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保护自然,一方面是因为自然具有丰富的审美价值,另一方面是因为人天生具有热爱自然的生态审美本性。“我们的人性并非在我们自身内部,而是在于我们与世界的对话中。我们的完整性是通过与作为我们的敌手兼伙伴的环境的互动而获得的,因而有赖于环境相应地也保有其完整性。”[41]无论是人的身体结构还是其精神道德,其完美的内在品性均来自大自然的丰富、美丽、完整与和谐。面对雄伟壮丽的高山或优美宁静的草地,一个具有审美判断力的人会不自觉地升腾起一种对自然的感激之情与道德义务。“大自然内在地就是一个神奇之地。当道德代理人与之相遇时,这样一种自然的神奇之地就会导出某些义务。”[42]因而,当优美的自然环境面临被破坏时,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总会产生一种保护的冲动与责任。生态审美教育的目的就是要通过自然审美的手段唤醒人的生态审美本性,让人自觉担负起生态保护的责任。那么,何为人的“生态审美本性”?我国学者曾繁仁先生认为,生态审美本性包括人的生态本源性、人的生态链环性和人的生态自觉性。即人作为自然中的一员,其自身与自然具有一致性,天生具有保护自然的责任与意识。
生态责任是人类生态自觉性的一种唤醒,在工业社会,人的生态审美本性被科技与工具理性所蒙蔽,人们对大自然自身的价值与意义越来越麻木无知。在生态审美教育者看来,要唤醒人的生态审美本性,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恢复人对自然的审美体验,即进行自然“复魅”,让人体验自然的神奇性、神圣性和潜在的审美性,唯此,才能激发人们对自然的感激之情,让人乐于承担和实施各种保护自然的责任。“在生物学和生态学的意义上,人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他们也是这个世界中唯一能够用关于这个世界的理论来指导其行为的一部分。因此,人能够去理解那些可用来理解他们的事物;他们的困惑和责任都根源于此。……他们所研究的形而上学也许能引导他们获得一种与自然合一的体验,使他们以高度的责任感去关怀其他物种。”[43]还自然之魅,人们必须沉浸于自然审美之中,唯有沉浸与参与,人们才能真正地理解自然、崇敬自然。印度诗人泰戈尔在《新月集》中写道:“我在星光下独自走着的路上停留了一会,我看见黑沉沉的大地展开在我的面前,用她的手臂拥抱着无数的家庭,在那些家庭里有着摇篮和床铺,母亲们的心和夜晚的灯,还有年轻的生命,他们满心欢乐,却浑然不知这样的欢乐对于世界的价值。”泰戈尔正是于黑夜中踽踽独行于大地,他才能感受到大地给予人类的安居、温暖、生命与欢乐。即自然审美只有从远距离的静观走向动态的参与,审美主体才能在沉思中走向深度审美,从而引发对自然的敬畏之心。而对自然的热爱与敬畏会提升人的自然德性,促使自然审美与生态责任相结合。
尽管生态责任的担当也可以通过法律与道德的手段实现,但从教育的效果看,自然审美更易唤醒人们的生态审美本性与责任担当,这正如罗尔斯顿在《从美到责任:自然的美学与环境伦理学》中指出的:“哪里能使人产生悦人的审美体验,此地便更容易受到保护。”一个爱护花草树木的人大概不会随意去毁坏一片树林或草地。对于自然审美的深层教育功能,罗尔斯顿将之提高到宗教的高度。“攀登山峰、观看落日、抚摸岩层、穿越紫罗兰草地都会使人产生‘运动和精神贯穿于所有事物之中’的感觉。于是,荒野自然变成了某种类似于神圣的经文的存在物。”[44]正是基于这种认识,罗尔斯顿在《哲学走向荒野》一书中为自然的“宗教象征价值”辩护,将荒野的教育价值与大学教育同等对待。“在对我们进行价值教育上,荒野跟大学一样是必需的。”[45](www.xing528.com)
但需要指出的是,在自然审美中,由于人们审美偏好的存在,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生态责任的承担。比如,有些城市为了让市民体验历史的深度,将高大古老的树种大批移植到城市中心,由于生长环境的变更,古木最终枯毁了。还有些城市为了打造城市名片,刻意地营造城市意象,单一种植某种花木,严重破坏了花木的生长环境。还有某些城市为了打造山水园林城,将北方的树种移到南方城市,或将南方的树种移到北方城市,最后造成了大面积的树种死亡,影响城市景观的建设。因此,我们只有超越对自然万物的审美偏好,才能真正保护自然生态的完整性。对优美自然的欣赏,我们当然应该有卡尔松所说的“如其所是”的肯定性态度。“按照这种观点,自然环境在不被人类所触及的范围之内具有重要的肯定美学特征:比如它是优美的,精巧的,紧凑的,统一的和整齐的,而不是丑陋的,粗鄙的,松散的,分裂的和凌乱的。简而言之,所有原始自然本质上在审美上是有价值的。自然界恰当的或正确的审美鉴赏基本上是肯定的,同时,否定的审美判断很少或没有位置。”[46]但对那些被污染的自然环境,我们则要持“批评美学”态度,即“审丑”。与审美相比,环境“审丑”可以激发人们保护环境的意识。比如美国诗人惠特曼的《红杉树之歌》尽管在理论观点上支持开发自然、发展西部的立场,但对于人类砍伐树木、破坏自然的行为持批判态度。他在诗中写道:“一支加利福尼亚的歌,一个预言和暗示,一种像空气般捉摸不着的思想,一支正在消隐和逝去的森林女神或树精的合唱曲,一个不祥而巨大的从大地和天空飒飒而至的声浪,稠密的红杉林中一株坚强而垂死的大树的声响。别了,我的弟兄们,别了,大地和太空!别了,你这相邻的溪水,我这一生已经结束,我的大限已经降临。”这实际告诉我们,美国西部大开发让无数生灵毁于一旦,让自然付出了巨大代价。诗人惠特曼在这里是从“审丑”的视角教育人类要保护自然环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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