵，齐国独伐弱宋，哪个有利？”
齐湣王说：“独伐弱宋有利！”
苏秦问：“那么大王如果取消进号东帝，加入奉阳君策动的诸侯合纵伐秦，必能伐灭宋国，成就汤、武之业！”
齐湣王听从其言，宣布取消进号东帝，致信秦昭王：“应当先有西帝、东帝之实，再立西帝、东帝之名。”
苏秦又问齐湣王：“大王是否想过，既然魏冉欲杀吕礼，吕礼亡秦奔齐，为何魏冉邀请大王称帝，劝说大王伐赵，吕礼无不赞成？”
齐湣王恍然大悟：“莫非魏冉、吕礼联手设局，欺骗寡人？”
苏秦说：“无论是否设局，吕礼、祝弗鼓动大王僭称东帝，欲陷大王于不义，招来天下公愤，罪不可赦！”
齐湣王大怒，罢免吕礼，驱逐归秦，诛杀祝弗。韩珉复相。
公孙弘前年不满孟尝君放弃伐秦而联秦伐齐，离魏至齐，投靠力主伐秦的苏秦。今年奉苏秦之命使赵，拜见李兑：“赵惠文王亲政已有三年，君侯年事渐高，即将归政，宜于早定封地。君侯的封地，若在韩、魏，过于近秦；若在燕、楚，过于偏僻；若在中山，过于贫瘠；若在宋国，既不近秦，又不偏僻，也不贫瘠，最为理想。君侯反对秦、齐称帝，齐湣王非常敬佩，所以取消称帝，愿与君侯会盟，共商合纵伐秦，逼迫秦昭王撤销帝号。愿仍按苏秦与君侯先前约定：君侯主持合纵伐秦，齐国负责伐灭宋国。齐灭宋后，即把宋国定陶封给君侯。”
李兑大为心动，欣然同意。
公孙弘返报苏秦。
苏秦禀报齐湣王：“奉阳君已经同意担任第三次合纵伐秦盟主，愿与大王在阿邑会盟。”
齐湣王大喜，准备赴会。
韩珉反对：“大王应该联秦伐赵，不应联赵伐秦。”
齐湣王大怒，再次罢免韩珉，驱逐归韩。改命苏秦为相，与燕一样封为武安君。
苏秦兼相燕、齐。
李兑陪同赵惠文王，前往齐地阿邑（今山东阳谷），与齐湣王、苏秦会盟，盟约有二。
其一，赵国主持合纵伐秦，强迫秦昭王撤销西帝僭号。
其二，齐国负责伐灭宋国，惩罚宋康王与暴秦结盟而与中原为敌。
魏昭王不顾孟尝君、芒卯反对，立刻响应李兑发起的合纵伐秦。把去年被秦攻占的河阳（今河南孟县）、姑密（孟县附近），预封给李兑之子，以坚李兑伐秦之志。(www.xing528.com)
韩釐王不顾韩辰、韩珉反对，立刻响应李兑发起的合纵伐秦。罢免亲秦的韩辰，让敌秦的公叔复相。韩珉惧诛，离韩奔楚。
燕昭王听命苏秦，为了取悦齐湣王，不顾王后嬴氏反对，立刻响应李兑发起的合纵伐秦。命张魁领兵二万，自备粮食，南下至齐，助齐伐宋。
李兑为了确保得到定陶，也命董叔率领赵、魏联军，助齐伐宋。
齐湣王听从苏秦，弃用孟尝君重用的匡章、司马穰苴，任命苏秦门客冷向为伐宋主将，率领齐、燕联军伐宋。
秦昭王既怒于齐湣王取消称帝，导致自己称帝引起公愤，又怒于齐湣王征伐与秦结盟的宋国，更怒于李兑策动伐秦、助齐伐宋，遂命起贾离魏使赵，斥责李兑背叛赵武灵王结秦连宋之策，命其停止助齐伐宋。
李兑已受齐、魏预封，不予理睬。
秦昭王大怒，立刻伐赵，攻取了梗阳（今山西太原西南）。
李兑大怒，加紧筹备合纵伐秦。
魏冉献策秦昭王：“大王应该奖赏参加西帝大典的二周使者，以便今后山东诸侯之臣争相事秦。西周国对秦称臣未久，可予实赏。东周国对秦称臣已久，可予虚赏。”
