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造型艺术的地域文化研究-服饰图案的文字记载功能

“图案是民族服饰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民族服饰乃至整个民间美术体系中都起着传情达意的作用，它不是简单地模拟对象形体的外形，而是同民族服饰整体造型艺术一样，以舍形取意的方式，视对象为传达审美情感和文化的视觉信息符号，传达一定的社会文化信息和人的审美情感。不同民族的宗教信息、崇拜偶像均不相同，这些信仰和图腾文化在民族服饰文化体系中突出地表现出来”。它以形象化的创造性语言，记录下了民族的社会意识形态和民族情感世界的演变，为研究民族服饰艺术提供了极具史料价值的佐证。

贵州在历史上生产力水平不高的情况下，崎岖险峻的复杂地形，犹如一道天然屏障，既隔绝了贵州与外界经济、文化、艺术等方面的交流，也阻挡了其它外部民族对该地区各民族的同化与融合。为这里众多兄弟民族文化艺术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免受外界干扰的环境；复杂多样的自然条件，形成了不同地域单元内的各少数民族之间的宗教信仰、生活方式以及语言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差异。

苗族有自己的语言却没有文字的历史状况，与许多无字民族不同的是，苗族的起源、迁徙和发展等历史大部分是依靠口头传唱的歌谣形式传承下来，其族群有些历史或传说则体现在苗族服饰之中。因此，苗族文化除以古歌等口头文学形式传承以外，另一种形式应该是苗族服饰承载了传承本民族文化艺术的历史重任，从而具有了文字表意的社会功能，并且成为记载本民族历史、区分族内支系和代表文化交融的特殊符号。一套盛装有的达数十种不同图案纹样以及不同的刺绣技巧，但每一种图案纹样又都相应涉及苗族社会的传说故事，信仰崇拜、风土人情、生活习俗等，因此苗族服饰刺绣艺术不仅在纹样色彩构图等形式特征上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还兼具艺术学、民族学和社会学研究价值，具有历史文化的承载作用。

图150　丹寨苗族蜡染中的蝴蝶纹样

苗族叙事性服饰图案不仅长盛不衰，而且十分丰富发达，可谓到了以服饰再现历史的地位，成为苗族传世的“无字史书”。苗族服饰图案的不朽价值在于培养着苗家人的历史意识，教育苗族后来者永不忘祖先故土，显示出苗家人对祖先的追忆和寻根的浓重思想。本民族的长者可以从服饰蜡染刺绣图案及变化多姿的纹样中，解读出每一种图案的含义，每一根线条所象征的内容，从中读出民族历史上的战争与生产、崇拜与禁忌，乃至民族迁徙过程、重大事件、神话传说等等。例如，在黔东南苗族服饰里，大量使用着“蝴蝶妈妈”“姜央射日月”“骏马飞渡^[8]”等主题纹样，有代表迁徙中度过河流的水波纹，有代表祭祖时牛头上的毛旋形象，有传说救命药草“机机豆”的形象。用于盛装衣袖和后领上的固定的螺旋纹，有的说是迁徙渡河时遇到的旋涡，有的说是仿照铜鼓上的图案。这些纹样无一不显示着苗族先民的神话传说、历史发展的痕迹。这些图案被视为苗族群体的标志而世代遵守，不仅活着的人珍视它们，去世的人也必须穿有这些图案的寿服才能下葬。死者的灵魂才能返回祖先故地。(www.xing528.com)

图151　苗族刺绣蝴蝶纹样

贵州镇宁苗族老人穿的裙子有三种。第一种裙子叫“迁徙裙”有条横线分九级表示蚩尤有九子，即九黎部落。记载了苗族的起源；第二种裙子是“三条母江裙”，裙子上的三条横线表示蚩尤失败后苗族渡过黄河、长江和嘉陵江西迁的经历；第三种裙子是“七条江裙”表示祖先迁徙途中先后渡过七条江河。褶裙上的彩色线条，是一条条河流，一道道山路，背牌上的回环式方形纹，是曾经拥有的城市，并有街道、有城墙、有角楼，那披肩上的云纹、水纹、棱形纹，是北方故土的天地和肥沃的田土，花带上的“马”字纹和水波纹，是苗族祖先迁徙时万马奔腾过江河的壮观气势，苗族服饰的图案，是穿在身上的一部民族史书。苗族服饰中的刺绣纹样“星宿花”表示蚩尤和黄帝打仗时在夜里行军就靠星宿指引方向。“虎爪花”叙述迁徙到深山后打虎的故事等等。

从历史学视角看，民族服饰刺绣也可以看作是一部关于历朝历代的史书，它不仅反映人们日常生活，而且还与当时的历史大事遥相呼应，更与民族的图腾文化相互印证。《苗族古歌》和服饰图案功不可没，它强调了苗族共同的血亲族源，强调了他们曾有的共同生存空间，使在漫长的迁徙过程中逐渐分离的苗族群体牢记共同的文化关联，令其不忘祖先历史。这些深厚、沉郁的服饰图案起初具有明显的功利目的，它不仅是祖先辛酸历史的见证，也是返回故土的路标。当严酷的现实打破了重返故里的希望时，人们便将其视为历史而世代传承下来，其功利目的逐渐为思想意义所取代。

苗族服饰，作为一种存于其文化传统和生活模式的重要构成部分，是历史来源与文化因子在传递、衍化过程中绽开的物质和精神花朵。这些阡陌纵横的服饰纹样、符号完全可以当作一部浩繁的史书来解读。苗族没有文字，苗族服饰图案代替了文字，发挥了文化符号的功能。可以说这些服饰中的符号既反映史实，又演绎传说，其传递的信息是绵延不绝而又独特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