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窑,因温州古有“瓯”之称,其地瓷窑称“瓯窑”,在中国的瓷器发展史上一直是作为一个地方民窑存在。在浙江最为著名的窑口里,它与龙泉窑各据瓯江一端。八百里瓯江水,即东瓯母亲河,也是养育瓯窑的摇篮。
说到历史,瓯窑发育成熟的时间与宁绍平原的浙江另一大名窑越窑是不相上下的,都是在东汉中晚期。所造的器型、釉色也有相近之处,但在发展过程中,命运却很不一样。越窑由于地利和天时,到了唐代,备受喜爱茶饮的宫廷和达官们喜爱,于是越窑窑口及书中都留下了“英名”:比如陆羽《茶经》里就以排行榜的形式将越窑出产的产品列在前列,“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越瓷类玉……”陆龟蒙在《秘色越器》诗中写到“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多美的越瓷啊!但瓯窑就不同了,它与越窑开窑的时间不相上下,清人朱琰在《陶说》里有不少客观、珍贵的记录,如(瓯窑)“‘翠色天青’于此开其先”,“是先越州窑而知名者也”。但越到后来,瓯窑的名气越小,当然,这与时尚的喜好是很有关系的。唐代,越瓷与金银、宝器、丝绸并列为宫廷贡品,这是越窑成名的最高峰时期了。但瓯窑的色彩就要实在多了,发展也不是一帆风顺,其生产的轨迹大致是:东汉晚期至东晋是成熟期,南朝之后走了下坡路,唐代又开始勃兴,但釉色大致青里泛黄,器型不挑,显得瘦削不丰满,这与唐人的时尚口味不符,更遑论其后大江南北五彩缤纷的窑口出现了。到了宋代,同饮一江水的龙泉窑,从瓯窑里得其“秘籍真传”后来居上走向了全国和世界。瓯窑在自家门口给打败了。到了元代,只能一声叹息,封了窑口不再生火烧窑了。
但作为一个地方名窑,它又是实实在在地辉煌了数百年,流传了近千年。面对遗留下来的众多的瓶瓶罐罐,它无疑永远地成为东瓯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试想,瓯窑在七百多年前就“金盘洗手”了,如今能留下的任何一件瓯窑器物,每一件都是当时东瓯先人为后人留下的一个文化的线索,一缕记忆的种子。
有人会问,在瓯窑里,最具有魅力的器物是什么呢?要让我去说,是鸡头壶、是执壶、是盘口壶、是堆塑罐,当然还是那玲珑可爱的虎子、呼之欲出的牛形灯、栩栩如生的蛙盂……其实,对一个热爱瓯窑的人来说,哪怕是一个平常的碗、碟、尊、耳杯、唾壶,都很值得细细地把玩。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一句,这里把玩不是随便的。因为此时的青釉还是无法与后来登峰造极时的龙泉窑粉青与梅子青相比较,不过瓯瓷的质朴里也依然可品出很有意味的格调。这里也有一个阶段论:首先得观其色。早期瓯瓷的胎是呈白中带灰,釉色淡青,透明度较高,顺着西晋大文学家潘岳说的“披黄苞以授甘,倾缥瓷以酌醽”就可以。到了三国、西晋时,不知什么原因,质量有点下降,胎釉结合不好,常有釉片脱落,釉色也不稳,什么淡青、青黄、青绿都有,好像是窑工兄弟们不太敬业了;之后的东晋,又一反常态,胎质细腻起来了,釉层厚而均匀,釉色也基本稳定在淡青上了,这可以说是瓯窑的精品期;再后来,如南朝、唐之后,虽说有这样那样的变化,但技术上一直没有超过东晋。其次是看其花型。花就是纹饰,型就是器形。瓯窑的纹饰总体上说是一句话:简洁明快。常见的纹饰不外是方格纹、三角纹、水波纹和弦纹。东晋时,因佛教的兴盛,流行起了莲花瓣纹。这里也要特别点到东晋时的另一种装饰:褐彩,而且是釉下的,有的是在口沿,有的是在肩腹,有的点在器物的盖子上,有的画出了几何图样,褐点有大有小,有淡有浓,有晕有染,有的做成对称,有的做成了垂帘纹、联珠纹,既古朴又典雅,这与后来明清瓷器的青花有点像,真是佩服古人的审美观。到了唐代,这瓯窑也紧跟时尚,器型丰满、厚重,装饰也花俏多了,什么刻花、堆贴、捏塑、印花都有,纹饰上唐代最常见的花纹也上了,如牡丹、缠枝、卷草、朵云、飞天都上了。至宋代,温州的西山窑发达了,数量很多,可圈可点的不多。(www.xing528.com)
其实,我喜欢瓯窑,但还是更喜欢东晋前后的瓯窑,它更能体现瓯人的创新与吐纳。比如说到鸡首壶,在三国后期、两晋时,首先在瓯窑与越窑烧出来以后才流向全国,并且在南北朝时成为引领一时风尚的典型器物。鸡在古代有特殊的禳灾除凶作用,是吉祥之禽,汉代应劭的《风俗通义·祀典·雄鸡》载:“鲁郊祀,常以丹鸡礼祀日,以其声赤羽,去鲁侯之咎。”民间认为“大鸡”即为“大吉”。鸡首壶作酒器称为“天鸡壶”。这种壶很有个性,一面贴鸡头,另一面贴鸡尾,头尾前后对称,鸡头实心,纯属装饰。从时间的早晚来看,只要看鸡头与口颈,早期的鸡头小得只有一丁点伏在盘口壶的肩部。到了东晋时,壶身也大了,鸡头是引颈高冠,一边还安了流线型的把手,这种壶到后来就越来越像把高挑的酒壶了。唐代,凤头壶取而代之,鸡头壶也就淡出江湖了。又说到缥瓷,这可是瓯窑的专利,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许慎《说文》:“缥,帛青白色。”蔡邕《翠鸟》诗:“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释名》:“缥,犹漂也,漂,浅青色也。”说明缥指淡青或浅青色。在两晋时期,为当时士大夫们所重视。而釉下褐彩的装饰的出现,则是一种革命性的创造,因为中国人崇尚美的极致即是简约,从新石器的彩陶,传统的水墨画,到宋代的汝、钧、定、官、哥五大名窑,再到其后的青花、釉里红、郎窑红,也都是走这一套路的。它们不外是白、黑、青、蓝的组合,色彩是单一的,气息是宁静的,构图是纯粹的,却是最有生命力和亲和力的。
当然,瓯窑最后被同一源头的龙泉窑所替代,让龙泉成为青瓷的代名词,即便不能说它是踏着瓯窑的肩膀上去,那么最起码这如脂似玉的青釉里也流淌着瓯窑的“脐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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