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人护送似的围着,史密斯和露天通事向前台来。临出帷幕,围着的止了步,容他们俩走进灯光去。
灯光下站有好几位,胸前襟上都佩红绸条,其中最红光满面的是汪十五。
站到麦克风前,露天通事看着史密斯,摆出恭听的架子,准备随时翻译对方的话。
史密斯又看了汪十五一眼,“我是英格兰人,不是德国人。”他说的是洋泾浜中国话,“我说我是冯·海因特的儿子,那是冒充,教我冒充的人是……”
一句话引起一阵啰噪,及至说到这里,会场里反倒静得鸦雀无声。站在台上的那几位都木鸡也似的瞪着史密斯,汪十五当然更加。
史密斯再次开了口,“教我冒充的人,”他一顿也不顿地宣布,“是胡宏生。”
“放屁!”在台下破口的是胡宏生。他这一骂,顿时招集了全场的目光,和全场的指点。站不是,坐不敢,走不得,胡宏生僵着。
汪十五回过神来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去,踱个似乎从容不迫……等站到露天通事的位置上,他咳出几声,咳嗽声通过麦克风响遍全场,他又把嘴跟麦克风校正些,“大家晓得胡宏生老先生是什么人吗?”问得重又鸦雀无声了,汪十五这才告诉大家,“是我汪十五的丈人阿爸,老泰山,”他特别地转对史密斯来了一句洋泾浜,“发茶劳〔岳父(father)的音译〕。”然后,再接着说,“又是我嗑过头的师傅,和我的老东家。但不过,诸位,讲出来不怕坍台,我跟贱内的结合,老人家没有点头。他把我的铺盖扔到马路上,几年里和我、和贱内一点都不来往,还特别登《申报》申明,跟贱内脱离父女关系。所以,他怎么会帮我呢?他怎么可能帮我呢?”
打量着台下疑惑、迷糊、交头接耳着的人众,良久,汪十五终于把所有人都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帮你?”
“对!不错!”他强调地自答罢,续道,“大家想想看,冯博士的儿子到上海来,对谁有好处?我,只对我。他来不来跟任何别人毫无关系。所以,弄个人出来冒充冯博士的儿子,是帮我。大家讲,我讲得对吗?”
他指了指在一旁呆着的史密斯,“那,这一位为什么要咬胡老先生呢?他们之间或者有恩怨,我不晓得。”继又对史密斯说,“我只想当着大家的面,问你,你讲你不是冯博士的儿子,那么,你怎么晓得补脑汁的方子写得满一张纸头?你怎么晓得44776的成分有二十八种?你怎么晓得冯博士发明补脑汁的时候亲自喝来做试验?”(www.xing528.com)
始终专心听露天通事翻译的史密斯始终哑着。
“讲不出。”汪十五得出结论,并据之引申道,“那就证明,不是你冒充冯博士的儿子,是你、冯博士的儿子想冒充别人。”接着,他告诉大家,“再讲了,不是阿猫阿狗来一个高鼻子蓝眼睛,我就会认他的。我手里有冯博士留给家母的遗嘱,遗嘱封面上写得清爽,留示吾儿史密斯。我请教过外国律师。”
听得史密斯像煞个戆大,汪十五含笑劝导着戆大也似的史密斯,“算了,兄弟啊。不管你跟我丈人有什么过节,今朝是你不对,你跟他说句对不起。当然了,假使肯看我面子,拿过节也一笔勾销掉,我看在场人人全会拍手。”
话未断音,全场所有人都举手拍起来,包括台上的史密斯和台下的胡宏生以及樊宝根。
拍着手,樊宝根欠身凑向胡宏生的耳朵,“你女婿这本万宝全书比我厚。”
“女婿?”胡宏生一时惑突,没反应过来。
樊宝根诧异,“还不认他呀你?”
“认,”胡宏生忙说,“马上认。”
樊宝根却又劝阻,“马上认不妥当,等事情冷一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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