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古以来,无论是受命于天的开国帝王,还是按照制度即位的帝王,都须有非凡的才智与品行,同时还要有外戚家族的辅佐。夏室兴起,有涂山氏的辅佐;夏桀遭到流放,则是重用了外戚末喜。殷商兴起,有有娀氏与有莘氏家族的辅佐;纣王的覆灭,则是过分宠幸有苏氏的妲己。周室兴起,有邰氏的姜嫄与太任、太姒家族的辅佐;幽王被擒、被杀,则是与后妃褒姒过度荒淫奢靡。因此,《易经》以乾、坤开篇,《诗经》以《关雎》为首,《尚书》赞颂尧帝把女儿下嫁于虞舜,《春秋》讥讽鲁隐公,在婚礼中没有亲迎妻子。夫妇关系,人伦大礼,是人伦关系中最重要的关系之一。重视礼仪,须对婚姻持审慎态度。夫妇间犹如礼乐,礼乐调和,四时则会调和;阴阳协调,万物统一在其中。对于婚姻,不能不持严肃认真的态度,夫妇关系,尤须重视!人能弘扬道德,但未必能摆脱命运。夫妇恩爱,难以割舍,国君也难以干预,君父不能干预儿子的感情,更何况卑下的民众!夫妇欢爱,不一定会有爱情的结晶,有了儿女,也未必都能白头偕老、让婚姻走向完满。这其中,是否有命运安排?孔子很少谈命,因为命运难以把握。不是通达聪慧之人,谁能看到命运最终的结果?
汉建国后,按照秦朝封号,皇帝的母亲称皇太后,皇帝的祖母称太皇太后,皇帝的正妻称皇后,妃妾称夫人。除此外,皇帝还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等侍妾。在武帝朝,武帝增加婕妤、娙娥、傛华、充依,她们的称呼对应一定爵位,元帝又加上昭仪,一共有十四个品级。昭仪享受丞相待遇,爵位等同于诸侯王。婕妤享受上卿待遇,爵位等同于列侯。娙娥享受中二千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关内侯。傛华享受真二千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大上造。美人享受二千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少上造。八子享受千石待遇,爵位等同于中更。充依享受千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左更。七子享受八百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右庶长。良人享受八百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左庶长。长使享受六百石待遇,爵位等同于五大夫。少使享受四百石待遇,爵位等同于公乘。五官享受三百石待遇。顺常享受二百石待遇。无涓、恭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享受一百石待遇。上家人子、中家人子享受斗食待遇。五官以下的女子,死后可以葬在司马门外。
高祖的皇后是吕雉,岳父是吕公。吕公,单父县人,懂得相面。高祖在民间时,吕公第一次看到高祖就非常诧异,决定把女儿嫁予高祖。后来,吕雉生下惠帝刘盈和鲁元公主。高祖做了汉王,汉纪元元年,汉王封吕公为临泗侯;汉纪元二年,汉王立儿子刘盈为太子。
汉王在定陶县又纳娶戚姬,非常宠爱,戚姬生下赵隐王如意。太子为人仁爱、懦弱,高祖认为太子不像自己,常有废太子、立如意的想法,“如意像我”。戚姬跟随在高祖身边,从出函谷关到平定天下,日夜在高祖身边伺候,为儿子今后的地位哭泣,欲立儿子如意为太子。吕后已经年老色衰,留守关中,很少能看到高祖,关系日渐疏远。如意后来被封为赵王,留在长安,有几次差一点儿取代太子。倚赖朝中公卿大臣的劝谏,还有叔孙通作为太子老师,极力向高祖谏诤,留侯张良也出谋划策,刘盈这才没有被废黜太子位。
吕后为人刚毅,辅佐高祖平定天下,有两个哥哥受封为列侯,他们跟随高祖南征北战。长兄吕泽受封为周吕侯,次兄吕释之受封为建成侯。高祖时,吕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三人。高祖四年,临泗侯吕公去世。
高祖驾崩,惠帝即位,尊吕后为皇太后,吕后诏令永巷,囚禁戚夫人。像犯人一样,戚夫人被剃去头发,脖子上套上铁环,身上穿着囚徒的赭衣,每天还要舂米。戚夫人边舂米边唱:“儿子为王,母亲做奴,终日舂米到日暮,常与死神相为伍!母子相距三千里,谁能告诉娘受苦?”吕太后听说此事,勃然大怒,说:“你还想让儿子报仇吗?”遂召赵王如意到长安来,欲加害如意。使者三次召赵王,三次无功而返,赵国相周昌拒绝把赵王送往长安。太后于是召赵国相,周昌不得不到长安来。而后,吕后再派人把赵王从赵国召来。赵王来后,惠帝刘盈仁慈,知道太后动怒欲加害赵王,亲自到霸上迎接。入宫后,行卧起居,惠帝都与赵王在一起。几个月后,惠帝清晨出去打猎,赵王起得较晚,太后等到赵王一人在宫中,派人用鸩酒毒死赵王。等到惠帝返回,赵王已经死去多时。太后随后将戚夫人的手足砍断,弄瞎眼睛,熏聋耳朵,再吞下哑药,丢在暗室,还给其起名字叫“人彘”。几个月后,吕后召惠帝去看“人彘”,惠帝看着地上蠕动的怪物,不知是何物,一问才知道是戚夫人,放声大哭。此后,惠帝患病,一年多不能起床,派人请来太后,说:“这哪里是人做的事情。臣作为太后的儿子,还怎么治理天下!”从此后,惠帝日夜喝酒淫乐,不再处理政务,惠帝七年,驾崩。
