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园林模式-木府通论

其实在我们进行建筑设计时，就把木府的园林布局考虑进去了。我们知道，当朝天子有皇家园林，贵胄世家有私家园林。而过去的木氏土司对中原王朝俯首称臣，关起门来则是“闭门天子”，是所谓的“土皇帝”。因此，历代木氏土司的宅邸园林是介于皇室园林和私家园林之间的一种模式，比皇室园林低档一些，又比普通贵胄世家园林高档一点，此外，它还应该有丽江本土的园艺特色。我们建造木府的园林，就要把握这个特点。

因此，木府园林的分布构思是有规矩的，哪里该种什么，不该种什么，是根据房子的用途来布局的。也许有人要问，从议事厅观礼台上看下去，广场光光的一片，为什么不种树呢？我们原打算要种18棵青松，一边种9棵，后来没有种。为什么？我们想到，故宫太和殿广场上就没有种树，古制是不允许广场上有太多的树，认为没有树才有庄严感，才衬托出那种空阔威严，有那种“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气势。另外，作为皇宫，天子驻地，自然要戒备森严，空阔的广场，便于防盗、防刺客。原因就在此。

修建木府的园林我们遵循着这样的一个原则，将其划分为几个区域来构思，仍先从四域划分来做。衙署区的花草树木虽然不能太多，但它的园林设计也是不可缺失的，其特点是把水引到衙署区，用水把衙署区主要的三幢房子围绕起来，以前木府也是这样的，所以是严肃之中又有园林风格。前议事厅前面的那个广场，摆放几盆松柏，一边放9盆，一共是18盆，这就避免了没有参天大树而引起的单调呆板等问题，既保持办公区域里边的庄严，又避免了在园林方面的零碎、复杂。同时将有变化的水系与广场上的盆景融为一体。

衙署区的两侧，用长廊隔开，长廊的南侧我们设计了一个南花园，我们称作南园。南园的安排是有小桥、流水，靠墙种竹子，用名贵花卉点缀其中。护法殿前面两侧，我们分别栽上两棵山玉兰，我们称作夜合花，这种树的树冠相当大，有点像华盖，也是比较名贵的树种，我们取其“华盖”之意。

在衙署区的北侧，设了一个水池，称为砚池，我们认为还是称为池好。砚与大研镇的“研”字谐音，因为木府是在大研古城。用这样一个砚池点缀在衙署区与家院区之间，以隔开两边的建筑，起到一个湖光山色静心的作用。而一座曲折的石板桥就架在砚池上边，池的两岸是红花绿柳，取桃红柳绿这样的一个意境，真是匠心独具。因此，衙署区里边的格局是，南有南园，北有砚池，要的就是把衙署区搞成私家园林的模式。

而万卷楼周围的园林风格就不同了。万卷楼的四个角，分别种了松、竹、梅、兰，这些与万卷楼配合起来就显得特别雅致，因为毕竟是读书的地方，要突出一个雅致。这在紫禁城，就不允许这样做。松、竹、梅“岁寒三友”可以当作藏书楼、图书馆的点缀，能增添书生气。因为我们考虑到，万卷楼既是藏书阁，又是读书的地方，读书人要有一股文雅之气、孤傲之风，所以万卷楼就要显出这种清高、这种傲气来。郑板桥曾说过，“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日无竹”。要的就是读书人的气节，像竹子一样。至于松树、梅花，更为历代读书人所爱，为它们吟诗作赋的华章佳句数不胜数。因此读书人要把松、竹、梅当自己最好的朋友看待，人们也将之视为读书人的气质、性格。我们以围绕在万卷楼四周的松树、梅花、竹子来衬托它，这样一来，就把万卷楼的清高、文雅凸显出来了。

玉花园的所有建筑都是依地势而建，各领风骚，遥相呼应。从园林的角度来讲，其中的名贵花草也是不胜枚举，现在那棵紫薇花可能已有四百年的历史，也是名贵树种。夜合花也有三百年的历史了。名贵树木还有金爪玉兰，原来生长在维西县境内，后移栽到木府。《云南古树名木》中有这棵树的记载。一般玉兰树的花是往上开，但这棵树的花是往底下开，就像一串一串的吊灯。在这棵树的四周我们还设置了一些假山，造成一种仙女观花的景象。这棵玉兰树的特点：一是品种稀贵，第二是树龄长，这些都是有记载的。还有一棵是十里香，它跟一般的十里香不同，可以说是称王称霸的一棵十里香。为什么这样说呢？十里香的树龄一般寿命不长，但这棵十里香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它只是旁边发出来了两根枝干，它的树根相当粗，原先是生长在原始森林里的，这棵十里香也是从外地移栽过来的，中间还有很多曲折故事呢！十里香本身就是丽江传统的树种，一般种植在古寺庙里比较多，花园里也比较多。玉花园，一朝一晚、一晴一阴，它的景致都各不相同，令人遐想。