秦昭王听从其言，把梗阳封给参加西帝大典的西周国公子姬佼。把赵惠文王之弟平原君赵胜的封地平原（今山东武城），预封给参加西帝大典的东周国公子姬启。
宋国边吏急报：“齐国大军压境，宋民人心惶恐！”
宋康王不信：“寡人知道天下反对秦昭王称帝，所以拒绝参加西帝大典，齐湣王为何伐宋？”
左右都说：“宋国如此强大，齐国如此弱小，齐湣王怎敢伐宋？边吏必为齐国奸细，乱我民心。”
宋康王怒杀报信者，另派二探三探。回报如前，又予诛杀。再派四探。
第四个探者出宫，遇到哥哥。
哥哥问：“国有大难，你去哪里？”
探者说：“大王派人打探齐军消息。三个探者禀报齐军来伐，都被诛杀。我若实报，也必被诛。我若谎报，齐军一到仍将被诛。”
哥哥说：“实报死得快，谎报死得慢。”
探者于是回报：“根本没有齐军，国人毫不恐慌！”
宋康王大喜，重赏探者。
齐军旋即攻宋，宋康王大惊，派人追究探者。
探者及其哥哥，早已举家出逃。
宋康王急命曹商使秦求救。
苏秦献策齐湣王：“大王不妨派人使秦，以宋地预封秦昭王之弟泾阳君，让秦昭王不救宋国。”
齐湣王听从其言，派遣苏秦门客宋郭使秦。
秦昭王痛恨齐湣王、苏秦，拒绝宋郭之请。
曹商至秦求救。
秦昭王说：“宋康王不赴西帝大典，寡人为何救宋？何况奉阳君正在策动诸侯合纵伐秦，寡人如今自顾不暇！”
曹商返宋复命。
宋康王大怒：“你鼓动寡人与秦国结盟，与诸侯为敌，一再保证诸侯畏秦，不敢伐宋。如今诸侯伐宋，你为何请不来秦国救兵？”
立刻诛杀曹商，转命臧孙子使楚求救。
臧孙子至楚求救。
楚顷襄王大喜：“寡人不会忘记宋康王助楚伐薛，帮助寡人报了孟尝君破楚之仇，立刻发兵救宋！”
臧孙子返宋途中，忧心如焚。
御者问：“楚王答应救宋，先生为何发愁？”
臧孙子说：“救弱宋，敌强齐，楚王应该大忧，不该大喜。楚王只说大王曾经助楚伐薛，不提大王曾经助齐伐楚攻取淮北，轻易许诺相救，必是虚言相欺，希望宋、齐恶战，两败俱伤。”
齐军攻取了宋国五城，楚国救兵不至。
宋康王只好再命臧孙子使齐，割地求和。
臧孙子至齐，晋见齐湣王：“宋康王愿意割让淮北，请求大王退兵！楚军即将救宋，大王若不退兵，那么伐宋师疲以后，再与强楚交战，必定不利！”
齐湣王不听。
苏秦说：“楚顷襄王即位十三年，因为畏惧秦伐，一直臣事秦国。大王不如暂停伐宋，既可避免与楚交战，又可避免楚国更加亲秦敌齐。”
齐湣王听从其言，命令冷向暂停伐宋，改命赵信接收淮北。
齐伐宋第一年，以宋割淮北告终。
十二月，秦昭王为使诸侯失去伐秦理由，在僭称“西帝”两个月之后，被迫撤销僭号。同时把秦侵魏地温邑（今河南温县）、轵邑（今河南济源）、高平（今山西高平）还给魏国，把秦侵赵地王公（今地不详）、符逾（今地不详）还给赵国。
庄子八十二岁，改定第七篇《应帝王》。齐湣王第一次伐宋。
蔺且问：“齐湣王为何伐宋？”
庄子说：“我五岁之时，魏惠王曾经伐宋。此后七十多年，诸侯再未伐宋。然而宋康王奉行否术，逞强称王，凭借与秦、赵结盟，不断投机取巧，征伐魏、楚、齐，拓地三百里。诸侯尽管畏惧秦、赵而不敢伐宋，但都敌视宋国。宋康王原先动兵境外，宋军虽有伤亡，宋民却未遭屠戮。秦昭王在孟尝君破秦之后，迅速卷土东来，于是得意忘形，僭窃帝号，激怒了天下诸侯。如今宋国成了唯一与秦结盟之国，所以大难临头。曹商唆使宋康王与暴秦结盟，与中原为敌，暂得一时富贵，最终害己害人，祸及宋民。”