太后为儿子发丧,痛哭失声,眼里却没有眼泪。留侯张良的儿子张辟强担任侍中,十五岁,对丞相陈平讲:“太后只有惠帝这么一个儿子,今天痛哭,却没有眼泪,君知道为什么吗?”陈平问:“这话怎么讲?”张辟强说:“惠帝没有生下大一点儿的儿子,太后害怕你们这些朝中大臣。你如果能够带领大臣,奏请任命吕台、吕产为将军,让他们统率京师的南北卫戍部队,除此以外,让吕氏在朝中享有高位,掌握朝廷的重要部门,太后安心,你们这些人也就能免祸!”丞相陈平按照张辟强的计议行事,太后果然高兴,随后哭声哀痛起来。吕氏从此在朝中掌控大权,并立惠帝后宫嫔妃生的儿子为皇帝。太后临朝听政,杀了高祖的儿子赵幽王刘友、共王刘恢、燕王刘建及其儿子,又立周吕侯的儿子吕台为吕王,吕台的弟弟吕产为梁王,建城侯吕释之的儿子吕禄为赵王,吕台的儿子吕通为燕王,还封了吕氏其他人为列侯,追尊父亲吕公为吕宣王,哥哥周吕侯为悼武王。
吕太后临朝理政,掌管天下八年,因为犬祸而生病,不久驾崩,详情记载在《五行志》中。在病危时,吕太后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掌握北军,梁王吕产为相国,掌握南军,告诫吕产、吕禄:“高祖生前与大臣们约定,非刘氏封王者,天下共击之,现在我封了吕氏为王,大臣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一旦驾崩,他们就会闹事。你们一定要掌握好兵权,守住宫门,千万不要为我送丧,以免为他人所制。”吕太后驾崩,太尉周勃、丞相陈平、朱虚侯刘章等合谋杀了吕产、吕禄,将吕氏家族无论老幼全部杀光,而后迎立代王刘恒,这是孝文帝。
宣平侯张敖娶了惠帝姐姐鲁元公主,生下女儿。惠帝即位,吕太后欲亲上加亲,让鲁元公主生的女儿嫁予惠帝,立为皇后,欲让张皇后为惠帝生下儿子。可是用尽办法,皇后始终不能怀孕,没有生下儿子,只好佯装怀孕,取后宫美人生的儿子代替,杀了美人,立美人的儿子为太子。
惠帝驾崩,太子即位为皇帝,即位四年,才知道自己不是孝惠张皇后所生,私下里讲:“吕太后怎么能杀了我母亲,立我为太子!长大后我一定要报仇。”此话传到吕太后的耳里,太后心中害怕,担心小皇帝日后作乱,将幼帝幽禁在永巷,对外声称皇帝病重,左右人都见不到。太后下诏,废黜幼帝,详情记载在《高后纪》中。吕太后将这位幼帝幽禁至死,重新立恒山王刘弘为皇帝,立吕禄的女儿为皇后。吕后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巩固皇权,然而毫无益处。吕太后驾崩,大臣们随即齐心协力,诛杀吕氏,少帝恒山王及淮阳王、济川王,均被认为不是惠帝的亲生骨肉而遭到杀害。只留下孝惠张皇后,被废黜皇后位,安置在北宫,孝文帝后元元年,孝惠张皇后去世,葬在安陵(惠帝的陵寝县),没有修筑陵墓。
高祖宠幸过的薄姬,是文帝的母亲,其父亲是会稽郡吴县人,在秦朝时,薄氏与原魏王宗室女儿魏媪私通,生下薄姬。薄姬的父亲后来死在山阴县,就葬在当地。秦末诸侯叛秦,魏豹被立为诸侯王,魏媪把女儿送入魏王后宫,魏王豹纳薄姬为侍妾。许负曾经为薄姬相面,说她应该生一位天子。当时,项王与汉王正在荥阳对峙,两军相持不下,不知道鹿死谁手。魏王豹与汉王一起进攻楚军,听了许负的话,心中暗喜,此后背汉,保持中立,与楚国讲和。汉王派曹参等擒获魏王豹,将魏王豹的西魏国改设为郡县,薄姬被送往汉王的织室做工。魏豹死后,汉王来到织室,看到薄姬,将薄姬纳入后宫,一年多没有召幸。
薄姬在年少时,曾经与管夫人、赵子儿的关系很好,三人约定:“先富贵者不要忘记他人!”后来管夫人、赵子儿都得到了汉王召幸。汉纪元四年,汉王在河南郡成皋灵台上休息,两位美人在身边伺候,相互逗笑谈起与薄姬的约定。汉王问她们在谈什么,二人把约定告诉汉王。汉王对薄姬动了爱怜之心,当天召幸,薄姬说:“妾昨天夜里做梦,梦到龙在抚摩妾的胸脯。”高祖说:“这是富贵的征兆,我现在就让你梦想成真。”遂与薄姬同房,一次就让薄姬怀上身孕,当年薄姬生下文帝,八岁时被立为代王。自从生了儿子,薄姬就再也难以见到高祖。高祖驾崩,高祖宠幸过的几位夫人,像戚夫人等,吕后因妒忌加以迫害,全部幽禁在宫中不能出宫。薄姬难以见到高祖,反而得以免祸,后来,薄姬跟随儿子来到代国,成为代国太后。太后的弟弟薄昭跟随来到代国。
刘恒被立为代王第十七年,高后驾崩。朝廷大臣商议新的皇位继承人,他们担心再遇到像吕氏那样的外戚,认为薄太后仁慈善良,于是迎立代王为皇帝,尊太后为皇太后,封太后的弟弟薄昭为轵侯。太后的母亲此前已经去世,葬在栎阳县北,文帝追尊太后的父亲为灵文侯,在会稽郡设置墓园,安排三百家民户祭扫墓园,当地县长、县丞负责管护墓园寝庙,按照制度祭祀。栎阳县设置灵文夫人墓园,文帝诏令,与灵文侯的墓园一样管护。太后早年失去父亲,想到魏氏娘家帮助过自己,于是召魏氏亲戚,免去他们的徭役,按照亲疏远近给予赏赐。薄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一人。
文帝驾崩两年,孝景帝前元二年,薄太后驾崩,葬在文帝的陵寝地霸陵南边。因为吕后的缘故,薄太后不愿意葬在高帝的陵寝地长陵,故特意为自己起陵,靠近文帝。
孝文窦皇后,是景帝的母亲,吕太后时,窦姬以良家子被选入后宫。吕太后将宫女赐予诸侯王,每位诸侯王赏赐五名宫女,窦姬也在其中。窦姬的家乡在清河县,窦姬愿意跟随赵王,这样可以离家乡近些,遂请求负责分配的宦官:“一定要把我分在赵王的五人中。”宦官忘记此事,将窦姬误分在代王的五人中。分配完毕,吕太后批准奏报,应该上路了,窦姬哭泣,埋怨分配的宦官,不愿去代国,后来被强行逼着上路。到了代国,代王偏偏喜欢窦姬,窦姬生下女儿刘嫖,孝惠帝七年,窦姬又生下景帝刘启。
代王后生过四个男孩儿,在代王没有被拥立为皇帝前,王后已经去世,及至代王即位为皇帝,王后生的四个男孩儿先后病死。文帝即位几个月,朝中公卿奏请文帝立太子,窦姬生的男孩儿刘启年纪最长,被立为太子,窦姬被立为皇后,长女刘嫖受封为馆陶长公主。第二年,文帝封窦姬生的小儿子刘武为代王,后来又改封为梁王,即梁孝王。
