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粤东最大天然良港,神泉港码头的冬捕季节

粤东最大天然良港,神泉港码头的冬捕季节

时间:2023-10-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凌晨四时,惠来县神泉港码头上已经人声鼎沸。这里是粤东最大天然良港,时值冬捕旺季,每日数千渔船进出港,满载南中国海的新鲜鱼获。芦园村村民土匪,本姓谢,是村中的海鲜买手。土匪并未下场,有人将渔获送过来一一称重。只是海钓鱼获数量少,上钩种类不一,土匪上船只拣些稀罕物专给家人朋友尝鲜,之后便起身往鱼丸工坊。土匪家的渔田养着数以万计的鲍鱼。土匪自池内拣出一小盆鲜鲍,刮净黏液,打花刀、调味入笼蒸。

粤东最大天然良港,神泉港码头的冬捕季节

馋嘴的外乡人去汕头吃鱼,
馋嘴的潮汕人去芦园村吃鱼。

晚唐元和十四年正月,宪宗迎法门寺舍利入宫供奉三日,长安上下惊动,官吏百姓纷纷效仿,礼佛舍僧。偏韩愈写了封长文《谏迎佛骨表》,反对过分崇佛。奏折清晨递上去,傍晚昌黎先生就被左迁去“南蛮地”潮州了。韩愈从长安一路哭唧唧,走到潮州去上任,前后待了一年多。当时的潮州在长安人心目中,常年瘴气笼罩,湿热蒸郁,城池都浸在海潮里,苦透了。而初到潮州的韩愈,如同掉进兔子洞,原本对饮馔没多大兴趣的他,居然还写了些关于海鲜青蛙的诗文。

鲎实如惠文,骨眼相负行。蠔相黏为山,百十各自生。蒲鱼尾如蛇,口眼不相营……章举马甲柱,斗以怪自呈。其余数十种,莫不可叹惊……(《初南食贻元十八协律》)

给同僚元十八介绍长相奇怪的鲎、头扁尾巴长的鳐鱼、长相奇怪的章鱼与江瑶柱,还有聚在一起的贝壳山。韩愈学着潮州人的样子煮海鲜,蘸椒盐与橙酱,吃得大汗淋漓。

余初不下喉,近亦能稍稍。常惧染蛮夷,失平生好乐。而君复何为,甘食比豢豹。(《答柳柳州食虾蟆》)

与左迁柳州的好友柳宗元交流如何吃蛙。虾蟆就是青蛙,柳宗元吃得欢,来信说青蛙比豹胎还好吃。韩愈答,一开始自己食不下咽,结果越吃越顺,害怕上瘾。

潮汕沿海最不缺鱼,形形色色的怪鱼看得韩愈眼花。然而一千多年过去,今日走进潮汕菜场,海鲜档口上短短两米的冰台上,依然摆出一二十种大大小小的鲜鱼,长短粗细、三尖八角。就算浙江、山东沿海的人初次去潮汕,与韩愈一样,也叫不出这些家常海鱼的名字。

凌晨四时,惠来县神泉港码头上已经人声鼎沸。这里是粤东最大天然良港,时值冬捕旺季,每日数千渔船进出港,满载南中国海的新鲜鱼获。岸边的大小买手摩拳擦掌,但渔船老大手上的一流鲜货不会直接上岸亮相,而是悄悄换乘快艇,趁夜色抵达十几公里外的下游渔村“芦园”。

芦园村三面环山、海流和缓,是天然避风港,自宋代已有渔民在此搭寮捕鱼,明万历年间(1573—1619)庄、谢、王、黄、杨等姓居民相继迁入,形成村落。识鱼之人会在天光未亮时,沿着毫无标识的乡间小路,抵达村中一处沙滩,等候鲜鱼。

芦园村村民土匪,本姓谢,是村中的海鲜买手。他只收尖儿货,出手阔绰,直供深圳上海一线潮菜大馆。土匪的家距离沙滩步行不过三五分钟,半夜搓完麻将,他就直接往沙滩边的档口里一坐,边喝茶边等着自家快艇靠岸。沙滩上近百鱼贩摩肩接踵,几十艘渔船停在数百米外的海平面上,渔民们驾驶轻便的趸船将一箱箱油带、白虾、马友、大眼鸡、石斑、潺虾拖上岸,叫卖声不绝于耳。

