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着粉墙辘辘地行来,马车停在月洞门前。门内迎面立假山,半遮半掩着绿树红花。
被搀下车的汪十五,被搀着绕过了假山。
豁然现出荡漾的碧波,水上有桥,桥九曲,九曲桥尽头是轩,草书四字“湖光山色”的匾额下,设着桌和椅。座中男弹三弦女的抱琵琶,正唱着《玉蜻蜓》里“佛地寻亲”那折。
听弹唱的只有一位,身穿白纺绸衫裤,脚着白洋袜,此公半卧在榻。瞥见汪十五进门来,他抬起夹着支香烟的手,一指旁侧的盘交椅,便再不加理会了。
呆在那儿好一会,汪十五战兢兢地坐了。没敢坐满,他更没敢去碰椅边几桌上摆的茶。
碧绿的嫩叶半沉半浮于玻璃的杯中。
杯下垫一方精纺巾帕。
帕的一角有丝线绣出的“C.W.S”。
一式由老红木精工做成的几桌和椅和半桌,雕刻着的花饰边也同一式。
半桌居中摆自鸣钟,与之相邻的是只与之大得相仿的无线电,两者显见得皆是舶来品。
汪十五偷偷地瞟了一眼又瞟一眼,矗身挺胸的姿势却始终保持得相当完好,那把鹅毛扇,则被他两手合拿着置于膝头。
乐声止处,艺人继之以表白。
“听讲,”榻上的那位开了口,开口说来颇突兀,“你有补脑的药水。”
一愣,汪十五不知是祸是福,谨慎地笑了笑。
“听讲,吃了你的药水,小戆跳级,数到了五。”
一怔,汪十五不知是真是假,择了个问题作答,“先生怎么晓得?”(www.xing528.com)
“我的跟班是小戆的过房爷。”
释然,恍然,汪十五深深一点头,“噢。”他即刻表示,“改天,我替府上送几瓶过来。”
“药水是英国货?”
“不是。”
“美国货?”
“不是。”
“法国货?”
“不是。”
“那么是东洋货了。”他一拂掉落在纺绸衫上的烟灰,“东洋货,我素来不相信。纸头上涂一层柏油,当香云纱卖——东洋人弄不出什么好东西。”
汪十五保证,“方子绝对不是东洋的。”他又半是提议半是征询地说,“你先吃一两瓶试试。”
“我,”他指了指地上,“你不认识吧?”
笑了笑,汪十五笑出着自惭自愧和自卑,“十五世面见得少。”
“新近在交易所里做点花衣做点证券和杂粮,”他没告诉汪十五他姓甚名谁是何许人,“本来是贪好白相,不晓得非但不好白相,还特别费脑筋。”他用指抵住额头揉了揉。
正此时,说书艺人落回了。于是,他款款地起身,又举起手来软软地挥,“好,”他既对艺人也对着汪十五说,“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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