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与战国时代：商鞅变法与春秋质疑

前358年，岁在癸亥。庄周十二岁。宋桓侯二十三年。

周显王十一年。秦孝公四年。楚宣王十二年。魏惠王十二年（晋悼公十一年）。韩昭侯五年。赵成侯十七年。田齐桓公十八年（卒。姜齐幽公十七年）。燕文公四年。鲁恭公二十五年。卫成侯十四年。越王无颛三年。中山桓公四十五年。

魏惠侯去年成功废黜了晋悼公的三晋宗主地位，赵国成了阻止魏国成为三晋盟主的最后障碍。于是邀请赵成侯在魏地葛孽（今河北肥乡）会见。

赵成侯赴会，与魏惠侯分庭抗礼。

魏惠侯明白赵成侯不愿事魏，缓图收赵之策。

商鞅得到秦孝公重用，主持变法。精心准备一年，参考李悝《法经》，制定了秦国新法。

群臣上朝，纷纷反对商鞅新法。

甘龙说：“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法而治。”

商鞅说：“这是世俗之言！庶民安于旧俗，学者溺于成见。三王不同礼，照样称王。五霸不同法，照样称霸。”

杜挚说：“若无百倍之利，不可变法；若无十倍之功，不改器具。效法古人，必无过错。遵循旧礼，必无邪祟。”

商鞅说：“治理百姓，其道不一。只要便利国家，不必效法古人。因此汤、武不循古人而称王，夏、商不改旧礼而灭亡。反对古人，不可非议；遵循旧礼，不足推崇。”

秦孝公不顾群臣反对，下达变法令，命令商鞅颁布新法。

商鞅为了显示法出必行，先在栎阳南门放了一棵三丈高的树木，张榜公告：“搬至北门，重赏十金！”

栎阳民众全都不信，三天无人应命。

商鞅更改公告：“搬至北门，重赏五十金！”

一个秦民将信将疑，把树木从南门搬到北门。

商鞅发放赏金，颁布新法。

其一，尊君强国，废礼崇法。废除“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之旧礼，实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新法。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其二，废除贵族制度，另立二十等爵。宗室若无军功，不赐爵位。

其三，尊卑、爵秩、等级不同，田地数量、宅第规格、衣冠服饰、奴仆多寡相应不同。

其四，全体秦民，均为编户齐民。伍户为保，什保为甲，保甲连坐。保甲之内，一人犯法，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杀敌者同赏。匿奸者，与降敌者同罚。

其五，崇本抑末。以商为末，重其利税；以农为本，轻其赋役。奴婢勤于耕织而富，恢复庶民身份。庶民从事商业而贫，收监罚为奴婢。

其六，奖励开荒。家有二子，必须分家，另行开垦荒地。不分家者，赋役加倍。

其七，耕战治国。全体农夫，兼为士兵。耕时为农，战时为兵。

其八，奖励公战，严禁私斗。凡有私斗，依法严惩。

其九，重赏军功，无功不封。斩敌一首，晋爵一级。

中原诸侯得知秦国变法，反应强烈。

韩昭侯立刻伐秦，在西山（今陕西陈仓）被秦军击败。

魏惠侯任命龙贾为河西守将，在秦、魏边境修筑防秦长城。

楚宣王在方城之外，挖掘护城河，引入黄河之水。

田齐桓公田午死了。二十二岁弑兄篡位，在位十八年（前375—前358），终年三十九岁（前396—前358）。

太子田因齐继位，即齐威公。五年后叛周称王，史称齐威王。(www.xing528.com)

戴剔成放弃亲楚，转而亲魏。

魏惠侯大悦。

戴剔成鉴于戴驩重用同宗而败，罢黜戴盈、戴不胜，迎合宋桓公，继续重用儒墨，奖励忠孝。

宋桓公大悦。

戴剔成外得魏惠侯支持，内得宋桓公信任，专权甚于戴驩。

庄周十二岁，继续师从裘氏学儒，开读《春秋》。

裘氏说：“孔子所著《春秋》，字字精妙，不过十分难懂。必须参考《左传》、《公羊传》、《谷梁传》，才能读懂。”

庄周问：“晋灵公被弑，《春秋》说‘赵盾弑其君’，《左传》却说‘赵穿弑其君’。究竟是《春秋》对，还是《左传》对？”

裘氏说：“都对！《左传》‘赵穿弑其君’是质实之论，《春秋》‘赵盾弑其君’是诛心之论，乃是最为精妙的春秋笔法，褒扬忠臣孝子，贬斥乱臣贼子。《春秋》既成，乱臣贼子无不畏惧！”

庄周大为不解：“假如没有《左传》，无法知道弑杀晋灵公的并非赵盾，而是赵穿。为了褒贬而遮蔽史实，弑君者逃脱了罪责，乱臣贼子岂非更加无所畏惧？”

裘氏被问住了。

庄周又问：“齐庄公被弑，《春秋》说‘崔杼弑其君’，《左传》也说‘崔杼弑其君’。孔子为何不再使用春秋笔法？”

裘氏大为生气：“两书不同，你有疑问。两书相同，你也有疑问！学问学问，先学后问。学好之前，不许乱问！”

庄周说：“我想知道，如果没有《左传》，如何分辨孔子在何处用了春秋笔法，在何处没用春秋笔法。”

裘氏大怒：“你对孔子毫无敬意，岂是孔子之徒？”

庄周回家，又问庄全：“良史应该秉笔直书，先明史实，再加褒贬。孔子著《春秋》，多用曲笔。史实不明，褒贬何用？”

庄全又被问住。

庄周去问子綦。

子綦笑了：“《春秋》多用曲笔，意在避讳。《公羊传》明言：‘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庄周问：“如果不为尊者讳，尊者是否不再尊？如果不为亲者讳，亲者是否不再亲？如果不为贤者讳，贤者是否不再贤？”

子綦大笑：“正是！《老子》有言：‘天下多忌讳，而民弥叛。’”

庄周又问：“既然‘为尊者讳’，那么赵盾尊于赵穿，为何讳赵穿而诬赵盾？赵盾、崔杼地位相当，为何诬赵盾而不诬崔杼？”

子綦说：“按照《周易》否术，君绝对尊，臣绝对卑。赵盾是臣，与赵穿相比是相对尊者，与晋灵公相比是绝对卑者。至于相对尊、相对卑的不同臣子，为何有人要讳要诬，有人不讳不诬，恐怕孔子也回答不了。”

曹夏丑妾的儿子曹商，已经六岁，成了庄周的玩伴。

庄周喜欢带着曹商，在南门外面的荆园、漆园，捉虫子，挖蚯蚓，玩蝈蝈，斗蟋蟀，追蝴蝶。

二人玩够回家，走进蒙邑南门，看见众人围观各种卖艺者，有耍拳者，斗鸡者，卖药者。尤以围观耍猴者最多，热闹非凡。

猴子戴着帽子，穿着衣服，在耍猴艺人的指挥下，摇摇摆摆，直立行走，样子非常滑稽。

围观众人，轰然叫好。

曹商说：“我不愿做围观的众人，愿做耍猴的艺人。”

庄周说：“我不愿做耍猴的艺人，更不愿做被耍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