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孤儿：生活风险及社会救助

法律孤儿在成长和发展的过程中持续地面对多重风险。这些风险主要分布在个体、家庭、社会制度和法律、社会文化和社会观念四个层面,其中家庭层面是最常出现的风险来源,具体体现在家庭结构、经济能力和家庭教养能力三个方面。这些风险因素不单是因受法律孤儿的父母服刑/戒毒的冲击而产生,也可能在法律孤儿的父母离开前就已经存在,或是在其父母回归后才会发生(表10.1)。法律孤儿生活中的多重风险特征增加了他们生活的不确定性,部分儿童随时可能陷入生活困境或生活困境进一步恶化。

表10.1　法律孤儿面临的多重风险

(续表)

(一)父母离开前的风险因素

在父母离开之前,法律孤儿首先面对的是父母违法犯罪行为带来的各种风险。一些父母从事的违法犯罪活动会对子女和家庭产生附带的消极影响。例如母亲在怀孕和哺乳期间吸毒,导致子女早产、出生后发病、发育不良等情况发生;还有人因欠毒资而被人追债,导致子女和其他家庭成员的人身安全遭到极大威胁。其次,父母的违法犯罪行为一旦暴露,儿童就随时要面对失去监护人的风险。

即使父母没有离开,法律孤儿生活的家庭也处于多重风险之中。他们的父母大多没有正当职业,没有稳定收入,受教育程度极低,难以为子女提供经济保障。同时,由于他们在社会上游荡,结交不良伙伴,个人生活混乱,非婚生育的比例极高,导致子女从一出生就被迫接受单亲家庭的事实,部分孩子还遭遇上不了户口的难题。法律孤儿的父母既有的种种恶习,使得家庭面临扩展亲属网络断裂的局面。一些父母自身就是在不健全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的关爱和照顾,这种结构性的家庭风险又传递给了下一代。他们养育孩子的意识和责任感极为淡薄,如果没有祖辈或其他成人的保护,儿童就有被遗弃的风险。

在社会文化和社会观念中,养育子女是家庭内部事务,只有当儿童人身安全受到严重损害时,国家和社会才有责任进行干涉。因此,对于法律孤儿在其父母离开前所面对的各种风险,在没有发生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社会制度和法律中都没有设置相应的预警、防范和干预机制。可见,宏观系统对于法律孤儿在父母离开前风险的忽视,其本身也成为法律孤儿不得不面对的风险因素之一。(www.xing528.com)

(二)父母离开期间的风险因素

父母服刑/戒毒事件而导致家庭结构的改变,家庭成员的角色分工随之发生变化,法律孤儿被迫面对家庭破裂和抚养人变更的风险。无论是父母双方入狱,还是一方入狱后另一方与之离婚,或是一方入狱另一方逃亡在外,法律孤儿的核心家庭都会彻底破裂。大多数情况下,法律孤儿的祖辈承接了孩子的抚养责任。隔代抚养家庭可能存在祖辈的高龄、疾病、经济状况不佳、教育能力不足等不同风险。一些祖辈还要处理子女的寻找律师、上诉、辩护、重审等法律事务,支付律师费和子女监狱生活费用等。所有这些额外的负担都会不同程度地影响隔代抚养的风险。

由于社会文化和法律制度对犯罪分子的打击和排斥,整个家庭还可能会遭受情感上的巨大冲击,祖辈们同样会产生羞耻、内疚和痛苦的心理。他们通常会向法律孤儿保守其父母服刑/戒毒的秘密,或是教导法律孤儿向外界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就算是那些知情的法律孤儿,因为探视程序带来的心理压力、探视时间和地点的不便等原因,也极易中断与狱中父母的联系。此外,一些旨在帮助法律孤儿的帮扶活动也有将法律孤儿“标签化”的风险,唤起法律孤儿的身份焦虑。

(三)父母回归后的风险因素

现代社会普遍认为,原生家庭是最适合儿童成长的环境,父母是抚养儿童的最佳人选。相应地,父母天然地拥有对子女的监护权。在目前的法律制度框架下,父母的监护权并不受服刑、戒毒等因素的影响。法律孤儿的父母一旦刑满释放或戒毒期满,无须通过任何评估、考察或过渡阶段,就能自然获得监护和抚养子女的权利。如果父母是屡犯、惯犯,那么他们再次入狱或进戒毒所的几率极高,这有可能使法律孤儿生活变得动荡不安。如果和这样的父母长期生活,他们错误的价值观念和行为示范对法律孤儿产生的负面影响更是难以估量。

即使法律孤儿的父母回到正轨,他们在家庭中也并不一定能发挥积极作用。由于有犯罪前科,又缺乏工作经验和技能,他们的就业选择十分有限。在低保救助政策的“负激励”效应下,他们大都不愿就业,因而无法提升家庭收入水平。他们的回归通常会带来两种后果:一是祖辈继续承担抚养责任,经济压力和住房压力急剧上升;二是祖辈不再承担抚养责任,儿童得到的经济支持、情感支持和日常生活照顾的质量都明显下降。

(四)风险的累积性

上述分析表明,要理解法律孤儿的生活困境,必须观察其生命历程不同阶段的各种文化、制度、经济、家庭和个体的影响因素。通常情况下,这些风险因素都共同存在、相互关联,形成累积性的风险。例如,父母长期处于无业状态,使得他们违法犯罪的可能性剧增;父母缺乏经济能力和有过违法犯罪经历,可能影响照顾质量和亲子关系;社会文化中对违法犯罪分子的排斥可能导致祖辈的心理压力,祖辈在日常教养过程中又将压力传递给法律孤儿,等等。当然,不是所有法律孤儿都会同时面临上述所有风险,每个儿童的情况会有所不同,形成独特的风险因素组合。一般来说,风险因素越多,法律孤儿面临的风险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