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不早的下午时分，又是阴天，凡侧门旁均有的马桶及豁筅自然早尽收回家去；既得不着晒，脚撑和竹竿也就一副都没摆出来；生煤炉和拣菜的，同样无有影踪；再加车辆行人两稀疏，空荡荡的狭马路——它已由“弹硌”变为铺设沥青了——很显宽敞。
唯独斜对面的30弄口不，那儿，以人满为患，几被拥挤所堵塞。
两头各搁在叠起的两条的长凳上，这块板，似乎是当年用作糊硬衬的，三块红砖笔直地横竖于板中间，代表网，去来来去的小球疾赛流星，握拍推挡搓削它的两个半大男孩，满头大汗脸通红，一蓝一黑，都脱剩件都洗褪了色的球衫。
自行车铃骤响，即歇。
观战者里替对垒的两人抱着棉袄的这个，闻声退步，出弄口，见在28弄1号侧门旁下车的果是尤起林，他正要喊，被尤起林一“嘘”，嘘得吐了吐舌头。大概刚刚换发过，工作服崭新，称身合体，尤起林如今壮硕，还挺帅。
“看好。”尤起林冲吐舌头的指指靠墙停着的自行车，拿着封信，扭头进侧门。门里出来了蒋玉英，厚棉袄厚棉裤，穿在其身看去好像着的是单衣，脸庞衬着红色的墙，又瘦又苍白。
她轻叫 “喔唷”，说了声“是你呀”，算是招呼过尤起林了，转脸向抱棉袄的，“噢，”并不真责怪地含笑说，“读初中就不帮我喊啦。”
原来，他是“滚圈”。“滚圈”忙用棉袄指尤起林，推卸、坦白，“是他不让。”
尤起林赶紧揽，“听讲你身体……”
蒋玉英抢话，“心脏有点扩张。”说明了再说明，“不很严重。”
“是我，”尤起林续接着解释，“给你送了六年多挂号信，你趟趟全在家。怎么会这样弄不懂，不上班啊难道。才问的‘滚圈’。问了十好几趟，他才告诉我。”继又说，“现在平信也很保险，还比挂号的快，我替你做只信箱钉在这里……”
蒋玉英再次截话，“我跟他们讲过好几趟了。”说明，“他们特别把细（上海方言，很小心），或者，习惯了改不掉。”(www.xing528.com)
“那，”尤起林说，“以后我替你送到楼上。”
蒋玉英摇头并摇手，“不用，不用，老不下楼也不好。”还致歉，“就是慢，每趟都要耽搁你不少时间，影响工作……”
这回摇头并摇手的是尤起林，“不碍那倒不碍。脚下带紧些全有了。”
“帮我喊，毛毛……”蒋玉英忽跟“滚圈”说，“喊部三轮车。”
小名毛毛的“滚圈”初甚茫然，迅即害怕，“发毛病啦？”
蒋玉英扶墙，分明站不住的她却还要装不严重，“有点不舒服。”
“快！”尤起林和毛毛/“滚圈”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喊，“喊三轮车！”
30弄口涌出一帮响应的，东张西望，并各奔东西，发号召的毛毛/“滚圈”则当先地斜斜地穿过马路，“我到跃进厂借电话，”他嚷着宣告，“叫救命……”
尤起林见状没离开，边扶住蒋玉英，他边往她衣袋里塞拿着的信。
“我……”蒋玉英要说什么。尤起林仿佛知道，毫不客气地制止道，“啊呀呀，补嘛以后……”
拐弯那头出现了辆空三轮，被多个男孩在后推着，它来得不比救命车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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