入冬后,手掌长的白虾正当季,一只有七八两,虾壳透白,虾肉紧实,下锅煎焖,三五只一碟,手剥吮汁大嚼,有天然海水咸香。南海牙带,广州人嫌细,但潮汕人当宝。整箱拖网牙带,加海盐略渍再脆炸,鱼肉细滑;或用潮州咸菜煮熟,都是正当季的家常好味。章鱼、墨鱼、乌头、竹仔鱼混在一起的整箱杂鱼,是大排档老板的心头好。寻常小花螺到这里变成手掌大的巨螺,大螺不似小螺嫩滑,但螺尾带膏,口感细滑可媲美鹅肝,直接打边炉最为鲜甜。近海港湾通常都是海洋鱼类温暖的家园,食物富足,水流和缓,芦园也不例外。这片海域能捕到四五斤的野生巨花蟹,是港澳一线酒楼眼中制冻花蟹的上等食材,身价金贵。当日最大一条海鳗超过五十斤,被码头大佬收走。这条鱼的鱼胶足有手臂长,或许当晚就会出现在某位富豪的餐桌上。唯一养殖胜过野生的品种是“泥鯭”。这种近海簇生的小鱼量多价平,肉细味甜,算是百姓餐桌上的“石斑”。养殖泥鯭个头越大,肉质越厚,因为不用拖网捕捞,鱼身无泥味,加普宁豆酱焗一焗,搭配白饭,就是鲜活一餐。(www.xing528.com)

土匪并未下场,有人将渔获送过来一一称重。他随手选几只虾与肥蟹,再拣条大鱼,交与后厨烧出满满一桌,权当早餐。天光大亮时,鱼空人散,沙滩恢复平静。这时有快艇自远处靠岸,半夜在近海专事海钓的渔民回来了。海钓与拖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捕捞方式,前者并不往远海,只在近海下钩,渔民隔几日去查看渔获。海钓既不伤鱼身,能最大限度留鲜,又不伤鱼群,鱼钩大小与鱼饵制作可避开小鱼与母鱼,只选大鱼或雄鱼。而且入夜取鱼清晨即售,守在岸边吃鱼甚至连冰都不用覆,百分百出水鲜。只是海钓鱼获数量少,上钩种类不一,土匪上船只拣些稀罕物专给家人朋友尝鲜,之后便起身往鱼丸工坊。

制丸的女工,手法娴熟

刚在沙滩边交易的“那哥鱼”此刻已到鱼丸工坊。这类小鱼性格凶猛,鳞硬多刺,但鱼肉洁白半透,质地细甜。数百斤未冻过冰的那哥鱼,正由三五女工熟练清洗打理,鱼杂与黑膜一撕即净,薄薄的片刀沿着鱼骨刮肉,半晌每人面前就鱼骨成山。整桶碎肉由老师傅亲自加入蛋清与海盐,搅打起胶,时间与力道全凭经验。鱼糜以虎口挤成乒乓球大小的鱼丸,浮在温水中定形。另有少量墨鱼丸,工坊只取大条墨鱼筒,雪白鲜亮,口味比鱼丸更爽韧。

煮鱼丸也有些功夫。冷水下锅,文武火交替,既封住鱼汁,又能保持嫩滑。刚出锅的鱼丸鲜味只有三成,须待热气散尽,鱼丸身体收紧后,再捏起来咬。丸肉嫩到印出牙印,鲜汁上涌。一碟海鲜炒面,一碗鱼丸紫菜汤,就是渔村里的平凡一餐。今日在外打拼的潮汕仔,只需撕开一包冰鲜鱼丸简单煮个汤,放些南澳岛紫菜,再撒些芹菜粒,芬芳回甘的滋味如同返家。

芦园村除了码头与作坊,还有大片渔田。土匪家的渔田养着数以万计的鲍鱼。鲍鱼仔生性敏感,需要纯净且温暖的环境。渔田连通着南海,海浪拍打着外墙,击起巨大浪花。富含养分的海水随潮汐在鱼池中自然循环。池内不仅有中国本土的鲍鱼,也有来自澳大利亚、南非的碧边鲍与黑金鲍。鲜活鲍鱼滑动速度十分迅速,外壳少泥垢,裙肉上包裹着丰盈的黏液,吸力强劲。一年后鲍鱼大仔们将会被送往中国北方,在冰冷的渤海湾继续成熟。土匪自池内拣出一小盆鲜鲍,刮净黏液,打花刀、调味入笼蒸。上桌时鲍肉晶莹、少见缩水,脆弹之间海味鲜浓。

巨花螺尾膏,适合打边炉

众人退散的海岸,又恢复平静

沿着村道一路能见到虾田、贝类田、造船厂、农家乐、民宿……每到一处,土匪只要露面都有同乡迎出来,他们彼此搭着肩膀,交换香烟,叽叽喳喳说着俗语,组成坚强的小团体。其实潮汕村村如此,村民的凝聚力形成天然屏障,守卫着自己的家园,也守卫着独有的饮食习惯,代代相传。如今村口的高速路即将竣工,寂静了几个世纪的芦园村,即将迎来喧嚣的日子。

入夜,土匪家开席,他与妻子有两双子女,大仔领着弟妹站成一列,像是中国移动信号,加上年迈的父母,已是人丁兴旺的大家庭。海边风硬,土匪妻拿出自家风干的鱼胶与河豚干,众人一起打边炉。鱼胶糯口,豚肝绵滑,一叠叠雪白的鱼片、粉红的鸡脯、碧绿的西洋菜,依次下锅,蘸着豆酱,满口鲜甜。这般再待下去,真怕要和韩愈一样,越吃越上瘾,舍不得离开了。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