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菊芳妈松了口气。然而,忽一挣,她扔掉甏盖扑到沈菊芳身上,没打,只是掏女儿的衣袋裤兜……掏得购粮证,捏住装订的这边拼命抖,没抖落任何什么,交它给沈宜生,她俯向地,从棉被团中找出面粉袋,翻其里朝外,里朝外的面粉袋干干净净的,连灰都无……狠狠一掷袋,她继又死不罢休地往外强拉沈菊芳下床……
满怀希望在旁紧张注视着的沈宜生忙制止,“做什么?什么地方去?”
“去寻。”
“现在马路上连香烟屁股都抢着拾,有粮票钞票在那里,你还指望……”
“粮票钞票不是香烟屁股,拾着了应该在拾着的地方等。”
“你女儿又不戆,会没有寻过?”
认同丈夫说的话的,菊芳妈松了拉女儿的手,“是不戆,她是死人!”
“落也已经落掉,骂煞打煞,也没有用。”
“那你讲,哪能办?”
“还好哪能,只有省。”
“省?总要有才好省。甏里米没有一粒,抽屉里没有一两当月的粮票,拿什么省?”菊芳妈指指半截玻璃的板壁外,“店里可以省着吃的倒不少,不过,除掉棒冰和盐金枣,哪样不要粮票?拿盐金枣、棒冰当饭,不是冷煞就是咸煞。咸煞人、冷煞人的盐金枣和棒冰,还没有钞票连舔一舔都不可以。”
无可奈何,沈宜生没奈何地叹,“今天22,26号就好用下个月的粮票,三天总归……”
“总归?三天要吃九顿!加上今朝夜里,十顿不吃,你怎么立柜台?她怎么上课?我怎么挡车?”菊芳妈说,“三天不到厂,总要有讲法罢。怎么讲?讲了,有人会相信么?落掉粮票?现在有不拿粮票当心得比当心自己还当心的么?正像你讲的,我背后会有人指点戳三,喏,就是她用苦肉计,想骗粮票。活到现在,我从来没有给人指点戳三过。”说着,深感委屈,不由伤心得哭了。(www.xing528.com)
沈宜生掩饰着内心的同感,“人人觉得我们在用苦肉计,”想像着劝导说,“那决不至于。有人会相信的,相信的人还不见得少。”
“相信嘛哪能?作孽我?”菊芳妈哭得更伤心了,“我不要人家作孽,给人家作孽的日子,我不会过。”且还想到了可怕的,“或许会有送饭票给我的。”于是,着起急来,“那怎么办!人家好心好意,不收,不好;收,好收人家饭票的呀现在这种时候?啊呀!”她瞥见了饭锅,“马上就到烧晚饭时候了。”指指离头顶不远的楼板,说,“她要回来的。还有前楼、亭子间、三层阁,在灶间里看不见我,全要查三问四,给她们轧出苗头……”
沈宜生禁不住也惶惶,“这、这怎么办?”
菊芳妈急中生智,“快,打烊。”边扯来壁间所挂的毛巾擦脸,边说,“躲出去避避风头。”
“三天呢,”沈宜生犹豫着,“躲过今朝,明朝、后日……”
菊芳妈扔毛巾给丈夫,“到外头再想办法。”又冲丈夫指指床上的沈菊芳,径自出门右拐,“我去锁门。”
没等父亲叫,沈菊芳萎靡地从床上下来了,显见,爸妈的对话她都听着呢。
锁着隔断过道和楼梯间的门,菊芳妈又想到,“隔壁剃头店要是问‘怎么提早打烊’,”她关照丈夫,“就讲,我同事的女儿结婚……”
“没有在冬至日请吃喜酒的。”沈宜生反对道,他正提防性地跟在女儿身后出店堂。
到店外,他又递钥匙给沈菊芳,让她开锁解取拴住倚墙竖在店旁的那叠排门板的铁链。
“乡下有亲眷来总可以吧。”赶到的菊芳妈轻声问。
沈宜生给店面上起了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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