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建国元年正月初一,王莽率领公、侯、卿士,向太皇太后奉上新刻制的玺印、绶带,按照符命,去掉玺印上面的汉室封号。
当初,王莽娶了宜春侯王咸的女儿为妻子,此时立为皇后,皇后为王莽生了四个儿子:王宇、王获、王安、王临,两个儿子此前已经被王莽逼迫自杀,王安有时疯疯癫癫,王莽于是立王临为皇太子,王安则被封为新嘉辟。王宇的六个儿子受封为公爵:王千为功隆公,王寿为功明公,王吉为功成公,王宗为功崇公,王世为功昭公,王利为功著公。大赦天下。
接下来,王莽策命孺子:“哎,刘婴呵,在往昔,皇天护佑你的太祖刘邦,创建汉朝,至今已经历十二世皇帝,享有国家二百一十年,按照天命历数,改朝换代,现在由予来继承。《诗经》讲:‘殷商侯服于周,天命难以违逆。’现在,予封你为定安公,永远做新朝的嘉宾。呜呼!敬畏天命吧,在公爵位上,不要违抗予的诏命。”又说:“以平原县、安德县、漯阴县、鬲县、重丘县,五个县共一万户,地方一百里,作为定安公的封国。在封国内,修建汉室祖庙、宗庙,像周代的后裔一样,祭祀祖宗,仍然享有汉室正朔、服色。后世祭祀,仍然称颂汉室创立的丰功伟业,让汉室的列祖列宗享有后代子孙的祭礼。封孝平皇后为定安太后。”读完策书,王莽拉着孺子的手,哭得满脸是泪,声音哽咽,说:“在往昔,周公摄位,最终还是把王位还给成王。而今,予却不能不畏惧皇天加于予的威命,今天这样做,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叹息悲咽良久。中傅(宦官)带着孺子下殿,北面向王莽称臣。百官在旁边陪侍,莫不受到感动。
王莽又按照金柜图书的说明,拜封新朝的十一位辅佐大臣。拜太傅、左辅、骠骑将军安阳侯王舜为太师,封为安新公;拜大司徒就德侯平晏为太傅,封为就新公;拜少阿、羲和、京兆尹红休侯刘歆为国师,封为嘉新公;拜广汉郡梓潼县人哀章为国将,封为美新公。这是四辅,所处位置为上公。拜太保、原承阳侯甄邯为大司马,封为承新公;拜丕进侯王寻为大司徒,封为章新公;拜步兵将军成都侯王邑为大司空,封为隆新公。这是三公。拜太阿、右弼、大司空、卫将军广阳侯甄丰为更始将军,封为广新公;拜京兆人王兴为卫将军,封为奉新公;拜轻车将军成武侯孙建为立国将军,封为成新公;拜京兆人王盛为前将军,封为崇新公。这是四将。一共封了十一个公爵。王兴原来是城门令史,王盛此前沿街叫卖烧饼,王莽严格按照符命,访求与这二位名字相同者,找到十几人,此二人的相貌符合占卜看相人的解释,从布衣百姓越级提拔,以表示不敢欺瞒神灵。其余的十几人,都拜为郎官。这一天,还拜授了卿大夫、侍中、尚书,一共有几百人。刘氏宗室凡担任郡太守者,一律改任谏议大夫。
王莽将明光宫改为定安馆,定安太后住在里面。以原大鸿胪府为定安公府,布置门卫、侍者,负责管理监护。敕令服侍的奶妈不得与定安公讲话。定安公孤独地住在房子里,长大成人,叫不出六畜的名字。王莽又把孙女,王宇的女儿嫁给定安公,作为妻子。
王莽制策书,确定百官职责:“木星庄重肃穆,位于东方,由太师负责,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对待政务要保持公平公正,以日晷的影子判断时间。火星聪明睿智,位于南方,由太傅负责,四季更替,寒暑变化,要适时适度,季节变换分明,声律音符准确。金星安定祥和,位于西方,由国师负责,阴阳转换,干燥潮湿,要适时适度,度量衡称量公平。水星精明果断,位于北方,由国将负责,冬季严寒,寒潮来袭,要适时适度,收藏储存及时,以漏刻度数掌握时间。月亮象征刑罚,是君主的左膀,由司马负责武备,实施惩罚要按照法律,掌握天文,敬奉昊天,敬授民时,劝导农事,发展农业,获取五谷丰收。太阳象征德政,是君主的右臂,由司徒负责文教,礼仪法规,用以教化民众,以五种礼仪(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推行教化,率领民众崇尚礼仪,易风美俗,训练五种品行(仁、义、礼、智、信)。北斗象征帝王核心,由司空负责物产、图籍,考查政务须有准绳,治理国土,兴修水利,掌握名山大川,鸟兽繁育,促使草木繁盛。”其他官员,按照职务分别确定职责,策书像上古时的典谟训诰。
王莽设置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官位相当于公卿,大司农改为羲和,又改为纳言,大理改为作士,太常改为秩宗,大鸿胪改为典乐,少府改为共工,水衡都尉改为予虞,与三公府的司卿,共九卿,隶属于三公。每一卿设置大夫三人,大夫属下又设置元士三人,共计二十七位大夫,八十一位元士,分别负责京师官府的各项政务。王莽将光禄勋改为司中,将太仆改为太御,将卫尉改为太卫,将执金吾改为奋武,将中垒校尉改为军正,又设置大缀官,负责皇宫的乘舆服饰御物及军需物资调配,官职属于上卿,叫宫中六监。郡太守改为大尹,都尉改为太尉,县令、县长改为县宰,御史改为执法,公车司马改为玉路四门,长乐宫改为常乐室,未央宫改为寿成室,前殿改为王路堂,长安改为常安。俸禄百石的官吏改为庶士,三百石官吏改为下士,四百石官吏改为中士,五百石官吏改为命士,六百石官吏改为元士;一千石官吏改为下大夫,比二千石官吏改为中大夫,二千石官吏改为上大夫,中二千石官吏改为卿。官吏的穿戴,使用的车辆、礼服、礼帽,按照等级都有所规定。还有司恭、司徒、司明、司聪、司中大夫,诵诗工、彻膳宰,负责了解民情,从民间舆情反映考查官员。策书讲:“予听说,上古时的圣人,彰显圣德,修养身心,坚持始终,设立专门机构,负责五事(貌要恭、言要从,视要明,听要聪,思要睿),不要隐瞒过失,助长虚伪,不要好恶不分,坚持中正。呜呼,大家努力吧!”王莽又诏令,在通衢大道旁,设置谏言的旗幡,矗立提建议的木牌,安放谏诤擂鼓。安排四位谏议大夫负责,坐在通衢大道旁,接受行人对朝廷的建议及谏书。
在王氏家族,王莽封了叔伯兄弟侄子爵位,近亲封为伯爵,远亲封为子爵,再远的封为男爵,女儿封为任爵。男子以“睦”为称号,女儿以“隆”为称号,授予印绶。封为侯爵以上的亲属,在封国内有太夫人、夫人、世子,授予印绶。
王莽说:“天无二日,地无二王,这是百世不易的道理。汉室的诸侯称王,域外的四夷也称王,违背古制,不是一统天下的君主,不能称王。诸侯王只能称‘公’,域外四夷僭越者改为‘侯’。”
