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社会学与历史学的双学科视角下的结合

休厄尔在《历史的逻辑》的《前言》中将社会学与历史学的结合，理解为“社会时间性”。这个说法有些矛盾，因为他在《理论、历史和社会科学》中说到历史学所熟悉的时间性称为“社会时间性”。换句话说，所谓的社会学与历史学的结合，变成了向历史学“一边倒”，那么又何谈历史学向社会学借鉴结构思考呢？反倒是，他在《前言》中视为“社会时间性”同义表达的“所有社会形式都具有历史性”或简称为“社会形式的历史性”（historicity of social form）、“社会形构”（social formation）更值得玩味[1]。

休厄尔的贡献在于从事件（event）的角度探讨了社会形构作为社会学与历史学结合这一议题。他在1996年发表的《历史事件作为结构转型：在巴士底狱发明革命》（“Historical Events as Transformations of Structures：Inventing Revolution at the Bastille”）一文中，通过批评叙事史学（narrative history）和当时主流的历史社会学，将事件的理论化往这一方向迈进（Sewell，1996b）。

休厄尔（Sewell，1996b：841-843）认为，历史社会学往往更关注普遍的因果模式而忽视事件，而叙事史学则对事件的理解缺乏以社会结构为基础，因为只有理解社会生活大多是在再生产之中，才能理解事件对结构带来的增速变化与巨大变迁，进而掌握“历史时间的正常肌理是粗粝而非平滑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事件确实结合了历史学的时间性特征和社会学的结构思考。因而，他这样定义事件：

事件是：1．诸种发生的交织序列；2．被时人认识到是重要的；3．导致了持久的结构转型。A historical event，then，is （1） a ramified sequence of occurrences that （2） is recognized as notable by contemporaries，and that （3） results in a durable transformation of structures。（Sewell，1996b：844）(www.xing528.com)

在事件定义的三个部分各有各的时间性理论，并相互构成。我在下文会一一阐述。不过，这三个子定义间有不协调之处。就后两个子定义来看，正如奥兰多·帕特森（Orlando Patterson，2007）提出过的质疑，认为有些结构转型并没有被时人所注意到，例如QWERTY键盘发明不被关注，但后来才流行起来。乔治·斯坦梅茨（George Steinmetz，2008）也提出了类似的批评。休厄尔（Sewell，2008）在回应时也同意会有一些事件是事后才被认识到或者没有被时人完全认识到，但他认为事件之所以为事件，是不可能时人完全没有认识到的。如此一来，事件或结构转型与时人的注意建立了必要关系：凡是结构转型，必须被时人认识或注意。

重新拆解休厄尔对事件的定义，带来了两个问题：1．交织序列、时人注意（attentions of contemporaries ）、结构转型，如何共同作为理解社会学与历史学的结合？2．事件概念如何既作为结构与时间性的结合，又同时作为现在与过去的结合？

对前一个问题，休厄尔还缺乏从理论上的具体阐释。显然，他是长于阐释结构转型而疏于分析时人注意。对后一个问题，休厄尔尽管对结构与时间性关系有所发挥，但对于现在与过去的结合缺乏解释。因此，从社会学与历史学的两对关系出发，聚焦到事件这个结合点，再拓展出两个问题，留待下文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