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掌故：远去的温州园林，沉淀的怀旧记忆

我住在旧城这边，松台山与九山一带是时常漫步的去处，林荫小径、湖光山色，闹中取静，别有一番情致。那些地方去多了，脑子里也收集了不少怀旧的信息。尤其是寻常巷陌、山边水旁一鳞半爪的旧踪古迹，或多或少总对应着一些熟悉的人物与掌故。它们跨越时空，划过温州乃至中国文化的夜空，留下光芒。

这一块湖山，是温州历史文化最有韵味的宝地之一。“一湖烟雨半湖山”，不大的温州古城里，袖珍的湖与玲珑的山竟可如此完美地结合，也算是造化的功力。有点遗憾的是，今天的松台、九山一带新景不少，独独旧色了无痕迹。而这旧貌里最值得记忆的，便是沿着湖山与之休戚与共的那些园林了。从清中叶至民国年间，她们如倾城佳人头上的冠冕，点缀了千年东瓯古镇的华美。这个时期，温州文脉自东晋、两宋以来再度振兴，即便是商人贾客也以游刃于斯文为荣，儒商们修筑的私家园林点缀着城市的街头巷尾、山旁水角，不仅仅给温州带来风格别样的建筑模式，更体现了那一代人的人文取向，即或以文养文，寄情林泉；或由商入文，以文哺商，他们的行为，不但具有标杆的功能，提高城市的品位，更能潜移默化，影响社会的审美趣味和情操。

通过叠山理水，莳花弄木，营造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境，园林的主人大致是希望在无常的浮生和喧嚣的现世里，打造一块人生诗画的栖居地。可以说，清中叶至民国间，温州城区周边大小不一、各具千秋的园林环境体现了文人士大夫们的理想诉求。这一时期的知名园林，在九山、松台外围有王叔果、王叔杲的父亲王澈于明嘉靖年间始建墨池坊的玉介园，广场路有康熙年间温处道台高其佩修筑的且园，道光年间知府刘煜造的二此园，积谷山边有清道光张瑞溥修的如园，谢池巷有民国闻人周守良的周宅花园，沙帽河有吕宅花园，杨雨农在花柳塘筑有巽园，杨青在大简巷建有杨园，西门外有春晖园。当然，园林最为集中的当是九山环湖一带，湖光山色间，星星点点，互为借景，别开生面。大名头的园林有，松台山麓建于清道光间的曾宅花园，永嘉画派的开山人物项维仁曾与此园有关，乐善好施的曾唯、曾儒璋兄弟修的依绿园（籀园）里寄居过流落江湖的同姓奇人画家七道士（曾衍东）。此外，还有对乡邦文物颇有建树、在护国运动中辅弼蔡锷的黄溯初修筑的松台别业，与松台别业咫尺相望的兰芬堂（陈宅花园）等等。如果把城外的其他园林加上，数目当不会是少数。不难想象，昔日妙趣天成的九山、松台，亭台楼榭、曲径修篁，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是何等的文气氲氤！(www.xing528.com)

不过，今天你环湖一走，或登临松台山，湖山可能还是原来的，但这些名园就没有苏州、扬州等园林之幸，可全身抽离，以得自保。它们宛如昙花一现，消失在人们视野之外。相比时下城市化进程日渐扩大的城区面积，钢筋水泥丛林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华丽背后的浮躁，以及缺少人文关怀的公共休憩场和千人一面的公园景观，无奈与悲凉是难免的。如今也仅能在书中一睹那昔日的风雅，或是听长者们发思古之幽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