图1－48　玉花园的紫薇树

图片来源：木府提供

木府的古柏也很有特色。特别是三清殿旁边的那一棵和无字碑后的那一棵古柏，那是整个狮子山最大最好的两棵古柏。三清殿旁边那棵古柏的树枝都快垂到地上了，从树形上来看，像一条龙腾飞一样。这是一绝。无字碑后面的那两棵古柏可以说已阅尽丽江古城的春秋，是丽江的活化石，就在我们的玉花园里边，每天都看着古城，它们是丽江古城的见证，木府历史的见证。

玉花园中有一个杜鹃园，园内种有许多杜鹃品种，而且是以本地的品种为主。云南是杜鹃花的王国，你要翻越多少座山、走过多少地方，才能够把云南的杜鹃花品种看完？可能你花一年两年都还看不完。但是你一到这个园里，所有丽江当地的杜鹃花品种你都可以一览无余，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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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49　倒长的古柏

图片来源：木府提供

再一个是盆景，木府盆景丽江绝。我们的做法是把丽江所有上点档次的盆景统统都收购到木府里边来。收来了以后，我们觉得还不够，又跑到大理去收购；在大理收购了以后，又跑到腾冲去收购，在这个方面我们是花了一点钱、费了些工夫的。

关于木府园林的内涵我还要说两点。万卷楼和议事厅之间，有两棵夜合花^[1]，玉花园也有一棵，树龄有几百年了。木府，一定要有夜合花，因为夜合花从形状来说，像是一把华盖，取“华盖”之意，告诉人们这里是纳西族的王宫。古代皇帝出门，背后有人撑起一把大大的伞，那就是华盖，夜合花树的形状就是帝王的象征、皇权的象征，所以木府种上夜合花，就是要衬托出皇族气派，显示出土司的地位。夜合花的树冠，是丽江的一个特色，

再一个就是木府要有银杏树^[2]。护法殿前种了一颗银杏树。银杏这种树很古老，是树中贵族，历史悠久，而且生命力强。我们纳西族也是历史悠久，生命力强，所以银杏树也是我们的象征。此外，我们还种了一棵有百年树龄的桂花，取“庭前开桂花”之意。

此外，木府围墙下遍种竹子。木府的竹子，取的都是苏州园林特有的景致及其寓意。

总的来说，衙署区没有高大茂盛的树木，但南有南园，北有砚池，砚池边桃红柳绿，特别是在春天，显得格外的春意融融，让游客流连忘返。

木府的水系与众不同，与中原地区不同。为什么这样说呢？在中原汉族聚居地区，水一般是不能从家里流出去的，可以流进，但不能流出。因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但是流进不流出是不可能的。丽江纳西族就不一样了，我们没有这种规矩。丽江人顺其自然，水流进，又流出，就是“活水长流”了。这是丽江人的哲学。纳西族是崇尚自然的，一切顺其自然，上善若水，木府的庭院水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可以这样说，我们把整个丽江的奇花异草都搬到木府里边来啦，木府的园林成为园林艺术的一门新园艺、一个新标本。我们认为，只有这样的园林才符合当时木氏土司的身份和地位。

园林艺术并不仅仅是种花花草草，花草树木还需要与楼台亭阁、假山水池、九曲长廊等硬件设施完美地搭配起来，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园林。比如木府的衙署区两边的长廊，我们称为前长廊，共有72间，代表的是孔子的“七十二贤人”。传说孔子有3000弟子，其中最出名的有72个，历史上称为“七十二贤人”，我们木府的前长廊不多不少，也是72间，这也许是一个巧合，但是它可以联系到儒家文化，联系到孔子的“七十二贤人”。玉花园两边的长廊我们称为后长廊，共有28间，代表着汉武帝点的“云坛二十八将”。这样，一文一武的含义就包含在园林里了。长廊的主要雕刻是挂络（也就是雀替），这个有点接近于苏州园林的味道、苏州园林的模式。木家院里的园艺就更接近生活，民居中常见的四季花卉等，配以梅枝窗、寿字窗、万字窗、四季博古等木府雕花工艺，形成一种古色古香的园林风格。

我们追求树的品种类型多样化，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盆景造型千奇百怪，水系回廊曲径通幽，创造并布置出最好的园林艺术。有一次苏州市园林局副局长HJR，受当时的丽江县委书记HZX的邀请，来木府做指导。他参观完了木府以后，我们在一起座谈，他说：“这样把丽江特有的奇花异草、名木贵树都移栽到木府来，我实地看了后，感觉到从木府的园林建设形式来看，是属于园林建设中的一个新的模式。我现在还没有一个固定、成熟的看法，但是我相信它是介乎于皇家园林和私家园林之间的一种园林建筑形式。你们的丽江古城博物院，可以说是一个园林式的博物院。既像紫禁城的园林模式带有点严肃，又像私家园林的模式带有点活泼，所以很有特点，很有意思。堪称中国园林的第三种模式。”

的确，我们木府的园林既有花木中的贵族，又有平民百姓家的花草，更有山野里的本地野生品种。也就是说，既有皇家园林的华贵气派，又有私家园林的小巧玲珑、幽静清雅，还兼具寺庙园林之幽美脱俗、禅机玄奥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