窦皇后双亲去世得早,葬在观津县。薄太后下诏有关部门,追封窦皇后的父亲为安成侯,母亲为安成夫人,诏令清河县设置墓园,安排二百家民户祭扫墓园,当地县长、县丞奉命管护,参照灵文墓园的规制。
窦皇后有一个哥哥叫窦长君,还有一个弟弟叫窦广国,字少君。窦广国在四五岁时,因为家庭贫困被人贩卖,不知道家乡在何处,转卖了十几家,最后来到宜阳县,为主人家上山烧炭,晚上睡卧在土崖下。有一百多人烧炭,夜间土崖崩塌,睡在下面的人全部被压住,只有窦广国逃脱,得以活命。窦广国为自己占卜,几天后应该受封为列侯,遂离开主人来到长安,听说皇帝立了新皇后,家乡是观津县,姓窦氏。窦广国离开家的时候年龄很小,只记得家乡县的名字和自己的姓氏,记得童年时与姐姐出去采摘桑叶掉下树来,可以作为证据,于是向宫中上书,说明情况。皇后告诉景帝,召窦广国进宫询问,当问到在家乡的情况时,答问均符合皇后的记忆。又问窦广国还记得什么,窦广国回答:“姐姐临离开家乡西行时,与我在传舍分手,要了水为我洗浴,洗完后,又喂我吃饭,然后才走的。”窦皇后听到此,已经泣不成声,拉着弟弟的手,左右侍御者也跟着一起哭泣。皇后给予窦广国很丰厚的赏赐,把窦广国的家安在长安。绛侯周勃、灌婴等将军说:“我等不死,今后的命运就在此二人身上。此二人出身卑微,不能不为他们选好师傅,否则会像吕氏一样,误了国家。”于是挑选长者、有操行的老师,与窦氏兄弟住在一起,窦长君、窦少君因此而成为谦谦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
窦皇后患有眼疾,后来双眼失明。文帝宠幸邯郸人慎夫人、尹姬,但她们没有生下儿子。文帝驾崩,景帝继位,尊窦皇后为皇太后,封窦广国为章武侯。窦长君早逝,儿子窦彭祖受封为南皮侯。吴楚叛乱,太后从家族兄弟的儿子中选中窦婴,窦婴侠义,喜欢结交士人,景帝拜窦婴为大将军,吴楚叛乱平定,景帝封窦婴为魏其侯。窦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三人。
窦太后喜欢黄、老,景帝及窦氏族人也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奉黄、老。窦太后在位五十一年,景帝驾崩六年后,武帝元光六年(原书有误,应该是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参看武帝纪)驾崩,在霸陵与文帝合葬。窦太后遗诏,把东宫的金钱财物赐予长公主刘嫖。在武帝朝,魏其侯窦婴担任丞相,后来因罪被杀。
孝景薄皇后是孝文薄太后的本族女儿。景帝还是太子时,薄太后将其嫁给太子为妃。景帝即位,立薄妃为皇后,因为没有生下儿子,失宠。在位六年,薄太后驾崩,薄皇后随即被废,被废四年,薄皇后去世,葬在长安城东边的平望亭南。
孝景王皇后是武帝的母亲,父亲叫王仲,槐里县人,母亲叫臧儿,是原燕王臧荼的孙女,嫁给王仲为妻,生下儿子王信和两个女儿。王仲去世,臧儿又嫁给长陵县人田氏,生下儿子田蚡、田胜。臧儿的长女嫁给金王孙,为金氏生下一个女儿,臧儿占卜,认为自己的两个女儿将来会成为贵人,欲倚靠这两个女儿把大女儿从金氏手中夺去,金氏大怒,不肯与妻子离婚,后来臧儿还是把大女儿送入了太子宫。太子喜欢王氏,生下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在怀上儿子时,王夫人梦见太阳入怀,将此梦告诉太子刘启,太子说:“这是贵兆。”儿子还没有出生,文帝驾崩,景帝即位,王夫人的儿子出生。在当时,薄皇后一直没有生下孩子,又过了几年,景帝立齐国人栗姬生的儿子刘荣为太子,王夫人生的儿子刘彻被立为胶东王。
长公主刘嫖有一位女儿,欲嫁给太子为妃,栗姬生性妒忌,景帝有几位美人,因为长公主得到贵幸,栗姬对此早有怨言,于是谢绝长公主,没有答应。长公主又向王夫人提亲,欲把女儿嫁给王夫人的儿子,王夫人满口答应。恰好薄皇后被废,长公主每天谮毁栗姬,景帝曾经将其他姬妾生的儿子托付给栗姬,景帝说:“我百年以后,你要善待他们。”栗姬发怒,不肯答应,还出言不逊,因此,景帝对栗姬不满,但没有讲出来。
长公主每天在太后面前称赞王夫人和她的儿子刘彻,景帝也有此想法。又想起王夫人怀孕时的梦兆,一时拿不定主意。王夫人又在暗中挑动大臣立栗姬为皇后。大行令上奏,奏文讲:“‘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太子的母亲,应该被立为皇后。”景帝看了奏文,勃然大怒,说:“这是你应该讲的话吗!”将大行令逮捕处死,同时废黜太子刘荣,贬为临江王。栗姬愈发恐惧,又见不到皇上,最终忧忿而死。接下来,景帝立王夫人为皇后,立王夫人生的儿子刘彻为太子,封皇后的哥哥王信为盖侯。
当初,王皇后进入太子家,王皇后的妹妹儿姁也进入太子家,并为景帝生下四个男孩儿。儿姁去世得早,四个儿子被封为诸侯王。王皇后的长女被封为平阳公主,次女被封为南宫公主,小女儿被封为隆虑公主。
王皇后在位第九年,景帝驾崩,武帝即位,尊母亲王皇后为皇太后,尊王太后的母亲臧儿为平原君,封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王氏、田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三人。盖侯王信喜欢喝酒,田蚡、田胜贪财,但巧于文辞。田蚡后来官至丞相,武帝追尊王仲为共侯,在槐里县修建墓园,安排两百家民户祭扫墓园,当地县长、丞奉命管护。平原君去世,与田氏在长陵县合葬,也修建了墓园,像共侯墓一样管护。