蔺且问：“帝是天神之号，人王不可僭窃，秦昭王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庄子说：“众多称王诸侯，都想代周为王。秦昭王为了名正言顺威服诸王，于是僭窃帝号。自古人君称帝，都在死后。五帝生前均不称帝，全都称后。所以后人所撰《尚书·尧典》，记录禹对舜言，使用生称，称之为后；仅在客观叙述时，撰者才对尧舜使用死称，称之为帝。殷商五帝教认为，人王死后成神，可以称帝，所以商王生前称王，死后称帝。西周一神教认为，人王死后成鬼，不可称帝，所以周王生前称王，死后称谥。此即《周书·吕刑》所言‘绝地天通，罔有降格。群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鳏寡不盖’，意为人神不扰，各得其序，天帝之号不可降格用于人王。西周一神教通行天下七百多年，所以诸侯无不反对人王僭用帝号。何况秦昭王生前僭窃帝号，不仅违背西周一神教，而且违背商代五帝教。商王死后，已从祭祀者变成被祭者，称帝仅是有限悖道。秦王生前，尚未从祭祀者变成被祭者，称帝乃是终极悖道。”
蔺且说：“难怪秦昭王称帝失败。”
庄子说：“这次尽管失败，以后未必失败。一旦秦国一统天下，称帝就会成功，伪帝僭主就会君临天下。不过秦昭王僭窃帝号，倒是启发我改定了《应帝王》。”
蔺且问：“夫子早已草定七篇，为何今年秦昭王僭窃帝号，有助于改定《应帝王》？”
庄子说：“《应帝王》篇名，原本意为‘顺应天帝的王德之人’，如今又增加了第二个寓意‘因应僭窃帝号的俗王’。否王僭窃帝号，乃是终极否术，彻底违背泰道，故曰：‘有虞氏不如泰氏。’神巫季咸，隐喻僭窃帝号的俗王僭主。至人壶子，隐喻顺应天帝的王德之人。壶子四应季咸，隐喻王德之人因应俗王僭主的四境。”
蔺且问：“篇末所言浑沌凿窍，又寓何意？”
庄子说：“中央之帝，隐喻天道真帝。南海之帝、北海之帝，隐喻僭窃帝号的僭主伪帝。人王僭代天帝，伪道遮蔽真道，伪德黥劓真德，真帝、真道、真德即被凿破浑沌而死。天下人必将不知真帝而膜拜伪帝，不知真道而盲从伪道，丧失真德而竞趋伪德，不再以德为循，自适其适，而是适人之适，役人之役。假人必将遍布庙堂，真人只能隐于江湖。”
蔺且问：“真人不能阻止浑沌之死，不能阻止伪道立于庙堂，仅仅隐于江湖，有何价值？”
庄子说：“真人隐于江湖，旨在秘传日渐式微的真道，避免真道在伪道猖獗之世彻底失传。天道永恒循环，无往不复，否极泰来。庙堂伪道的小年必将终结，江湖真道的大年必将来临。”
蔺且大受鼓舞，喃喃念诵《应帝王》：“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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