王莽说:“帝王的道统沿续,圣德帝王,享受百代祭祀,譬如黄帝、帝少昊、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帝夏禹,皋陶、伊尹是圣德君主,或圣德君主的始祖,他们具有圣德,感动天地,创立的功业影响深远,予甚为嘉赏,找到他们的后裔,续封爵位,奉祀祖先。”经过考证,王氏,是虞舜的后裔,来自帝喾;刘氏,是唐尧的后裔,来自颛顼。王莽封姚恂为初睦侯,这是黄帝的后裔,奉祀祖先;封梁护为修远伯,这是少昊的后裔;封皇孙王千为功隆公,这是帝喾的后裔:封刘歆为祁烈伯,这是颛顼的后裔;封国师刘歆的儿子刘叠为伊休侯,这是唐尧的后裔;封妫昌为始睦侯,这是虞舜的后裔;封山遵为褒谋子爵,这是皋陶的后裔;封伊玄为褒衡子爵,这是伊尹的后裔。汉室的后人是定安公刘婴,这是新朝的嘉宾。周代的后裔是卫公姬党,封为章平公,这是新朝的嘉宾。殷代的后裔是宋公孔弘,时代久远,位置下移,改封为章昭侯,这是新朝的贵客。夏代的后裔辽西郡人姒丰,封为章功侯,这是新朝的贵客。四代(夏、商、周汉)的始祖,其神位放在明堂合祭,配享皇始祖考虞舜帝。周公的后裔褒鲁子爵姬就,宣尼公后裔褒成子爵孔钧,此前已有安排。
王莽说:“此前,予在摄政时,在郊外修建祭祀的郊宫,祭祀远祖的祧庙,设立神坛,神祇赐福,有万道霞光,霞光化为乌雀,黄色瑞气蒸腾,一时间五彩斑斓,好似黄帝、虞舜帝的功德余晖。从黄帝到济南伯王(王莽的高祖王遂),予的祖上有五个姓氏。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赐予十二个姓氏。虞舜帝的先祖赐姓姚,在陶唐时家族姓妫,在周时家族姓陈,在齐时家族姓田,留在济南的家族姓王。予感念皇初祖考黄帝,皇始祖考虞舜帝,已经在明堂设置神位合祭。安排祖宗亲庙,五所祖庙,四所亲庙,帝后夫人配享祭祀。在郊外祭祀天地,黄帝配享天,帝后配享地。在新都侯东府,修建大祠堂,每年祭祀祖先。百姓在祭祀祖先时,也要同时祭祀。姚姓、妫姓、陈姓、田姓、王姓五姓都是黄帝、虞舜帝的后裔,是一个共同祖先。《尚书》不是讲‘同姓九族要和睦’吗?天下五姓的户籍列入族谱,都是宗室子弟,免去徭役,世代继承。元城的王氏及五姓家族不能通婚,以区别亲族。”然后,王莽封陈崇为统睦侯,这是陈胡公的后裔。封田丰为世睦侯,这是敬王田完(敬仲)的后裔。
虽然翟义、赵明造反,天下的州牧、郡太守及州郡主要官员仍然效忠于朝廷,王莽封州牧为男爵,郡太守为附城。王莽又封有旧恩的戴崇、金涉、箕闳、杨并等人的儿子为男爵。
王莽派骑都尉嚣等修缮在上郡桥山的黄帝陵园,在零陵县九嶷山的虞舜帝陵园,在淮阳郡陈县的陈胡公陵园,在齐郡临菑县的敬王田完(敬仲)陵园,在城阳郡莒县的愍王陵园,在济南郡东平县的伯王陵园,在魏郡元城县的孺王陵园,在四季祭祀。他们的寺庙需要修缮,因为天下刚刚安定,暂且把神主位安放在明堂太庙合祭。
以汉高祖的祭庙作为文祖庙。王莽说:“予的皇始祖考虞舜帝从唐尧帝接受禅位,汉室的初祖是唐尧帝。看起来,刘氏上古时的先祖就有禅位传国的高风亮节,予亲自在汉高帝的灵位前接受金策。予经常想要褒赏汉室的前辈,哪里敢忘记?汉室的祖庙、宗庙有七所,按照礼制,在定安国设立宗庙。在京师有陵寝、宗庙的不要拆毁,仍然享有祭祀。予将在今年秋天九月,亲自到高帝庙、元帝庙、成帝庙、平帝庙祭祀。刘氏宗室的属籍由京兆大尹管理,不要取消他们的徭役豁免权,在他们这一代人享有,州牧官员要经常去问候,不要让他们有冤无处申诉。”
王莽说:“予此前身居要职,担任摄政、假皇帝时,深感汉室遭遇三七(二百一十年)厄运,赤德的气数已经耗尽,思虑再三,还是要辅佐刘氏延续,该用的方法已经用尽。但是,即使用了错金刀币,仍然无济于事。自从孔子撰写《春秋》,到鲁哀公十四年,一个时代结束;从哀帝以来到今年,也是十四年。汉室的赤德耗尽,不能再延续。皇天显示明威,昭示黄德兴起,隆重地昭示大命,将天下托付于予。现在,百姓议论,皇天革汉室之命,立新朝,废刘氏,兴王氏。‘劉’字拆开,是‘卯、金、刀’的组合,正月卯时,佩戴饰物及流通的错金刀币不再使用。征询公卿、士大夫的意见,都说天人相互感应,道理讲得很清楚。取消卯时佩戴,停止错金刀币流通,这是顺应天心,符合民意。”王莽制作小钱,直径六分,重量为一铢,上面的钱文是“小钱值一”,与此前用的“大钱五十”同时流通。为防止有人盗铸假钱,规定百姓家里不得擅自藏匿铜、炭。
始建国元年四月,徐乡侯刘快聚集数千人,在封国内起兵。刘快的哥哥刘殷是汉朝封的胶东王,在新朝被封为扶崇公,刘快举兵攻打即墨县,刘殷紧闭城门,蹲在监狱里,县里的官员百姓固守城邑,刘快兵败逃走,到了长广县,死在那里。王莽说:“战国时,予的先祖济南愍王被燕军围困,从都城临菑逃往莒县。宗亲田单有奇计妙策,擒获、斩杀燕将,恢复齐国。现在,即墨县的士大夫,又齐心合力挫败反贼,予赞赏他们的忠心,可怜无辜的死难者。赦免刘殷等,刘快的妻子及其亲属,因连坐获罪者,予以赦免。慰问死伤者,赐予死亡者丧葬费,每人五万。刘殷懂得天命难违,疾恶如仇,致使刘快迅速败亡。增加刘殷食邑至一万户,封国达一百里。”又封赏进献符命的臣子十几人。
王莽说:“在上古时,八家拥有一口庐井,一夫一妻享有一百亩田地,交予政府的租税是收获的十分之一,在当时,国富民足,歌颂之声传颂。从唐尧、虞舜到夏商周三代,施行井田制,秦朝无道,增加赋税以满足皇室奢华的需要,逼得百姓穷困潦倒。为满足皇室欲求,毁弃圣人的制度,取消井田制,因此才有土地兼并,贪得无厌,比比皆是,势力强盛的豪绅占有千顷良田,贫苦无助的百姓无立锥之地。富人在市场上买卖奴婢,与关在栏里饲喂的牛马一样,操控百姓命运,决定生死。奸邪之人从中牟利,甚至抢夺他人的妻子、儿女,违背良心,悖逆人伦,违犯‘天地间,人为贵’的大义。《尚书》讲‘我要奴役你’,只有不尊奉天命的人才会这样做。汉室建政,减轻田租,百姓缴纳三十分之一的赋税,加上兵役更赋,连残疾人也要缴纳,地方豪强侵夺百姓,将土地租赁给穷人,由穷人代缴赋税,外加地租。上缴的赋税名义上是三十分之一,其实多达十分之五。父子夫妇终年在田间劳作,收获的粮食难以温饱。富人养的犬马可以吃菽粟粮食;困苦人家只能以糟糠充饥,被逼无奈,铤而走险。因此,富者、贫者常陷入法网,犯法的人越来越多。予此前在汉朝担任要职,曾经设计将公田改为井田,在当时,嘉禾祥瑞纷纷出现,遭到反贼干扰,只好停止。现在,公田改为‘王田’,奴婢改为‘私属’,不得在市场上买卖。有男子的人家不到八家,耕田数目超过一井者,将多余的土地分予九族乡党或邻里。没有土地的人家接受赐田,作为制度执行。敢于违犯井田制、无视法令、妖言惑众者,流放至遥远的绝域,让他们与魑魅魍魉做伴,就像古时,予的皇始祖考虞舜帝做的那样。”