王太后在民间时,还为金王孙生下一个女儿,名字叫金俗,生活在民间,怕被人知道。武帝即位,韩嫣告诉武帝此事。武帝说:“为什么不早说?”遂驾车去迎接姐姐。金俗住在长陵县的小市场,武帝径自闯入家门,让左右人帮着寻找。金家人惊恐万状,金俗吓得藏起来。武帝的侍从把金俗找出来,拜见武帝,武帝下车,对金俗讲:“大姐,你为什么藏得那么严哪?”用车子载着金俗来到长乐宫拜谒太后,太后抱着女儿泪流满面,悲泣不已。武帝献上美酒,为一家人团聚祝酒庆贺,赏赐姐姐一千万钱,奴婢三百人,公田一百顷,还有一座甲等宅邸。赏赐完毕,太后谢道:“让皇帝破费了。”武帝又赐予金俗汤沐邑,封金俗为修成君。金俗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嫁给诸侯王太子,男孩儿被封为修成子仲。因为太后的缘故,修成子仲在京师横行不法。王太后在位二十五年,景帝驾崩第十五年,武帝元朔三年,王太后驾崩,与景帝在阳陵合葬。
孝武陈皇后是长公主刘嫖的女儿。在秦朝末年,陈皇后的曾祖父陈婴与项羽一起造反,后来归汉,受封为堂邑侯,爵位传至儿子至孙子陈午,陈午娶了长公主,生下一个女儿。
武帝被立为太子,长公主出了很大力,因此,武帝娶了长公主的女儿阿娇为妃。武帝即位,立陈阿娇为皇后,陈皇后恃贵骄宠,十几年没有生下孩子,听说卫子夫受到武帝宠幸,几次要置卫子夫于死地,武帝知道后大怒。再后来,陈皇后竟然以巫术博取武帝欢心,被武帝察觉。元光五年,武帝调查陈皇后在宫中实施巫术的事情,女子楚服等因为帮助陈皇后实施巫蛊祝诅,犯下大逆罪,此案受到牵连者有三百余人被杀。楚服被枭首示众。武帝派有关官员赐予陈皇后策书,说:“皇后不遵守妇道,失去妇德,又在宫中实施巫术诅咒,不能承受天命。交还玺绶,罢皇后位,退居长门宫。”
第二年,堂邑侯陈午去世,儿子陈须继承爵位。长公主寡居,私下里宠幸董偃,又过了十几年,长公主去世。陈须由于犯下淫乱罪,还与兄弟争夺财产,被判处死罪,自杀,撤销封国。又过了几年,废皇后陈阿娇去世,葬在霸陵的郎官亭东边。
孝武卫皇后,字子夫,从小生活在民间,母亲姓卫,在平阳侯家做家奴,卫子夫是平阳公主的歌女。武帝即位,几年没有生下儿子。平阳公主找了十几名良家女子,把她们打扮得婀娜多姿,放在家里。武帝到霸上举行避邪仪式,返回时路过平阳公主家。公主让美人出来,在武帝面前展示,武帝看了不喜欢。在饮酒时,歌女上来劝酒,武帝喜欢卫子夫。武帝起身入厕,卫子夫在尚衣轩伺候,武帝一时兴起,与子夫在尚衣轩同房,返回席间饮酒,很高兴,赐予平阳公主黄金千斤。公主奏请将卫子夫送入宫中。子夫临上车时,公主抚摩着她的背,说:“行了!以后努力加餐。等到尊贵了,别把我忘记了!”入宫一年多,武帝将子夫抛在一边,不再召幸。有一次,武帝选择后宫里的女人,认为不中用者要送出宫,子夫得以再见武帝,哭着请求离开宫廷。武帝看着,心中顿生爱意,当晚召幸,随后就有了身孕,在宫中受到尊宠。武帝召卫子夫的哥哥卫长君、弟弟卫青,任命为侍中。卫子夫生下一子三女,元朔元年,生下儿子刘据,武帝立卫子夫为皇后。
卫长君死得早,武帝拜卫青为将军,卫青抗击匈奴有功,受封为长平侯。卫青的三个儿子还在襁褓,就被武帝封为列侯。皇后姐姐的儿子霍去病因为军功,受封为冠军侯,后来,霍去病担任大司马骠骑将军,卫青担任大司马大将军,卫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五人。卫青受拜为大将军,凯旋后,娶了平阳公主。(www.xing528.com)
卫皇后在位第七年,武帝立刘据为太子。皇后生下孩子后,逐渐色衰,赵国人王夫人、中山人李夫人受到宠幸,但是去世得早,又有尹婕妤、钩弋夫人受到武帝宠幸。卫皇后在位三十八年,陷入巫蛊案,祸事从天而降,江充在朝中为非作歹,太子恐惧,又不能向皇上解释,与卫皇后合谋杀了江充,在长安发兵,最终兵败,太子逃亡。武帝下诏,派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奉策书,收回皇后玺绶,卫子夫自杀。黄门令苏文、姚定汉用车子载着卫子夫的尸体,放置在公车署的空屋里,用一个小棺材装殓,埋在长安城南边的桐柏亭。卫氏遭到朝廷清洗。宣帝即位,改葬卫皇后,追尊谥号为思后,修建墓园,安排三百家民户祭扫墓园,当地县长、丞负责管护。
孝武李夫人,原来是宫中舞女。李夫人的哥哥李延年懂得音乐,善于歌舞,武帝很喜欢,每次有了新歌词,武帝就交给李延年谱曲,听的人莫不感动。有一次,李延年侍奉武帝,边舞边歌,歌中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武帝听了,叹息道:“唱得好!世上真有这样的佳人吗?”平阳公主告诉武帝,李延年有一个妹妹,武帝遂召见,确实长得美丽动人,能歌善舞。从此后,李夫人受到武帝宠幸,生下儿子,即后来的昌邑哀王刘髆。李夫人年纪很轻就因病去世,武帝哀怜李夫人去世得早,常常思念,诏命画工绘出李夫人的图像悬挂在甘泉宫。卫皇后被废黜第四年,武帝驾崩,大将军霍光揣度武帝的意思,以李夫人配享武帝寝庙的祭祀,追尊李夫人为孝武李皇后。
