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已经干枯成个大土坑,坑底的黑土龟裂着。周边的岸以及再外围的院墙则色较浅,逶迤皆黄褐。耸于屋脊之间的树倒未耷拉它的枝杈,然而,一概光秃着状如枯木。风过处,尘土飞扬,迷蒙得空中脏兮兮的……
萧瑟不忍睹,桃杌垂眼,垂头,又看见脚下有浮土似沙。
觉得有什么披上肩,是件鹦鹉绿海青(长外衣)。
“怎不命张千将这中庭如老槐般挖掉?”桃杌冷冷地给了句。
双目噙泪,杨氏喃喃作检讨,“妾身错了……”
语甫出口便后悔的桃杌忙截断,“错在我。”又执住那纤纤的手置于胸,乞怜地说,“我这里憋……闷得……难受啊,夫人。”
无以慰,杨氏将身偎依来,抱桃杌。
桃杌让杨氏抱着,阖起两眼,默默的……“从楚州骑马返回,”他忽作轻轻款款语,“途经山阴……山阴已入春。虽非江南,春乍来时并无杂花生树,绿却是看见了的。那绿不碧,甚浅,茸茸在枝头、在路边、在山坡……原来,嫩绿的色最动人、最动人心、最滋润人之眼目……”
又缄默良久,再说时,桃杌的语气语音与语速有了截然的不同,“可,一山之隔的山阳,塘里无水溪中无水井内无水,楚河虽未断流可因旱因汲取而干涸枯竭已经下游不出县境,百姓家商贾店家士绅官宦家家家缺水,食缺水用缺水灌溉缺水,人和牲畜都离奄奄不远,非但民不聊生连草木亦如是……可谓肃杀萧索,酷于严寒的冬季。天差地别啊!这天壤之别,系我一手造成。大旱!三年!这才起个头呢。夫人,我……”(www.xing528.com)
“那日,”杨氏将所抱的桃杌与自己一起扭转,转成觌面,“相公也这般执着妾身的手,与妾身说过八个字。尚记得不?”问着,杨氏说出了那八个字,“非审清窦娥案不可。”
不是想,桃杌沉吟了起来……
“听张千告我,”杨氏又说,“今日坐堂,相公着实把张驴儿好打了一顿……”
桃杌惨淡一笑,“夫人只怕要与祗候一样,感觉赢得痛快了。”说,“实则,是我输得甚惨,很可怜。我自以为得计,收监蔡乜氏,设罗网候张驴儿窃财逃遁,却全然没有想到,他毋须逃,他只消哄得蔡乜氏把他当儿子,有吃有喝有穿有用有住,日后尚有遗产可得。何乐而不为?挨几下板子,受点皮肉苦,算什么?至多打他几板而已,我还真奈何不了他……是他把我玩弄于股掌间。”
“他是个无赖!”杨氏咬牙切齿地说。
桃杌不禁失声大笑起来,“可我连个无赖也治不了。”
“不会。”杨氏说来仿佛胸有成竹,“邪不压正,你怎会连个无赖也治不了?天不容你治不了他。天在看着!天是有眼睛的!天有眼睛在看,所以,旱!不是么?”她一字一顿地接着说,“所以,你只须戒躁。”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