在当时,百姓习惯于用汉朝的五铢钱,认为王莽铸造的钱太小,两种钱币同时流通,心存疑虑,又担心多次更换,难以取信于民,私下里仍然使用五铢钱,又传言大钱将要废止,不肯使用大钱。王莽为此而焦虑,颁布诏书:“敢于携带五株钱,说大钱要废止者,一旦发现,按照违犯井田制治罪,流放至遥远的绝域。”致使很多农民、商人失业,货币流通陷入混乱,百姓在集市上哭号哀泣,闻之令人心碎。买卖农田、私下里买卖奴婢获罪受到惩治者,盗铸假钱获罪者,从诸侯、公卿、士大夫到平民百姓,被捕的人不计其数。
始建国元年秋天,王莽派遣五威将军王奇等十二人,将颁布的《符命》四十二篇向天下宣示。其中关于德行、祥瑞的有五篇,关于符命的有二十五篇,因祥瑞而有回应的十二篇,共计四十二篇。因德行、祥瑞显现,例子有文帝、宣帝朝黄龙在成纪县、新都县出现,王莽的高祖考王伯墓门前的梓树长出枝叶,诸如此类事情。关于符命,有从地上冒出水井、石头、金柜等。关于福应,有母鸡变成公鸡。这些文章文辞典雅,假托各种异象穿凿附会,加上荒诞的解释,都在为王莽取代汉室找根据。总而言之一句话:“帝王接受天命,一定会有祥瑞,按照五行排序,有符命感应,既而建立巍巍大功,传予子孙,永享祭祀。新朝兴起,是因为祥瑞在汉室三七(二百一十年)、九代帝王后出现。首先在新都县发端肇命,接受黄支国贡献的犀牛,既而在武功县有丹书玉石,梓潼县人哀章献上金柜,受命于天,还有巴郡宕县贡献石牛,先后十二次祥瑞,上天如此眷顾,可谓恩德深厚,新朝的江山牢不可破!武功县的丹书石头,是在汉朝平帝末年出土,这些征兆显示,汉室火德耗尽,应由土德代替,皇天眷顾,将汉室天下传于新室,用丹书石头授命予新朝皇帝。皇帝谦让,居摄政位,没有接受上天授命,上天又在当年秋天七月,以三台星宿及文马予以警示。皇帝再次谦让,没有即位,上天第三次以铁券提醒,第四次以石龟、第五次以虞舜帝的符信、第六次以有文饰的玉圭、第七次以黑色玉印、第八次以茂陵县的石书、第九次以黑色龙石、第十次以神井、第十一次以雍县的神石、第十二次以铜符帛图,宣示天命祥瑞,越来越明显。前后十二次,昭告新朝皇帝。皇帝感到上天的神威不可违抗,才去掉摄政,先称假皇帝,改纪元为初始,欲以此搪塞天命,满足上帝的迫切心情。仍然不能阻止皇天郑重授予符命,上天决定以金策图书诏命。侍郎王盱看到一位穿着白布单衣的人,方领上绘有火红彩画,戴着一顶小冠,站立在王路殿前,对王盱说:‘今日五方天神有想法,欲把天下、人民托付于皇帝。’王盱感到奇怪,走了十几步,此人突然消失。到了丙寅晚上,汉室高庙就有了金柜图策:‘高帝奉承天命,将国家传授予新朝皇帝。’第二天早上,宗伯忠孝侯刘宏报告消息,假皇帝召集公卿廷议,还未做出决定,石头神人突然讲话:‘让新朝皇帝到高庙受命,不要停留!’新朝皇帝只好登上车子,来到汉室高庙受命。受命这一天,是丁卯,丁,就是火,代表汉室火德;卯,刘氏以此为姓氏偏旁,明确表明汉室火德已经告罄,现在要传于新朝。皇帝仍然谦逊,多次谦让,十二符效应不容停留,天命不可违抗,在诚惶诚恐中,皇帝不胜畏惧,哀怜汉室江山终于不能延续,只好战战兢兢,接受天命,为此,三个夜晚睡不着觉,三个白天吃不好饭,又问了公卿、列侯、士大夫。他们都说:应该按照上天威命去做。’于是改纪元、定国号,与海内万民重新开始。新朝建国,神祇喜欢,马上降下福瑞,吉祥的符命应接不暇。《诗经》讲:‘对人民有益的人,会受福于天;上天护佑,接受福运。’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五威将军带着《符命》,捧着印绶,王侯以下百官按照新朝官名更改,域外的匈奴、西域诸国、蛮夷,都接受新朝颁发的印绶,收回原汉室颁发的印绶,赐予官吏每人爵位两级,百姓每人爵位一级,女子每百户赏赐羊酒,赏赐蛮夷的钱币、丝帛多少不等。大赦天下。
五威将军乘坐绘有天文图像的乾王车,驾着六匹坤马,背负锦鸡彩色羽毛,服饰庄严华丽。每一位五威将军有前后左右中五位统帅,驾车的马匹、穿戴的服饰各有差别,颜色不同。五威将军持有符节,叫太一使者;统帅举着旗幡,叫五帝使者。王莽颁发策命:“普天之下,直至遥远的四方,无所不至。”向东方派出的使者抵达玄菟郡、乐浪郡、高句丽、夫余;向南方派出的使者抵达域外,经过益州郡,贬句町王为“侯”;向西方派出的使者抵达西域,贬西域诸国王为“侯”;向北派出的使者抵达匈奴王庭,授予单于印章,更换汉室授予的印玺,改变印文,将‘玺’改为‘章’。单于仍希望持有汉室授予的旧印玺,陈饶将汉室授予的印玺砸碎,详情记载在《匈奴传》。单于心怀怨恨,句町国、西域诸国因此相继叛离。陈饶返回,王莽任命为大将军,封为威德子爵。
始建国元年冬天,天上响雷,桐树开花。
王莽设置五威司命,中城及四关(函谷关、武关、萧关、大散关)将军,司命管理上公以下官员,中城将军负责十二个长安城门的守卫。王莽在策命中对统睦侯陈崇讲:“告诉你陈崇,不能尽职用命者是祸乱的肇始;奸猾不道是谋逆的祸端;盗铸假钱,妨碍货币流通,骄奢淫靡僭越制度,是祸害的元凶;泄露宫中机密,尚书不负责任,‘机密的事情外泄,则会贻害无穷’。在宫中接受爵位,再到私门谢恩,任命官员,不由朝廷决定,朝廷的大权旁落。以上六条罪行,为国家纲纪严厉禁止,你要负责监察。‘柔亦不欺,刚亦不屈,不侮鳏寡,不畏强权。’皇帝诏命你依法办事,监察朝廷百官。”王莽又诏命悦符侯崔发:“‘巡逻警戒,防备盗贼。’你作为五威中城将军,确保京城治安,天下太平无事。”王莽诏命明威侯王级:“峣关稳固,向南面对荆楚。你作为五威前关将军,要耀武扬威,谨防盗贼。”王莽诏命尉睦侯王嘉:“羊头险关,向北面对燕赵。你作为五威后关将军,在壶口险要地带扼守,以确保后关安全。”又诏命掌威侯王奇:“崤山渑池险固,向东抵挡郑卫。你作为五威左关将军,把守函谷关通道,向东展示军威。”又诏命怀羌子爵王福:“汧山陇山险阻,向西面对戎狄。你作为五威右关将军,驻军在成固县扼守要塞,在西面防止羌人作乱。”
王莽派出五十位谏议大夫,在郡国分头铸造钱币。这一年,长安街头有一位叫碧的疯癫女子,在街头高喊:“高皇帝发脾气,派我回国。敢有抗命者,九月等着杀头吧!”王莽即刻派人将疯女子收捕诛杀。负责治安的掌寇大夫陈成为此丢了官。真定郡刘都等举兵谋反,被发觉,王莽将叛乱者全部斩首。真定郡、常山郡大雨滂沱。
始建国二年二月,大赦天下。
五威将帅七十二人返回长安,汇报此行的结果:汉朝诸侯王改为“公”者,上缴了汉朝授予的印绶,成为平民百姓,没有抗命者。王莽封将军为子爵,封将帅为男爵。
王莽设置六管令,由政府负责酒类专卖,盐、铁专卖,负责铸造钱币,诏命采伐山中的植物、树木,捕捞湖沼的水产,要向政府缴纳赋税,又诏命市场官员低买高卖,平抑物价,向百姓赊贷资金,每月收取百分之三的利息。羲和下面有酒士,每个郡安排一人负责,乘着专车到地方督察卖酒的收益。禁止百姓携带弓弩铠甲,违法者被流放至西海郡。