李夫人在病危时,武帝来探视,夫人用被子蒙着头,谢绝武帝的探视,说:“妾这一次病得很久,容貌不堪,不能再见皇上。愿将儿子及兄弟托付于皇上。”武帝说:“夫人病重,担心此次生病难以康复,一看到我来,就嘱托昌邑王及兄弟,是不是太急了些?”李夫人说:“妇人容貌不加修饰,不敢见君王、父兄。妾也不敢以容貌不堪亵渎皇上。”武帝说:“夫人让我看一眼,我将加赐千金,也授予你兄弟高官。”李夫人说:“是否授予高官在于皇上,真的不敢再见皇上。”武帝说一定要看,李夫人转过身去,哽咽着不再讲话。武帝不高兴,站起身来离去。李夫人的姐妹责怪李夫人,说:“贵人难道不能让皇上看一眼,再嘱托兄弟的事吗?为什么要这样?”李夫人说:“之所以不让皇上看到妾,是因为想把兄弟托付于皇上。我以容貌娇好,得以微贱的身份受到皇上宠爱。以色受宠者,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皇上之所以能够眷恋我,也是因为平时对我的娇好容貌还有印象。倘若看到我的容貌已经受损,不再是此前的美貌,一定会因为厌恶而抛弃我,到那时,还怎么可能追思我、顾念我的兄弟!”李夫人去世,武帝以皇后礼下葬。再后来,武帝任命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封为海西侯,任命李延年为协律都尉。
武帝常常思念李夫人,有一位方士是齐国人,名字叫少翁,说能够召来李夫人的灵魂。在夜晚灯烛的影绰下,少翁设置帷帐,摆列酒肉,让武帝远远地坐在帷帐外,朦胧间,似乎看到一位美貌女子,好似李夫人的容貌,走进帷帐,坐下后又站起来踱步。可是人不能靠近,武帝更加悲戚思念,为此做诗,诗中道:“是邪,非邪?立而远眺,为何姗姗来迟也!”武帝让乐府的乐师谱上曲子,配上弦乐歌唱。武帝又亲自作赋,悼念李夫人,赋中讲:
美婵娟以修容兮,命逝去而不长,新宫装饰愿再见兮,何不重返回故乡。影哀愁其芜秽兮,隐处哀而忧伤,释车马于高山兮,夜深沉叹其未央。秋风酸眸凄泪下兮,桂叶落而销亡,神影绰绰似遥望兮,神灵出窍而徜徉。伏泯圹中已久远兮,惜乎蕃华之容貌,念兹穷极之不还兮,唯窈窕舞姿之婆娑。菡萏飘渺之舞动兮,芳蕊透以清香,舞翩跹其婀娜兮,飘渺间更显端庄。踏莲步而抚楹兮,流眄睇而娥眉高扬,感怀于心而悲戚兮,奈何红颜何以命丧。欢狎似昨日离别兮,宵梦寤寐夜色苍茫,忽化蝶而不返兮,魂魄逸飞而远飏。灵魂何处浮游兮?哀痛徘徊令人断肠,奚踌躇以路远兮,遂恍惚悄然逝去。顾念西征,叹息不已。彷徨踯躅,寂寥无语,思若流水,惨怛在心。
结语曰:“佳人函光,殒朱颜兮。阘茸妒忌,享品级兮!彼时隆盛,夭英年兮。子弟唏嘘,涕泪满襟兮。哀愁呜咽,悲不可止兮。乐声悲鸣,斯人已去兮。垂泪叹息,稚子何顾兮。哀怜无语,将何倚恃兮。仁者免誓,岂有约言兮?逝者已去,托以守信兮。路途迢迢,归隐幽冥兮,既下宫圹,不复故庭兮。呜呼哀哉,魂灵来享!
再后来,李延年的弟弟李季因为在后宫淫乱,李广利投降匈奴,李氏家族遭到诛灭。
孝武钩弋夫人赵婕妤,是昭帝的母亲,其家乡在河间国。武帝巡狩经过河间国,有望气者说,此地有一位奇女,武帝派使者将奇女召来。来到后,奇女两手紧握双拳,武帝亲自将手掰开,手顿时恢复正常,赵婕妤受到武帝宠幸,号称拳夫人。当初,赵婕妤的父亲因为犯法受了宫刑,在中黄门任职,死于长安,葬在雍门。
拳夫人进宫后被封为婕妤,住在钩弋宫,很受武帝宠爱,太始三年,钩弋夫人生下昭帝,号称钩弋子。妊娠十四个月出生,武帝说:“听说在古时,尧帝也是母亲怀孕十四个月后出生,钩弋夫人也是这样。”于是诏命,将赵婕妤住的宫殿更名为尧母门。后来,卫太子败亡,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有很多过失,武帝宠爱的王夫人生的儿子齐怀王刘闳、李夫人生的儿子昌邑哀王刘髆都已经去世,钩弋夫人生的儿子刘弗陵六岁,已经显露出聪明睿智,武帝常常说:“这个儿子像我。”又感觉刘弗陵在出生时,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特别爱护,已经有立刘弗陵为皇位继承人的想法,因为刘弗陵的年纪还太小,母亲又年轻,担心日后女后专权,祸乱国家,犹豫很久。
钩弋赵婕妤跟随武帝游幸甘泉宫,因为有过错,遭到武帝叱骂,惶恐不安,患病去世,葬在云阳县。再后来,武帝患重病,立赵婕妤的儿子刘弗陵为皇太子,拜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嘱托霍光辅佐少主。第二天,武帝驾崩(后元二年),昭帝即位,追尊钩弋赵婕妤为皇太后,征发两万士卒修建云陵,设置三千家民户守护祭扫墓园。追尊外公赵婕妤的父亲为顺成侯,下诏右扶风设置二百家民户守护祭扫墓园,当地县长、丞奉命按照规制管护。顺成侯有一位姐姐君姁,昭帝赐钱二百万,再加上奴婢宅邸,一时间君姁富甲一方。赵氏昆弟,按照亲疏远近,各有赏赐,赵氏在朝中没有人任职,只有赵婕妤的父亲被追封为列侯。
孝昭上官皇后,祖父上官桀,陇西郡上邽县人。上官桀年轻时,担任羽林期门郎,跟随武帝游幸甘泉宫,遇上大风,车不能前进,只得解下车盖,交给上官桀,上官桀端着车盖,竟然能顶着风,跟随乘舆向前走;此时又开始下雨,上官桀又将车盖装上乘舆。武帝惊讶上官桀有这么大的力气,拔擢上官桀为未央宫厩令。武帝曾经身体不适,病好后,到未央宫看马,看到很多马都饿瘦了,武帝大怒,说:“马厩令以为我一病不起,再也不会来看马了!”就要逮捕上官桀,上官桀叩头说:“臣听说,皇上的圣体不安,日夜忧愁,心思没有放在饲喂马上。”话未讲完,脸上已经泪如雨下。武帝看出他讲的是真心话,生出好感,又拔擢上官桀为侍中,后来升任太仆。武帝病重时,任命霍光为大将军,任命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在床前接受遗诏,辅佐少主。此前上官桀还有捕杀谋反者莽通的功劳,武帝封上官桀为安阳侯。
