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牲是打磨得很光滑、做工也甚精致的木制品,长方形,半指高,横宽一指半竖长不足一指,四壁薄薄,像个匣子,无盖,底部居中有道浅而狭的凹槽。槽内,上下各展出五分之一地铺着张烟纸。其下方所展露部分的边,这会儿正被一把小刷小心翼翼到极点地刷上糨糊……毋庸置疑,执刷的是沈宜生。
“……糨糊千万要先刷,刷的时候要用竖的一侧,用软硬劲,可以用指头揿牢角,注意均匀,均匀的办法是快,对了,就像写小楷那样……然后,放烟丝,不要心黑放得忒多,忒少当然也不行,同样要快要均匀,放好,盖服帖没有糨糊的那边,一推。”沈宜生说至此,所说的事——放烟丝、覆纸、捏住匣子推那根位于下壁内紧贴底部而柄在匣外的细棍,都早已被他完成。他告诫看着躺在小家牲底部凹槽里那截白白的应该是香烟的高老师,“听、看,没有用的,必须练。”
高老师像学生那样连连点头,“是,是。”
“刚开始,我也弄得一塌糊涂。”沈宜生鼓励高老师,并承诺,“有空可以到这里来试,我给你把把手。”继又卖好,“真叫你是菊芳的老师,外加人品好……”
高老师忙摆手挡话,“不,不……”
“你不要谦虚。”沈宜生抓住高老师的手,“这里,每个月日子不固定,有不要票的‘生产’‘全禄’‘勇士’‘劳动’、碰巧还有条把‘光荣’供应门市。隔壁邻舍弄堂里对马路甚至于小时候同学当中的老瘾头跟我打招呼,要求给他扣两包、一包、半包的,至少几十个。”说着,诘问,“来开过口吗你?从来没有吧?”
高老师很不以为然,“应该,应该的。”
“人家不这样想。看我空敷衍,背后骂我‘不上路’,还讲我私吞不要票的香烟,假装拾‘屁股’卷着呼,遮世人眼。”沈宜生气得骂“戳”,道,“我沈宜生,人虽然起码,下作事情是打煞也不做的。”
高老师忙劝,“不要动气,不要动气。”(www.xing528.com)
“哪能不气法。我动他们的气,敬重你。所以,”沈宜生指指小家牲,说,“才对你公开用它的诀窍。否则,”他没说否则怎样,说开了否则的原因,“多一个会卷的人,就多一个拾香烟屁股的。拾的人现在已经一天比一天多,”他大摇起头且摇个不止,“再多的话……会也白会,没有‘屁股’拿什么卷?”
高老师把头点得较刚才深很多,“我住在杨树浦,从杨树浦到学校,从学校到杨树浦,早夜来去两趟。”告诉着,他问,“你猜,每趟能拾着几只‘屁股’?”
“几只?”沈宜生情知不妙却仍有些眼红。
高老师笑了,苦着脸,“常常一只也拾不着。”
“买一角洋钿盐金枣!”忽听有人趾高气昂、来势汹汹地喊。
临转去接生意,沈宜生叮嘱高老师,“不要拿。”继而,边揭开唯二地浅浅装有细小黑颗粒物的玻璃罐中一个的盖,“一角洋钿盐金枣,”边笑对横柜外的半大男孩说,“想咸死自己呀你。”
“肯算批发统统卖给我吗?”男孩分明自恨买得少,“我们人蛮多的。”他那翘着的小大拇指指着背后的马路对面。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