匈奴乌珠留单于请求拥有汉朝授予的旧印,王莽置之不理,匈奴派兵在边郡骚扰,杀害掳掠边郡的吏、民。
始建国二年十一月,立国将军孙建上奏:“西域将军但钦报告,九月辛巳日,戊己校尉史陈良、终带合谋杀害校尉刁护,劫持西域的屯田将士,自称废汉大将军,逃入匈奴。这个月癸酉日,不知道何处来的男子挡在臣车前,自称‘我是汉室刘子舆,是成帝嫔妃生的儿子。刘氏应当复国,赶快把宫殿让出来’。臣将这名男子逮捕,是一位常(长)安人,姓武名仲。这些贼人违逆天命,大逆不道。臣奏请收捕武仲及陈良的家属,判家属连坐罪。”奏请得到批准。孙建又报告:“汉高帝近来告诫,撤销守护高庙的吏卒,汉室作为新朝驾宾,享受祭祀,顺应天心,为的是保全子孙,高祖的宗庙不应该设在常(长)安城,刘氏诸侯,应该与汉朝一起废黜。陛下宽仁,迟迟未做决定。此前安众侯刘崇、徐乡侯刘快、陵乡侯刘曾、扶恩侯刘贵等乘机谋反。现在一些奸猾不法之徒,或妄称前汉将军,或自称成帝儿子刘子舆,犯下大逆罪,禁而不绝,这些都是因为圣恩没有阻断逆贼的妄想。臣愚以为,汉高帝已经是新朝嘉宾,在明堂享受祭祀。成帝是皇上的异姓兄弟,平帝是皇上的女婿,不应该再为他们设立祠庙。元帝与皇太后是夫妇,受圣恩眷顾,礼制允许。臣奏请,汉室皇帝凡在京师有祠庙者,一律拆毁。刘氏为诸侯者,按照封国大小,封为五等爵位;在新朝担任官吏者,一律罢免,在家中等候恩赏。这样,上符合天心,满足汉高帝神灵的愿望,下能阻断奸猾逆贼的妄想。”王莽说:“可以。嘉新公国师刘歆按照符命担任四辅。明德侯刘龚、率礼侯刘嘉等三十二人,顺应天命,献上符瑞,或为新朝提出谏言,或参与捕获反贼,建立功劳。刘氏与此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不要罢免,赐他们姓‘王’。”只有国师公刘歆的女儿,因为嫁给王莽的儿子,没有赐姓,把定安太后改为黄皇室主,表明与汉室已经断绝关系。
始建国二年冬天十二月,天上打雷。
王莽将匈奴乌珠留单于改为降奴服于。王莽说:“降奴乌珠留服于知(囊知牙斯)侮辱国家,背叛与新朝的四条约定,屡次侵犯西域,寇略边郡,已经成为大害,其罪恶应予以严惩。诏命立国将军孙建等十二位将军,分十路出击,昭示皇天武威,惩罚囊知牙斯。予认为,原呼韩邪单于稽侯 (shān)的后代,几代单于忠孝,为汉朝守护边塞,不忍心因为囊知牙斯一人获罪,灭掉稽侯的后人。现在将匈奴国土,包括土地上的人民,分为十五部,立稽侯的十五位子孙为单于。派中郎将蔺苞、戴级飞马前往边塞,召稽侯的子孙拜为单于。其他匈奴人,知道犯法连坐,不敢违法者,一律赦免。”王莽派五威将军苗、虎贲将军王况从五原郡出兵,派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从云中郡出兵,派振武将军王嘉、平狄将军王萌从代郡出兵,派相威将军李棽、镇远将军李翁从西河郡出兵,派诛貊将军阳俊、讨秽将军严尤从渔阳郡出兵,派奋武将军王骏、走胡将军王晏从张掖郡出兵,还有偏将、俾将一百八十人。招募天下刑徒、丁男、士卒三十万,传令各郡为五位大夫运送裘皮衣服、兵器、粮食,由地方县长、县吏负责押送,从沿海、长江、淮河一带输送至北部边郡,使者在路上骑马传令、督促,以军兴法惩治贻误军机的官吏,天下为之扰动。先抵达边郡的人员,要等待军队会齐才能出击。
因为钱币流通不畅,王莽又颁发诏书:“民以食为天,以货币为流通媒介,《尚书·洪范》八政,以食货为首。钱币的币值过大会影响商品流通,钱币的币值过小又携带不便,轻重大小要适度,百姓才乐意接受。”王莽铸造五种钱币,详情记载在《食货志》中。百姓不愿意使用,王莽改为小钱、大钱两种钱币同时流通。盗铸假钱者仍然难以禁绝。王莽加重惩罚,一家盗铸假钱,五家连坐,将犯罪的人家罚没为官府奴婢。官吏百姓出外或返回,在途中要携带布币,与通行证明(符传)同时使用,如果没有携带,旅馆、饭店不能提供食宿,关津守卫不能放行。公卿上朝也要随身携带,才能进入宫门,以此推行布币的使用。
在当时,有人争着向王莽献上符命,以求得封侯,没有这样做的人,相互间开玩笑,问:“你还没有拿到天帝的任命吗?”五威司命陈崇奏报王莽:“这是在大开奸贼巧取富贵之门,亵渎天命,应该杜绝。”王莽对符命过多过滥也烦不胜烦,遂派尚书大夫赵并核查,不是五威将军认可的符命,一经发现,逮捕入狱。
当初,甄丰、刘歆、王舜是王莽的心腹,首先拥护王莽在朝中窃取尊位,极力吹捧王莽的功德;为王莽设计“安汉公”“宰衡”等封号,还上奏朝廷,封了王莽的母亲、两个儿子及王莽哥哥的儿子,所有这些,都是甄丰等在下面密谋策划的结果,甄丰、王舜、刘歆也因此得到王莽封赏,在朝廷享受殊荣,当时并未想到,王莽会担任摄政。王莽担任摄政的想法,来自泉陵侯刘庆、前辉光谢嚣、长安令田终术。王莽的羽翼丰满,欲向前再跨出一步。甄丰等顺着王莽的想法,王莽继续封赏王舜、刘歆的两个儿子及甄丰的孙子。甄丰等人已经得到爵位,心满意足,又开始担心汉朝的宗室、天下的豪杰。那些远离朝堂、急欲进身之徒,在此时争先恐后制作符命,王莽还会将符命作为依据,以假求真,王舜、刘歆惶恐起来。甄丰一向刚强,王莽知道会遭到众人反对,甄丰担任太阿、右弼、大司空,王莽伪托符命,改任甄丰为更始将军,与卖烧饼的王盛同列。甄丰父子对此默然接受。在当时,甄丰的儿子甄寻担任侍中,兼任京兆大尹,受封为茂德侯,也制作符命,说新朝应该将陕地分为两部分,封立两位伯爵,以甄丰为右伯爵,太傅平晏为左伯爵,就像周公、召公那样。王莽答应了,封甄丰为右伯爵。甄丰将要履行职务西行,还未走,甄寻又制作符命,说原汉室平帝的皇后、黄皇室主应该成为甄寻的妻子。王莽以欺诈篡夺皇位,心里常怀疑大臣怨恨、诽谤自己,遂借此机会大发雷霆,以震慑臣下:“黄皇室主是天下母后,你竟敢讲出这样悖逆的话!”欲逮捕甄寻。甄寻潜逃,甄丰自杀。甄寻跟随方士来到华山,一年后被捕,在供词中,牵扯出国师公刘歆的儿子侍中东通灵将、五司大夫隆威侯刘棻,刘棻的弟弟右曹长水校尉伐虏侯刘泳,大司空王邑的弟弟左关将军掌威侯王奇,还有刘歆的学生侍中骑都尉丁隆等公卿、亲属、列侯以下多人,被杀害者有几百人。甄寻的手掌有纹理,纹理显示“天子”二字,王莽让人将甄寻的手臂砍下来,带到宫中检查,王莽说:“这只是一个‘大子’,或是一个‘六子’,‘六’者,与戮同音,这表明甄寻父子应该受戮而死。”接下来,王莽将刘棻流放至幽州,将甄寻的儿子流放至敦煌郡的三危山,将丁隆杀死在羽山,用驿车载着尸体传示各地。
王莽长着大嘴巴、短下颏,两眼外凸,布满血丝,声音嘶哑,身高七尺五寸,喜欢穿厚底靴,戴高冠,外面披上翻毛大氅,挺胸昂首,左右环顾。在当时,有一位通过技艺在黄门任待诏的官员,有人询问王莽的相貌,待诏回答:“王莽是人们常讲的,猫头鹰眼、老虎嘴、豺狼声,这种人会吃人,最后也会被人吃掉。”问话者报告王莽,王莽杀了这位待诏,赏赐告发者。再后来,王莽用云母做成一面遮脸的面具,不是亲近者难以看到王莽的真面目。