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娶了霍光的女儿,两家结为姻亲,霍光每次休假离开宫廷,上官桀都代替霍光处理朝政。昭帝即位,年仅八岁,昭帝的姐姐鄂邑盖长公主住在宫中,照顾昭帝的生活。盖长公主与儿子的门客河间国人丁外人私通,昭帝和大将军霍光听说此事,不加干预,昭帝还下诏,让丁外人服侍长公主。长公主将周扬氏的一位女儿纳入宫中,让她作为昭帝的妃妾。当时,上官安有一个女儿,她也是霍光的外孙女。上官安欲将女儿送入宫中,霍光认为外孙女年纪还太小,没有同意。上官安平时与丁外人的关系很好,就对丁外人讲:“听说长公主为皇帝选妃子,我的女儿容貌端庄,如果能够选入后宫,一旦成为皇后,我们父子在朝中的地位,再加上皇后的身份,在朝中说话的分量会很重,能否成功,全凭足下一句话。按照汉家旧例,以列侯位迎娶公主,足下还用担心不能受封为列侯?”丁外人一听此话,大喜,告诉长公主。长公主也认为,这个想法好,于是昭帝下诏,召上官安的女儿入宫,封为婕妤,拜上官安为骑都尉。一个月后,昭帝立上官安年仅六岁的女儿为皇后。
上官安以皇后父亲,受封为桑乐侯,享受食邑一千五百户,改任车骑将军。上官安日益骄奢,在殿中得到赏赐,出宫后就对门客讲:“我与女婿饮酒,喝得很高兴!”向客人炫耀皇上赏赐的服饰,让人拿回家,还要燔烧贡品祭拜神灵。喝醉了酒,上官安赤身裸体在屋里撒野,与后母及父亲的侍妾、侍女私通。儿子生病去世,上官安仰着脸乱骂。为丁外人封侯之事,上官桀多次向大将军霍光提起,还请求霍光授予丁外人官职,增加俸禄,霍光秉公办事,没有同意。上官桀的岳父喜欢一位在宫中做太医监的人,名字叫充国,充国擅自进入宫殿,按照法律要判处死罪。冬天将要过去,盖长公主捐献二十匹马,为充国赎罪,充国得以免除死罪。上官桀、上官安父子怨恨霍光,感谢盖长公主。他们知道,燕王刘旦是昭帝的哥哥,没有即位的机会,也在怨恨霍光。上官桀、上官安将霍光的过错整理好,交给燕王刘旦,怂恿燕王上书告发霍光,又向燕王请求为丁外人封侯。燕王接到他们提供的材料,大喜,向朝廷上书:“在古时,子路的姐姐去世,一年后,子路还穿着丧服,孔子认为,这种做法不对。子路说:‘我不幸没有兄弟,只有姐姐,不忍心为姐姐除去丧服。’因此:‘观察一个人的品行,就能看出他是否仁义。’臣与陛下只有长公主姐姐,陛下又让丁外人服侍姐姐,应该为丁外人封侯。”昭帝看了奏书,问霍光,霍光仍然不同意。及至告发霍光的奏章送上来,昭帝开始警惕,更加亲近霍光,疏远上官桀、上官安。上官桀、上官安愈发肆无忌惮,串通同党,欲谋害霍光,再废黜昭帝,立上官桀为皇帝。有人问:“皇后怎么办?”上官安说:“追逐麋鹿的猎狗,还顾得上兔子?如果以皇后为尊,一旦皇上改变主意,皇后想成为普通百姓都难以做到,自古以来都是这样。”最终,谋反被发觉,燕王、盖长公主自杀。详情记载在《霍光传》中。上官桀、上官安被灭族,皇后的年纪还小,没有参与,而且是霍光的外孙女,得以幸免,没有被废黜。皇后的母亲此前已经去世,葬在武帝的陵寝茂陵城郭东边,被追尊为敬夫人,设置墓园,安排二百家民户祭扫,当地县长、丞奉命管护。皇后派奴婢守护上官桀、上官安的墓冢。
霍光欲让皇后独自享有昭帝的宠爱,为昭帝生下儿子,昭帝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左右侍从及太医顺从霍光的意思,说皇帝应该节欲,就连宫中侍女也要把裤裆缝起来,还要配上多条腰带,后宫女子难以亲近昭帝。
上官皇后在位十年,昭帝驾崩,皇后年仅十五岁。昌邑王刘贺被征召,到长安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此后,霍光与太后共谋,又废黜刘贺,拥立宣帝。宣帝即位,尊上官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太后在位四十七年,享年五十二岁,元帝建昭二年驾崩,与昭帝在平陵合葬。
卫太子史良娣是宣帝的祖母。太子的妻妾分为三等,她们是妃、良娣、孺子,生的儿子叫皇孙。史良娣是鲁国人,母亲叫贞君,哥哥叫史恭。武帝元鼎四年,史良娣被纳入太子家,生下儿子刘进,称为史皇孙。
武帝末年,巫蛊冤案骤起,卫太子及史良娣、史皇孙刘进陷入巫蛊案,遇害。史皇孙有一个儿子,称为皇曾孙,在当时仅有几个月,也因为巫蛊案,被关押在监狱,五岁时遇上大赦,负责监狱的官员丙吉可怜皇曾孙刘病已身边没有亲人,把皇曾孙送到史恭家。史恭的母亲贞君年纪大了,看到孙儿孤苦伶仃,非常可怜,亲自抚养。
再后来,按照武帝遗诏,皇曾孙刘病已由掖庭抚养,最后,刘病已登上皇位,这是宣帝。此时,贞君和史恭已经去世,史恭的三个儿子以旧恩受封为列侯,长子史高受封为乐陵侯,次子史曾受封为将陵侯,三子史玄受封为平台侯,史高的儿子史丹以功德受封为武阳侯,史氏有四人受封为列侯。史高担任大司马车骑将军,史丹担任左将军,都有传记。
史皇孙的妻子王夫人,是宣帝的母亲,名字叫翁须,武帝太始年间,翁须受到史皇孙宠幸。皇孙的妻妾没有名号,都叫家人子。武帝征和二年,王夫人生下宣帝。宣帝生下几个月,卫太子、史皇孙陷入巫蛊案,先后遇害,家人子也受到株连,全部被杀,甚至没有人敢收尸掩埋,只有宣帝得以保全。及至宣帝即位,追尊母亲王夫人为悼后,祖母史良娣为戾后,重新改葬,修建墓园,由当地县长、丞负责管护。详情记载在《戾太子传》中。地节三年,宣帝找到外祖母王媪,王媪及大儿子王无故、小儿子王武跟随使者,乘着黄牛车来到长安皇宫,百姓称王媪为黄牛妪。
