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人们在审美中只讲愉悦、赏心悦目,最多讲到陶冶,但却极少有人从审美地生存特别是“诗意地栖居”的角度来论述审美。“栖居”本身必然涉及人与自然的亲和友好关系,成为生态美学观的重要范畴。海氏在《追忆》一文中提出“诗意地栖居”这个美学命题。他先从荷尔德林的诗开始:“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然后,他说:“一切劳作和活动,建造和照料,都是‘文化’。而文化始终只是并且永远就是一种栖居的结果。这种栖居却是诗意的。”[52]实际上“诗意地栖居”是海氏存在论哲学美学的必然内涵。他在论述自己的“此在与世界”之在世结构时就论述了“此在在世界之中”的内涵,划清了认识论的“在之中”与存在论的“在之中”的区别,认为存在论上的“在之中”包含着居住与栖居之意。他说:“‘在之中’不意味着现成的东西在空间上‘一个在一个之中’;就源始的意义而论,‘之中’也根本不意味着上述方式的空间关系。‘之中’(‘in’)源自innan,居住,habitare,逗留。‘an’(‘于’)意味着:我已住下,我熟悉、我习惯、我照料;它有colod的含义;habito(我居住)和diligo(我照料)。我们把这种含义上的‘在之中’所属的存在者标识为我自己向来所是的那个存在者。而‘bin’(我是)这个词又同‘bei’(缘乎)联在一起,于是‘我是’或‘我在’复又等于说:我居住于世界,我把世界作为如此这般熟悉之所而依寓之、逗留之。”[53]由此可见,所谓“此在在世界之中”就是人居住、依寓、逗留,也就是“栖居”于世界之中。而如何才能做到“诗意地栖居”呢?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要爱护自然、拯救大地。海氏在《筑·居·思》一文中指出:“终有一死者栖居着,因为他们拯救大地——拯救一词在此取莱辛还识得的古老意义。拯救不仅是使某物摆脱危险;拯救的真正意思是把某物释放到它的本己的本质中。拯救大地远非利用大地,甚或耗尽大地。对大地的拯救并不控制大地,并不征服大地——这还只是无限制的掠夺的一个步骤而已。”[54]“诗意地栖居”即“拯救大地”,摆脱对于大地的征服与控制,使之回归其本己特性,从而使人类美好地生存在大地之上、世界之中。这恰是当代生态美学观的重要旨归。在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海氏的“诗意地栖居”在当时是有着明显的所指性的,那就是指向工业社会之中愈来愈严重的工具理性控制下的人的“技术的栖居”。在海氏所生活的20世纪前期,资本主义已经进入帝国主义时期。由于工业资本家对于利润的极大追求,对于通过技术获取剩余价值的迷信,滥伐自然、破坏资源、侵略弱国成为整个时代的弊病。海氏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将其称作技术对于人类的“促逼”与“暴力”,是一种违背人性的“技术地栖居”。他试图通过审美之途将人类引向“诗意地栖居”。他说:“欧洲的技术——工业的统治区域已经覆盖整个地球。而地球又已然作为行星而被算入宇宙的空间之中,这个宇宙空间被订造为人类有规划的行动空间。诗歌的大地和天空已经消失了。谁人胆敢说何去何从呢?大地和天空、人和神的无限关系被摧毁了。”他针对这种情况说道:“这个问题可以这样来提:作为这一岬角和脑部,欧洲必然首先成为一个傍晚的疆土,而由这个傍晚而来,世界命运的另一个早晨准备着它的升起?”[55]可见,他已经将“诗意地栖居”看作世界命运的另一个早晨的升起。在那种黑暗沉沉的漫漫长夜中,这无疑带有乌托邦的性质。但无独有偶,差不多与海德格尔同时代的英国作家劳伦斯在其著名的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通过强烈的对比鞭挞了资本主义社会中极度污染的煤矿与攻于计算的矿主,歌颂了生态繁茂的森林与追求自然生活的守林人,表达了追求人与自然协调的“诗意栖居”的愿望。(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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