始建国二年,王莽任命初睦侯姚恂为宁始将军。
始建国三年,王莽说:“百官更改名称,担负的责任也要改,法律条令、礼仪制度还没有修订,暂且按照汉室礼仪。诏令公卿大夫诸侯二千石官员,举荐吏民中有德行、有行政能力、擅长辞令、通晓经学者各一人,到王路四门报到。”
王莽派尚书大夫赵并出使、慰劳北部边郡,赵并返回,奏报五原郡北假地区土壤肥沃,适宜种植谷物,在汉朝不同时期都安排有田官管理。应该在该地设置田禾将军,安排士卒屯垦,可以弥补军粮不足。
在当时,诸位将军驻扎在边郡,等待大军会齐再进攻匈奴,官吏士卒放纵。内地郡县为征调军粮发愁,百姓逃离城郭沦为盗贼,并州、平州的盗贼尤为猖獗。王莽诏令七公六卿,全部兼任将军,派著武将军逯并等在主要城镇驻扎,安排中郎将、绣衣执法使者各五十五人在靠近边境的大郡镇守,负责镇压、监察武装盗贼。这些盗贼四处流窜,烧杀抢掠州郡,欺行霸市,鱼肉百姓。王莽颁布诏书:“匈奴囊知牙斯罪恶滔天,罪不容诛,因此,朝廷派遣猛将,分为十二路同时出击,欲一举剿灭匈奴。朝廷设置司命军正,在军中设置司命军监十二人,设置这些官员负责军中执法,惩治抗命不遵守法纪者。有些官员没有奉法守职,却倚仗权势横生事端,恐吓良民百姓,用铁链拘押,收受钱款,贪赃枉法,迫使农民逃离家园。官员如此行政,还算得上称职吗?从今以后,再有违法者,即刻逮捕,向朝廷报上名字。”违法的官员仍然屡禁不止。
蔺苞、戴级到了塞下,引诱乌珠留单于的弟弟左犁汗王咸及咸的儿子登入塞,胁迫咸接受新朝任命,担任孝单于,赐予黄金一千斤,赏赐的锦绣也很多,把咸放回去,把咸的儿子登带回长安。王莽封登为顺单于,羁押在长安官邸。
自从王莽篡汉,太师王舜就称心脏有病,病情越来越严重,最终病逝。王莽说:“在古时,姜太公以品德优秀成为太师,世代受到人们称颂,应该借鉴。诏命王舜的儿子王延继承爵位,封为安新公,拜王延的弟弟褒新侯王匡为太师,兼任将军,做新朝的辅政大臣。”
王莽为太子安排老师及侍读,各安排四人,官职与大夫一样,以原大司徒马宫为师疑,以原少府宗伯凤为傅丞,以博士袁圣为阿辅,以京兆大尹王嘉为保弼,这四人是四师;以原尚书令唐林为胥附,以博士李充为奔走,以谏议大夫赵襄为先后,以中郎将廉丹为御侮,这四人是四友。又安排师友祭酒及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一共九位祭酒,官职都是上卿。琅琊郡人左咸为太子讲授《春秋》,颍川郡人满昌为太子讲授《诗经》,长安人国由为太子讲授《易经》,平阳县人唐昌为太子讲授《尚书》,沛郡人陈咸为太子讲授《礼经》、崔发为太子讲授《乐经》,他们都是太子祭酒。王莽又派遣谒者带着安车、印绶,拜楚国人龚胜为太子师友兼祭酒。龚胜拒绝,绝食而死。
宁始将军姚恂被免官,侍中崇禄侯孔永担任宁始将军。
王莽始建国三年,池阳县出现许多小人,有一尺多高,有些乘着车马,有些步行,手里还拿着各种器物,器物大小与小人身高比例相一致,过了三天,又消失不见。
靠近黄河的郡县发生蝗灾。
黄河在魏郡决口,大水泛滥,殃及清河郡以东几个郡。在早些时,王莽担心黄河决口,会冲毁元城的王氏墓地。此次黄河决口,大水向东流去,元城没有受灾,王莽对堵塞决口并不十分用心。
始建国四年二月,大赦天下。(www.xing528.com)
始建国四年夏天,有一股赤气从东南方冒出,遮盖天空。
厌难将军陈钦讲,擒获匈奴的俘虏,招供侵犯边郡的匈奴,是孝单于咸的儿子角所为。王莽大怒,将羁押在长安——咸的儿子登诛杀,以警告住在长安的蛮夷。
大司马甄邯去世,宁始将军孔永担任大司马,侍中大赘侯辅担任宁始将军。
王莽每次出行,都要在城中先布置搜查,名称叫“横搜”。这个月,横搜五天。
王莽来到明堂,授予诸侯象征封国的茅土,颁发诏书:“予以不德继承圣祖,作为万国君主,安抚百姓,封侯建国,分出州域疆界,推行风俗教化。借鉴前代经验,按照纲纪施行。《尧典》记载,天下划分十二州,王畿以外为五服。《诗经》里的十五国风,囊括九州。《殷颂》有‘覆盖九州’的诗句。《禹贡》记载,九州并未包括并州、幽州,《周礼·司马》记载,九州并未包括徐州、梁州。历代帝王沿袭制度,略有更改,都有解释,目的是为了昭显功德、扩大影响,道理相同。在周代,文王、武王接受天命,建立东都洛邑、西都镐京。我接受天命,也要这样做。以洛阳为新朝东都,以常(长)安为新朝西都。王畿连在一起,受封的诸侯拥有采邑。按照《禹贡》记载,划分九州;按照周室分封,分出五等爵位。接受封赏的诸侯有一千八百,附庸(附城)的数量也有这么多,论功行赏。封国方圆为一同,享有食邑一万户,土地方圆一百里。侯、伯的封国享有食邑五千户,土地方圆七十里。子爵、男爵的封国享有一则的封地,享受食邑两千五百户,土地方圆五十里。附庸(附城)的封国,享有封赏九成,享受食邑九百户,土地方圆三十里。从九往下,每一级下降两成,最低一级享受封赏一成。划分五个等级,合为封地一则。接受茅土受封者,有十四个公爵,九十三个侯爵,二十一个伯爵,一百七十一个子爵,四百九十七个男爵,共有七百九十六人。附庸有一千五百一十一人。王氏九族的女儿封为任爵,有八十三人。汉室女儿,中山国的承礼君、遵德君、修义君改为任爵。有十一个公爵,九个公卿,十二个大夫,二十四元士。为诸侯划定采邑,由侍中讲礼大夫孔秉等,与州郡通晓地理的官员,在寿成宫朱鸟堂核对。予多次与公卿、祭酒、上卿一起听取汇报,亲自检查,已经有了定论。褒赏有德之人,奖赏有功之臣,彰显仁义道德;九族和睦,亲戚亲密无间。予不敢懈怠,考察前人的做法,按照功劳大小给予封赏,安抚黎民。”王莽以地图尚未确定为借口,没有将封国分下去,只是让受封者在京城享受俸禄,每月几千钱。受封的诸侯日子很难过,有些诸侯生活拮据,不得不为人打工,养家活口。
中郎官区博向王莽谏言:“井田制是古时圣王的做法,但已经废弃很久。周室衰落,民众抛弃井田。秦国懂得顺应民心,取消井田,制定阡陌制,百姓自由买卖土地,秦国统一天下,海内至今没有人说这种做法不对。现在要违逆民心,恢复已经废弃的井田制,即使尧舜再生,没有上百年的探索也难以行得通。现在天下初定,百姓刚刚归附,最好不要贸然行事。”王莽知道民众怨恨,又颁布诏书:“那些占有王田,或因赏赐得到田地者可以买卖,不再按照违法论处。有私自买卖奴婢者,不以违法论处。”