宣帝即位,多次派使者寻找外祖母家,因为时间太久远,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不清,后来,找到王媪。宣帝诏令,太中大夫任宣及丞相、御史大夫,向乡里认识的人询问,都说这就是王妪。王妪说自己的名字叫妄人,家乡在涿郡蠡吾县平乡。十四岁时,妄人嫁给同乡人王更得。王更得去世,妄人又改嫁广望县人王迺始,生下儿子王无故、王武、女儿翁须。翁须九岁时,寄养在广望县节侯的儿子刘仲卿家,刘仲卿对王迺始说:“把翁须交给我抚养,我把她养大成人。”王媪为翁须做了绢衣,送到刘仲卿家。刘仲卿教翁须歌舞,曾经为翁须到家里取过冬衣、夏衣。过了四五年,翁须回来说:“邯郸来的贾长儿想买一位会唱歌跳舞的女孩子,刘仲卿要把我卖给他。”王媪一听此话,带着翁须逃到娘家平乡。刘仲卿用牛车载着王迺始一起来找王媪,王媪又气又急,只好把翁须带回家,王媪指责刘仲卿:“我的儿住在你家里,没有拿过你一个钱的聘礼,你为什么要把她卖给别人?”刘仲卿骗王媪:“我不会卖的。”过了几天,翁须坐着贾长儿的车子经过家门,喊着妈妈说:“我还是被带走了,要去柳宿邑。”王媪和王迺始赶到柳宿邑,抱着翁须,相拥而泣,对翁须说:“我要控告刘仲卿拐卖我女儿。”翁须说:“妈妈,算了吧,在哪一家不是过?你就是告了,又有何用?”王媪和王迺始回来筹钱,欲赎回孩子,又追到中山国卢奴县,看到翁须与五个年龄相仿、都会唱歌跳舞的女孩子住在一起,王媪陪着王翁须,和她们待在一起。第二天,王迺始留下照顾翁须,王媪又回来筹钱,要跟她们一起到邯郸去。王媪回到家,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还是没有筹齐钱,此时,王迺始返回家,告诉妻子:“翁须她们已经走了,我身上没有钱,只能看着她们离开。”从此以后,杳无音讯,直到今天,始终没有孩子的下落。贾长儿的妻子贞和歌舞教师遂说:“此前二十年,太子家舍人侯明从长安来,要买几个能歌善舞的女孩儿,看中翁须等五个女孩儿。贾长儿让妻子将这五个女孩儿送往长安,进入太子家。”综合广望县三老更始的解释,刘仲卿的妻子及其他四十五人的叙述,已经查验清楚,可以确定这是悼后的家人。任宣上奏,王媪就是悼后的母亲,确认无疑,宣帝召见母亲的外家,赐王无故、王武爵关内侯,十几天内,赏赐的金钱达千万。不久,宣帝又制诏书予御史中丞,赐外祖母尊号“博平君”,将博平、蠡吾两个县一万一千户作为外祖母的汤沐邑。封舅舅王无故为平昌侯,王武为乐昌侯,每人享受食邑六千户。
本始四年,王迺始因病去世,又过了三年,家里已经富贵,宣帝追封王迺始谥号为思成侯,下诏在涿郡修建墓冢,设置墓园,安排四百家民户守护祭扫墓园,当地县长、丞奉命管护。一年后,博平君去世,谥号为思成夫人,宣帝下诏,在奉明顾成庙南边与思成侯合葬,重新建造墓园,由当地县长、丞负责管护,撤销涿郡的思成园。王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两人,王无故的儿子王接担任大司马车骑将军,王武的儿子王商官至丞相,都有传记。
孝宣许皇后是元帝的母亲。许皇后的父亲名字叫许广汉,昌邑国人。年轻时,许广汉是昌邑王的郎官,跟随武帝游幸甘泉宫,误将其他郎官的马鞍取走,安放在自己的坐骑上,被发觉,官吏以偷盗罪论处,要判处死刑。武帝有诏,赦免死罪,推下蚕室,实施腐刑。后来,许广汉在宫中做到宦者丞。上官桀谋反,许广汉布置搜查罪证,在宫中上官桀住的房子里,发现几千条长达数尺、用以绑人的绳索,装满一个密封的柜子,许广汉在搜查时没有发觉,而其他官吏找到了。许广汉因此被判处鬼薪刑,罚在掖庭做苦工,后来又在暴(pù)室做啬夫。奉武帝遗诏,宣帝由掖庭抚养,号称皇曾孙,与许广汉同住一个宿舍。当时,掖庭令是张贺,张贺是卫太子的家吏,太子败亡,张贺受到牵连,被实施腐刑,因为曾在太子身边,感念太子旧恩,对皇曾孙很爱护。及至皇曾孙长大成人,张贺欲将孙女嫁给皇曾孙。当时,昭帝刚加冠,身高八尺二寸。张贺的弟弟张安世在朝中担任右将军,与大将军霍光同朝辅政,听说张贺称赞皇曾孙,还想把孙女嫁给他,张安世发怒,说:“皇曾孙是卫太子的后代,幸得以在掖庭受到抚养,这就够了,不要再提把孙女嫁给他的事!”张贺只好作罢。许广汉也有一个女儿,名字叫许平君,年纪十五岁,曾经许配给内者令欧侯氏的儿子,正要完婚,欧侯氏的儿子病死。许平君的母亲占卜,为女儿看相,说女儿将要大贵,母亲很高兴。张贺也听说许啬夫有一个女儿,摆设酒宴宴请许广汉,酒酣耳热,张贺对许广汉讲:“皇曾孙是皇上的近亲,虽然是下人,将来最起码也是关内侯,你应该把女儿嫁给他。”许广汉答应了。第二天,妻子知道此事,大怒。许广汉说媒人是自己的上司掖庭令,还是把女儿嫁给了皇曾孙,一年后生下元帝。元帝几个月大时,皇曾孙即位为皇帝,封许平君为婕妤。当时,霍光也有一个女儿,又是皇太后的亲属,朝中公卿廷议时,奏请立皇后,都认为宣帝可以娶霍将军的女儿,立为皇后,只是没有人先开口。宣帝下诏,要寻找在民间的一把宝剑,大臣明白宣帝的意思,遂奏请立许婕妤为皇后。宣帝立许氏为皇后,霍光认为,皇后的父亲许广汉是受过腐刑的人,不宜再受封为列侯,享有封国,一年后,宣帝封许广汉为昌成君。
霍光的夫人显总想让女儿尊贵,却想不出好办法。第二年,许皇后妊娠,将要生产时,患病。女医淳于衍是霍光夫人的密友,曾经在宫中为许皇后诊病。淳于衍的丈夫在宫中掖庭担任门卫,对淳于衍讲:“你去霍夫人家时,为我请求官职,我想担任安池监。”淳于衍把丈夫嘱托的话告诉显。显因此而留心,避开身边人,喊着淳于衍的字,说:“少夫如果能答应我的要求,我自然也会报答少夫,怎么样?”淳于衍说:“夫人的话,谁敢不听?有何吩咐?”显说:“将军一向宠爱小女儿成君,欲让她出人头地,此事还要少夫帮忙。”淳于衍问:“我能帮什么忙?”显说:“妇人分娩,是一场灾难,九死一生。现在皇后就要分娩,你可以在此时投毒下去,一旦大功告成,成君就可以成为皇后。事情办成了,少夫还能少了富贵?”淳于衍说:“药煮好以后,医生要先尝一下,这怎么行?”显说:“诊疗之事,全在少夫手中。将军统领天下,到时谁敢讲话?如果有了差池,将军自然会站出来保护,只怕少夫不肯做吧!”淳于衍沉思良久,说:“我愿意赴汤蹈火,尽力而为。”淳于衍随后把毒药附子捣碎,带入长定宫。皇后分娩,淳于衍取出附子合在太医制成的药丸里,伺候皇后随水喝下。过了一会儿,皇后说:“我的头很痛,心胸烦闷,药中是否有毒?”淳于衍回答:“药中不会有毒。”过了一会儿,皇后更加烦躁,很快驾崩。淳于衍赶忙退出来,禀告显,显安慰淳于衍,但也不敢在当时就重谢淳于衍。后来有人上书,认为医生及伺候病人的侍者有害死皇后的嫌疑,宣帝将所有涉及的人逮捕,投入诏狱,判她们为不道罪。显此时惊慌失措,害怕淳于衍招供,就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了霍光,同时嘱咐霍光:“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别再让官吏再逼问淳于衍了!”听了事情的经过,霍光惊得目瞪口呆,沉思良久,一言不发。再后来,霍光上奏宣帝,不再追究淳于衍的责任。
许皇后在位三年,驾崩,谥号为恭哀皇后,葬在宣帝的陵寝地杜陵南边,称为杜陵南园。此后第五年,宣帝立皇太子,封太子的外祖父昌成君许广汉为平恩侯,享受特进位。又过了四年,宣帝封许广汉的两个弟弟,许舜为博望侯,许延寿为乐成侯,许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三人。许广汉去世,谥号为戴侯,没有子嗣,撤销封国。葬在杜陵南园的旁边,设置墓园,安排三百家民户祭扫,当地县长、丞奉命管护。宣帝任命许延寿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在朝中辅政。元帝即位,又封许延寿的二儿子许嘉为平恩侯,过继给戴侯为继嗣,许嘉担任大司马车骑将军。
孝宣霍皇后是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霍光的女儿。母亲显指使淳于衍害死皇后,显为成君制作嫁衣,准备入宫的用具,劝霍光把女儿送入宫中,不久,宣帝立霍成君为皇后。
许皇后出身卑微,登上皇后位时间很短,所使用的乘御服饰很俭朴,五天到长乐宫朝见皇太后一次,亲自为皇太后端饭,摆上食案,遵从妇道,谨守礼仪。霍皇后被立为皇后,也学着许皇后的样子做。皇太后是霍皇后姐姐的女儿,因此对皇后很尊敬,常小心谨慎地对待皇后,敬而礼之。皇后的乘舆侍从很威风,皇后赏赐下面的官属,常常以千万计,与许皇后在位时有天壤之别。宣帝也很宠爱霍皇后,让她享受专房之乐。三年后,霍光去世。又过了一年,宣帝立许皇后生的儿子为太子,封昌成君为平恩侯。霍皇后的母亲显吃不下饭,气得吐血,说:“这是民间生的儿子,怎么能够立为太子?等到皇后生了儿子,岂不是只能受封为诸侯王!”就又教唆皇后毒死太子。皇后多次召太子赐食,但是,侍奉太子的保姆每次都要接过来先尝一尝,再后来,挟毒害死太子的阴谋就行不通了。不久,当年杀害许皇后的事情败露,显和几个女婿,还有家族兄弟密谋造反,被发觉,宣帝将谋反者全部逮捕,投入监狱,霍氏遭到灭族。宣帝派有关官员赐予霍皇后册书:“皇后不遵守妇道,心怀邪念,与母亲博陆宣成侯夫人显,阴谋挟毒害死皇太子,没有做母亲的资格,不宜再奉祀宗庙、承受天命。呜呼哀哉!贬入冷宫居住,交还皇后玺绶。”霍皇后在位五年,被废退居昭台宫,又过了十二年,迁至上林苑云林馆,自杀,葬在昆吾亭的东边。
当初,霍光和哥哥骠骑将军霍去病以功劳受封为列侯,享受尊位,宣帝因为霍光的缘故,封霍去病的孙子霍山、霍山的弟弟霍云为列侯,霍氏受封为列侯者有四人。
孝宣王皇后的祖先在高祖时因战功受赐爵关内侯,从沛县迁至高帝陵寝地长陵县,爵位传至王皇后的父亲王奉光。少年时,王奉光喜欢斗鸡,宣帝在民间生活,多次与王奉光斗鸡,结为朋友。王奉光有一个女儿,十几岁,每次许配人家,在要出嫁时,男方就死了,很久嫁不出去。宣帝即位,召其入后宫,封为婕妤。在当时,馆陶王的母亲华婕妤及淮阳宪王刘钦的母亲张婕妤、楚孝王刘嚣的母亲卫婕妤正受到宣帝宠爱。
霍皇后被废黜,宣帝可怜太子过早失去母亲,又几次险些被霍氏暗害,就想在后宫挑选一位谨慎而又没有生育过的婕妤,立为皇后,最后选中王婕妤。宣帝诏令王皇后作为母亲,抚养皇太子。自从被立为皇后,王皇后就再难以得到宣帝宠幸。宣帝封王皇后的父亲王奉光为邛成侯。王皇后在位第十六年,宣帝驾崩,元帝即位,尊王皇后为皇太后,封太后的哥哥王舜为安平侯。又过了两年,王奉光去世,谥号为恭侯,葬在长门南边,设置墓园,安排二百家民户守护祭扫墓园,当地县长、丞奉命管护。元帝驾崩,成帝即位,尊王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成帝赐太皇太后的弟弟王骏爵关内侯,食邑一千户。王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两人,受赐爵关内侯者有一人。王舜的儿子王章,王章的堂弟王咸,在朝中担任左右将军。成帝的母亲也姓王,因此,世人称王太皇太后为邛成太后。
邛成太后在位四十九年,享年七十几岁,成帝永始元年驾崩,葬在宣帝的陵寝地杜陵,称为东园。王奉光的孙子王勋因犯法被免去爵位。平帝元始年间,成帝的母亲王太后下诏:“孝宣王皇后,是朕的婆婆,朕至今仍思念婆婆的教诲及抚育之恩,恩结于心。现在,邛成恭侯的封国被废,祭祀断绝,朕心中哀伤。续封恭侯的曾孙王坚固为邛成侯。”王莽篡汉,爵位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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