当初,五威将帅奉命出使,贬句町王为侯。句町王邯怨恨,不再亲附新朝。王莽暗示牂柯郡大尹周歆诱骗句町王邯,杀了邯。邯的弟弟起兵斩杀周歆。此前,王莽征发高句丽军队讨伐匈奴,高句丽不愿意出兵,郡府大尹强迫出兵,高句丽人纷纷逃到塞外,有些沦为盗贼。辽西郡大尹田谭追杀盗贼,很多人被杀。州郡将责任归咎于高句丽侯驺。严尤上奏:“貊人犯法,没有裹胁驺造反。如果驺有不臣之心,应该让州郡加以安抚,以打消其反叛的念头。现在以大罪恐吓,我担心会因此而激起民变,夫余也会乘机联合。匈奴的问题还未解决,夫余、秽貊又相继造反,这些不能不引起警惕。”王莽不予理睬,秽貊遂起兵造反,王莽下诏将其剿灭。严尤引诱高句丽侯驺前来,将驺杀害,将驺的首级送往长安。王莽大喜过望,颁发诏书:“此前,予派遣猛将实施惩罚,剿灭匈奴单于囊知牙斯,将匈奴分为十二部,或断其右臂,或斩其左股,或刺其胸腹,或抽其肋骨。今年的惩罚放在东部,先从秽貊开刀。斩杀驺虏,平定东部,囊知牙斯很快就会灭亡,弹指间灰飞烟灭。这是天地群神宗庙社稷护佑的结果,是公卿、士大夫、百姓同心协力,将帅奋力杀戮的结果。予甚为嘉赏。贬高句丽为下句丽,布告天下,让百姓知晓。”此后貊人更加肆意袭扰边郡,东北秽貊与西南夷造反愈演愈烈。
王莽志得意满,认为四夷已经不足挂虑,开始考虑复古,王莽颁发诏书:“予怀念皇始祖考虞舜帝,予在文祖庙接受王位禅让,以璇玑玉衡处理政务,祭祀上天,祭祀万方神灵,遥祭名山大川。予祭拜群神,巡狩五岳,会见四方诸侯,听取意见,监察官员。予接受禅让,即位为真皇帝,到始建国五年,已经过去五年。阳九厄运已经过去,一百零六年一遇的灾厄已经渡过。木星在寿星区,土星在明堂区,太岁在癸酉,德星处于中宫。从卦象上看,观卦、晋卦是这一年的主卦,用龟甲占卜,今年二月建寅,予要到东部巡狩,按照礼仪做出安排。”朝中公卿奏请,皇帝诏命吏民,准备车马,还有需用的布、帛、绵,又奏请在内地十二个郡国购买马匹,征发丝帛四十五万匹,运送到常长安,不必等待筹备完毕,边筹集边运输。运抵长安的物资达到一半,王莽又颁发诏书:“文母太后身体欠佳,暂且停止运输。”
始建国四年,王莽更改十一位公爵的封号,将“新”改为“心”,又将“心”改为“信”。
王莽始建国五年二月,文母皇太后驾崩,葬在渭陵,与元帝合葬,用一条沟隔开。王莽在长安为文母皇太后建立祠庙,新朝世代祭祀,元帝配享祭祀,元帝的神位在太后神位下面。王莽为太后服丧三年。
大司马孔永乞骸骨,请求退休,王莽赐予安车驷马,享受特进礼遇,参加朝会。同风侯逯并继任大司马。
长安的百姓听说王莽要将国都迁往洛阳,不愿意再修缮房屋,有的人家还拆了一些房子。王莽说:“玄龙石上刻的文辞讲:‘帝王有德,定都洛阳。’符命已经讲得很清楚,谁敢不服从!到了始建国八年,木星位于星纪宫,在洛阳定都。对常(长)安都城要加以修缮,不要让城池颓败。敢有违法抗命者,报上名字,按照法律治罪。”
王莽始建国五年,乌孙国大、小昆弥派使者前来长安贡献。大昆弥是中原的外孙,前代昆弥娶的匈奴妻子生的儿子是小昆弥,乌孙人愿意归附小昆弥。王莽看到匈奴屡次侵犯边郡,欲拉拢乌孙,于是令使者把小昆弥的位置安排在大昆弥上方。保成师友祭酒满昌上奏,弹劾安排昆弥座位的使者:“因为中原是礼义之邦,夷狄才愿意归附中原。大昆弥是乌孙的国君,现在使者安排座位,却将座位安排在乌孙臣子下面,这不是在团结夷狄。使者这样做,大不敬!”王莽大怒,免去满昌的官职。
西域诸国因为王莽不再施予恩信,焉耆国首先反叛,杀了西域都护但钦。
始建国五年十一月,彗星在天空出现,一连二十几日,才消失。
始建国五年,家中存有铜、炭,触犯禁令的人很多,王莽不得不取消禁令。
接下来一年,王莽更改纪元为天凤。
天凤元年正月,大赦天下。
王莽说:“予将在二月建寅,举行巡狩大礼,太官携带干肉及其他食品,宫内宦官安排坐卧的帐篷,所经过地方不再安排。予将向东巡狩,要亲自春耕,经过每个县都要春耕,以劝诱百姓发展农业。予要向南巡狩,要亲自下田插秧,在每个县都要插秧,以引导农民加强田间管理。予要向西巡狩,要亲自下田收割,在每个县到田间与农民一起收获,以劝导农民将收获的粮食颗粒归仓。予要向北巡狩,带上农具,在每个县帮助收获粟米,以劝导农民注意收藏。在北方完成巡狩,予要在中原洛阳建设国都。敢有喧哗抗法者,按照军法治罪。”朝廷公卿上奏:“皇帝仁孝,在往年,文母太后身体欠佳,皇帝亲自伺候,衣不解带。现在太后驾崩,群臣悲悼,皇帝哀伤的心情还未平复,饮食减少。又要在一年内,向四个方向巡狩,经过万里跋涉,皇帝的身体要紧,仅带一些干肉,很难保证身体健康。请暂且放下巡狩,等待服丧结束,看身体情况再做出决定。臣等在下面尽力安抚百姓,按照诏命处理政务。”王莽说:“公卿、州牧、诸位大臣、诸侯、百官,你们愿意尽心竭力,代表朝廷安抚百姓,以达到予施政的要求,予采纳你们的意见,大家努力吧!一定要做到言而有信。予的巡狩改在天凤七年,木星在大梁宫,太岁在庚辰,予要举行巡狩大礼。接下来一年,木星在实沈宫,太岁在辛巳,予要到洛阳建都。”王莽派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先到洛阳,为建都选址,勘察宗庙、社稷坛、祭祀天地的位置。
天凤元年三月三十日,天上出现日食,大赦天下。王莽赐予大司马逯并策书:“天上太阳无光,战事不止,交回你的大司马印绶,回到侯爵位上。太傅平晏不再负责尚书,取消侍中诸曹兼任职务。任命利苗男爵苗为大司马。”
王莽做了真皇帝,心中忌惮大臣会阴谋夺权,一旦有人弹劾大臣有过失,王莽就会将弹劾者提拔。孔仁、赵博、费兴等以敢于弹劾受到信任,王莽将他们安排在重要位置。朝廷公卿入宫,随从官吏有一定限制,太傅平晏的随从超过限制,掖廷仆射呵止,出言不逊,太傅府戊曹士逮捕仆射。王莽知道后大怒,派执法官吏率领几百名车兵、骑兵包围太傅府,抓住戊曹士,当场诛杀。大司空属吏夜晚经过奉常亭,亭长呵止,属吏向亭长报上官名,亭长当时喝醉了酒,说:“有什么证明?”属吏气急了,用马鞭抽打亭长,亭长将这位属吏斩杀,而后逃亡,郡县追捕亭长。亭长家人上书,说明杀人原因,王莽说:“亭长奉公执法,不要追究。”大司空王邑只好斥责属吏,向王莽认罪。国将哀章行为不端,王莽为哀章选了和叔,安排在身边,颁发敕文:“你不但要保护国将哀章的妻儿老小,还要保护哀章在广汉郡的亲属。”朝廷公卿看不起哀章,哀章在朝中飞扬跋扈。
天凤元年四月,出现霜冻,冻死庄稼及草木,海滨的情况尤为严重。六月,沙尘暴遮天蔽日。七月,大风吹倒树木,北阙直城门上的屋瓦被吹落。发生雹灾,落下的冰雹砸死牛羊。
王莽按照《周官》《王制》记载,设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务相当于太守;设置属令、属长,职务相当于都尉。设置州部监二十五人,他们在朝见皇帝时,享受与三公一样的礼遇,职务属于上大夫,每人负责五个郡。公爵可以担任州牧,侯爵可以担任卒正,伯爵可以担任连率,子爵可以担任属令,男爵可以担任属长,都是世袭爵位。没有爵位的就是大尹。王莽将长安郊区划出六个乡,每个乡设置一个乡率。将三辅划为六个尉郡,将河东郡、河内郡、弘农郡、河南郡、颍川郡、南阳郡划为六队郡,郡的官员为大夫,职务等同于太守;还有属正,职务等同于郡都尉。更改河南郡大尹为保忠信卿,为河南郡增加属县,达到三十个县。又设置六个郊州长,每州一人,每人负责五个县,还有其他官名。王莽随意改动官职名称,较大的郡一分为五,县以亭为名称,有三百六十个,以此对应符命。王莽又在边郡设置境尉,以男爵充任。诸侯国有闲置土地,拿出来赏赐官员。王莽颁发诏书:“常(长)安作为西都,郊区有六乡,属下县官叫六尉。义阳(洛阳)作为东都,郊区有六州,属下县官叫六队。向都城交纳粟米的郡,叫内郡,内郡以外的郡叫近郡,有险关要塞的郡叫边郡,合起来共计一百二十五个郡。九州之内,共计有二千二百零三个县。公爵的封国叫甸服,这是王畿的护城;受封在侯服的诸侯,是王畿的依靠;受封在采服、任服的诸侯,是王畿的支柱;受封在宾服的诸侯,是王畿的屏障;受封在揆文教、奋武卫的诸侯,是王畿的墙垣;受封在九州以外的诸侯,是王畿的外藩。按照方位,总括起来,就是万国。”再以后,每年有些改动,一个郡至少要改五次名字,有些又恢复原来的名字。官吏百姓难以记得清楚,每次王莽颁发诏书,要附带曾经叫过的地名,再加以说明,譬如:“制诏书予陈留郡大尹、太尉:诏令将益岁以南的土地划归新平郡。新平郡,就是原来的淮阳郡。将雍丘以东的土地划归陈定郡。陈定郡,就是原来的梁郡。将封丘以东的土地划归治亭郡。治亭郡,就是原来的东郡。将陈留郡以西划归祈隧郡。祈隧郡,就是原来的荥阳郡。陈留郡已经不再是郡。大尹、太尉,到皇帝的行宫来报到。”王莽更改地名,就是这样随意、任性。
王莽诏令,全国的小学,以戊子代替甲子,作为六十轮回初始。将戊子作为男子行加冠礼的首日,婚丧嫁娶,将戊寅开头的十天作为忌日。百姓大多不愿意改变旧习俗,拒绝按照新规定处理自己的日常事务。
匈奴乌珠留单于囊知牙斯去世,弟弟咸继承单于位,号称乌累单于,请求与新朝和亲。王莽派出使者,用厚礼拉拢匈奴,又欺骗乌累单于咸说,他的儿子还活着,要将乌累单于的儿子登送回,同时要求乌累单于咸把叛将陈良、终带等人交还朝廷。乌累单于将陈良等人绑缚交予使者,用槛车押送至长安。王莽用火刑将陈良等在长安城北活活烧死,还诏令官吏百姓前去观看。
边郡发生大饥荒,出现人相食。谏议大夫如普在边郡巡视驻军,返回后报告:“军队驻扎在边郡要塞,士卒的生活很苦,边郡没有基本的生活设施。现在,新单于请求和亲,应该将边郡的士卒减少一部分。”校尉韩威谏言:“以新朝的军威,吞灭胡虏,就像一口吞下一只虱子。臣愿意率领五千勇士,不需要带太多粮食,饥餐胡虏肉,渴饮胡虏血,在匈奴中横行。”王莽很欣赏韩威的豪言壮语,拜韩威为将军。但还是采纳如普的谏言,将驻守边郡的部队撤回。免去陈钦等十八人的职务,又撤销四个边镇都尉,撤回驻军。出使长安的匈奴使者返回,乌累单于知道留在新朝的儿子登已经被王莽杀害,于是又调动大军进攻边郡,王莽只好在边郡再次派驻军队。边郡的百姓大批拥入内地、沦为流民,有些人靠给人家做奴婢活命,王莽又颁发诏命,官吏百姓敢收留边郡百姓为奴婢者,斩首示众。
益州郡的蛮夷杀害郡大尹程隆,三面边郡的蛮夷先后造反。王莽派平蛮将军冯茂前去镇压。
宁始将军侯辅被免官,侍讲《易经》的祭酒戴参担任宁始将军。
天凤二年二月,王莽在王路堂摆设酒宴,朝廷公卿大夫全部出席,大家尽情欢宴。大赦天下。
此时,在白日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
大司马苗被贬为司命,王莽拜延德侯陈茂为大司马。
有谣言传闻,说有一条黄龙在黄山宫坠落而死,百姓奔走相告,前往观看的人成千上万。王莽心中厌恶,逮捕传播谣言的人,询问谣言的来历,没有找到制造谣言的人。
乌累单于咸欲与新朝和亲,又请求王莽送回儿子登的尸体,王莽派使者专程送回登的尸体,又担心乌累单于咸怨恨,杀害使者,将此前怂恿杀害乌累单于儿子的将军陈钦,以其他罪名逮捕入狱。陈钦说:“这是要杀我来讨好匈奴。”随即自杀。王莽挑选能言善辩的儒生济南郡人王咸作为特使,五威将军琅琊郡人伏黯等作为武官,护送登的尸体回匈奴,敕令乌累单于咸将前匈奴乌珠留单于囊知牙斯的坟墓挖开,用荆棘做成的鞭子抽打尸体,还诏令匈奴人离开塞下,回到大漠以北,责令匈奴乌累单于向新朝上缴一万匹马、三万头牛、十万头羊,还要将掳掠去的边郡百姓送还新朝。王莽喜欢颁发一些不切实际的诏令。王咸来到匈奴乌累单于的王庭,向乌累单于宣示王莽的威风、圣德,指责乌累单于忘恩负义,与乌累单于唇枪舌剑一番,乌累单于难以辩驳。使者宣读完王莽的诏命,随即返回,入塞不久,病死,王莽封王咸的儿子为伯爵,封伏黯等人为子爵。
王莽自以为制度确定后,天下就会太平安宁,于是开始精心研究地理,制作礼乐,从《六经》寻找制定礼乐的依据。朝廷公卿早出晚归,反复讨论,一连几年定不下来,无暇顾及冤狱诉讼等关乎百姓切身利益的事务,有些县、道,长期没有官员治理,连续几年要由郡太守兼任,官员贪赃枉法日甚一日。中郎将、绣衣执法在郡国监察,仗着手中握有权力,肆意妄为。王莽安排十一个公爵属下官吏,分布在全国劝农稼穑,种植桑树,按照节气时令颁布政令,监督制度的执行,路上官员的车辆往来不断,冠盖相望。这些派出去的朝廷官员,召见地方官员及百姓,逮捕审案,郡府、县衙贿赂公行,上下贪污,搜刮财物,应该审理的案件被不法官吏颠倒黑白,为此而赴京告状、守在阙门下申诉冤情的百姓络绎不绝。王莽认为,自己在前朝垄断朝廷权力,最终获取天下,担心臣下也会有人效法,于是将大权包揽,有关官员对负责的政务只求免责,敷衍了事。主管中枢机要、国库、钱粮的官员,全部由宦官担任,官员百姓密封上奏的书信,宦官要先拆开来阅读,宫中尚书却不了解下情。王莽害怕臣下篡权,已经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又喜欢更改制度,政令繁多,应该执行的政策,执行人须反复询问才能搞清楚,在具体执行时又相互矛盾,以至于连王莽本人都昏聩不清。王莽常常在宫中秉烛办公,灯火通明,直至清晨,案牍上需要处理的公文堆积如山。尚书因此也拖延政务,或者隐瞒不报,递上去等候批复的奏章甚至长达几年没有下文。羁押在郡县监狱的犯人,碰上大赦令应该回家,服役的卫兵因为无人交代,已经过去三年,囚犯仍然关押在狱中,得不到释放。粮食流通不畅,谷物腾贵,驻守在边郡的二十几万士卒啼饥号寒,具体负责官员一筹莫展。五原郡、代郡的情况尤为严重,以至于民众造反,沦为盗贼,几千人结伙成群,在郡县四处流窜。王莽派捕盗将军孔仁率领军队,与郡县驻军联合围剿,过了一年多,才将盗贼平息下去,边郡已经被掳掠殆尽,残破不堪。
邯郸县以北下暴雨,雨后浓雾弥漫,水得不到排泄,深者达数丈,淹死数千人。
立国将军孙建去世,王莽任命司命赵闳为立国将军。宁始将军戴参恢复职务,南城将军廉丹改任宁始将军。
天凤三年二月乙酉,发生地震,天上下大雪,崤山以东情况尤为严重,雪深达一丈,竹子、柏树因受灾枯死。大司空王邑上书:“臣在任上八年,工作成绩欠佳,司空职务形同虚设,现在又有地震发生。请求乞骸骨,退休回家。”王莽说:“地震分为地动、地震,地震有害,地动无害。《春秋》记录地震,《易经》坤辞记录地动,地动时,地面开裂、合拢,万物因此而产生。灾异的出现另有原因。天地震动,以显示天威,以警示予躬,公有什么责任?现在要乞骸骨,退休回家,这不是让予难堪吗?派诸吏散骑司禄大卫脩宁男遵传达予的旨意。”
天凤三年五月,王莽又制定官吏俸禄制度,王莽说:“予遭遇阳九厄运,一百零六年一遇的灾难周期,国家财政困难,用度不足,人民骚动,从公卿以下官员,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二匹十緵(zōng)布,或者一匹丝帛。每当想起这些,予心中常有悲凉之感。现在厄运、灾难周期已经过去,国库虽然还未充盈,也略有盈余,从六月初一庚寅日开始,按照制度发放官吏俸禄。”从朝中四辅、公卿、士大夫,到普通官员,分为十五等。最低的俸禄,一年六十六斛,按照级别递增,四辅为最上等,一年一万斛。王莽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官吏需要天下的资财供养。《周礼》有膳食、珍馐一百二十味,现在,诸侯的俸禄来源,享用封同、封国、封则;辟爵、任爵、附城(附庸)的俸禄,来自食邑;公、卿、大夫、元士的俸禄来自采邑。多少不等,有制度规定。一年的收成好,向朝廷贡献礼物;收成不好,酌量减少,与百姓同喜、同忧。每年向朝廷上缴计簿时统计,当年的收成没有遭遇灾害,太官贡献的珍馐美味,按照规定多享受一些;如果遭遇荒年,按百分之十的比例递减。东岳太师及立国将军负责东方三州(豫州、徐州、青州)一部二十五郡;南岳太傅及前将军负责南方二州(扬州、荆州)一部二十五郡;西岳国师及宁始将军负责西方二州(梁州、雍州)一部二十五郡;北岳国将及卫将军负责北方二州(冀州、兖州)一部二十五郡;大司马负责纳卿、言卿、仕卿、作卿、京尉、扶尉、兆队、右队、中部、左部至前部,共计十个郡;大司徒负责乐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队、前队、中部、右部,共计五个郡;大司空负责予卿、虞卿、龚卿、工卿、师尉、列尉、祈队、后队、中部、后部,共计十个郡;六司、六卿所属公爵,按照受灾情况,一年的丰歉,以百分之十的比例递减俸禄。郎官、从官、京城官吏的俸禄,从国库中支取,以太官供应的膳食为标准,加以增减。诸侯、辟爵、任爵、附城(附庸)、官吏,要注意灾害及粮食收成。只有这样,才能上下同心,农业才能发展,百姓才能过上富足的生活。”王莽制定的制度如此烦琐,每年地方郡县在上缴计簿时,很难保证统计准确,官吏也始终难以拿到制度规定的全俸,官员更加肆无忌惮地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天凤三年五月戊辰日,长平馆旁边的泾水西岸崩塌,堵塞泾河向下流动,河堤决口,大水向北漫出。王莽派大司空王邑前去巡察,回来后报告。朝廷群臣向王莽敬酒祝贺,说这是《河图》所讲,“以土镇水”,是匈奴将要灭亡的征兆。王莽派并州牧宋弘、游击都尉任萌率领军队进攻匈奴,大军走到边郡,驻留下来。
天凤三年七月辛酉日,霸城门遭遇火灾。霸城门,即所谓“青门”。
天凤三年七月戊子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天上出现日食。大赦天下。王莽诏令,朝廷公卿、大夫、诸侯、二千石官员举荐四种品行(有德行、通政事、能言语、明文学)的优秀人才,每种人才举荐一人。因为天上出现日食,大司马陈茂遭到免职,王莽拜武建伯严尤为大司马。
天凤三年十月戊辰日,王路朱雀门平白无故地呜响,昼夜不停。崔发等上奏:“虞舜帝开启四门,听取四方谏言。朱雀门鸣响,是在表明继承先圣之礼制,招徕四方士人。”王莽诏令群臣祝贺,被举荐的四种士人从朱雀门进入,到朝廷回答策问。
平蛮将军冯茂进攻句町,带去的士卒很多人患病,病死的士卒有十分之七,地方官府收取赋敛,达到百姓财产的十分之五。益州民生凋敝,战事久拖不决。王莽调回冯茂,逮捕入狱,冯茂死在狱中。王莽又派宁始将军廉丹及庸州牧史熊进攻句町,大有斩获,大军取得初步胜利。王莽欲召回廉丹、史熊,廉丹、史熊要求增加军队和物资,决心将蛮夷彻底剿灭,再班师回京。王莽同意增加赋敛,就都(广汉郡)大尹冯英不肯增加百姓的赋敛,上奏朝廷:“自从越巂郡遂久县仇牛蛮夷、同亭郡(牂柯郡)邪豆蛮夷反叛,前后十几年,郡县征剿从未停止。此前冯茂率领军队征剿,可谓不择手段,也用了一些权宜之计。僰道以南,山高沟险,冯茂将蛮夷驱赶至荒无人烟的地域,花费上亿的军费,官兵因为瘴气,有十分之七患病而死。现在,廉丹和史熊担心不能完成征剿,强行向郡县征调兵源、钱谷,为此而搜刮百姓手中的财物,强取豪夺达到百姓家产的十分之四,梁州破败,战事迟迟不能结束。奏请朝廷撤回大军,让留守的军队就地屯田,采用奖赏政策,招降叛乱的蛮夷。”王莽读了奏书,大怒,免去冯英的职务。又过了一段时间,王莽觉得奏书还有些合理之处,又说:“冯英的话也无可厚非。”又任命冯英为长沙郡连帅。
与翟义一起谋反的同党王孙庆被抓获,王莽派太医、药师及屠夫把王孙庆解剖,详细测量五脏六腑,用竹枝贯通血管、脉络,通过这些了解人体构造以及脉理、血管的走向,说这样做可以了解治病的原理。
天凤三年,王莽派五威将军王骏、西域都护李崇率领戊己校尉统领的屯田军队出使西域,西域诸国到郊外迎接,贡献礼物。西域诸国此前杀害西域都护但钦,王骏欲借此机会报仇,突袭西域国王,王莽命令佐帅何封、戊己校尉郭钦分路出击。焉耆国诈降,在半路上伏击王骏等,王骏遭到伏击,被杀。郭钦、何封随后赶到,将焉耆国留在国内的妇孺老弱斩杀殆尽,从车师撤军入塞。王莽任命郭钦为镇外将军,封郭钦为劋胡子爵,封何封为集胡男爵。从此后,西域与内地断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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