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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初滇西与川西山民社会见闻研究

时间:2023-10-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下月10日就开始。开班时,成员人数已有数百,全部劳动都是义务的。在这一天结束前,我丈夫宣布一项比赛。弗雷泽近1.8米的身高,要坐在不到半米的木墩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弗雷泽先生已在当地的各个村考察了10年之久。来自四方的人们拥到鱼四家要书。大约一年后,高漫夫妇加入我们。因为高漫是家中的第六子,所以山民们叫他“老六”。鱼四表示他非常乐意参与协会的工作,但家里有负债,尚无法偿还,家人也不会同意,除非解决债务。

20世纪初滇西与川西山民社会见闻研究

数年过去了,当地也没有多少人成为正式会员。弗雷泽先生有意离开此处前往另一个基础比较好的地方,但他决定再在当地考察一次。精心准备后,他出发了。人们口耳相传,信息得以传播。风将火种向南传了9天路程向东传了6天路程,向北传了30天路程。火种甚至传到了边境一带,多年后我们才得以察觉。四面八方的山民敞开大门,命运之呼吸进入他们的心中。到了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了,我们想开办初级班,建议他们把消息传到每个村子,想来的人必须至少准备两周的食物,包括食盐。下月10日就开始。开班时,成员人数已有数百,全部劳动都是义务的。到了晚上,山民们聚在篝火边学习

到了11日早上的指定时间,我们敲响铜锣开始上课,一群年轻人冲进简陋的教室。青年妇女小心翼翼地坐在左边的长凳上,男学员坐右边。当听到翻开书本时,所有人都翻书开始唱。学员们随着曲调摇摆,声调动人……当天我们学习、写作和唱歌。在这一天结束前,我丈夫宣布一项比赛。他说他会奖励给第一个能完整背出某个章节全部内容的学员一个卢比……第二天,他检查学员的背诵情况,学员们一个接一个背诵所学的内容。一位年轻人站在教室后面,他穿着深蓝色的衣服,扎着白色的绑腿。他没有穿斗篷,反而披着一件鲜红的披风,赤着双脚。我丈夫让他背诵。他微笑着开始背诵从第1节到第10节的内容。我原以为他会停在第10节,但他继续背到第30节。全班学员为之惊奇。后来他改名为“鱼四”。

当鱼四还是小孩的时候,弗雷泽先生曾在某天下午到过他住的村子。鱼四和村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白人,因此弗雷泽出现时引起了轰动。鱼四的亲戚说,这个白人戴着一顶大斗笠,便请他到家中做客。白人径直到家,弯腰走进去,发现要停一会儿,因为屋里没有窗户烟雾缭绕,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众人引他到一个木墩上坐下来。弗雷泽近1.8米的身高,要坐在不到半米的木墩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人递给他一份混杂着烟草槟榔,弗雷泽说:“不,谢谢,我不用。”众人放声大笑,并向他展示自己因嚼槟榔变黑的牙齿

鱼四的姐姐背着装满水的大竹筒走进屋,这些水是用来做饭的。很快,众人便开始忙着做晚饭,弗雷泽才有空打开包裹。鱼四坐在旁边整理弓箭,弗雷泽对他感兴趣,于是问他:“小朋友,你几岁了?”“我不知道,但我是属蛇的。”小男孩说道。弗雷泽算了一下,告诉小男孩,他有12岁了。屋中火塘的火苗跳动,鱼四的父亲正在洗锅。他把米洗净后,将锅放在三脚架上,浓烟四起,整晚都没有完全消散。然而,弗雷泽习以为常。开始吃晚餐时,他也很爱吃桌上的米饭和肥猪肉

晚餐后,村民们都来看这位陌生人。弗雷泽开始了解当地的方言。村民们喜欢这个白人,问了他在家里的情况,是老大、老二还是老三。弗雷泽说:“我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你们可以叫我老三。”众人说:“好的,老三,这个名字好!”

弗雷泽在睡觉前拿出一个奇怪的大箱子。众人感到莫名其妙,但音乐响起时,便爆发出惊呼声。“这是啥?”众人问。弗雷泽用英语说:“这是手风琴。”众人听到英语后,又是一阵大笑。鱼四问:“这个在我们的方言里叫什么?”因众人没有找到对应的词语。所以,后来人们管手风琴叫“推拉箱”。大家非常喜欢手风琴的音乐。第二天早上,村民们给客人带来了香蕉、鸡蛋、甘蔗和其他食物。事实上,送的东西太多了,他们不得不派一个人帮他背。

弗雷泽离开后,鱼四的村子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人们耕地、种植、喂猪等。有一天,又有客人来访。这次是两个当地人,但带的东西很奇怪。“你们带的是什么?”鱼四问道。“方言写的书。”“什么?”鱼四的父亲叫了起来,“请进,请进!”这两位年轻人非常疲惫,因为背着重重的书在陡峭的小路上走了很长时间。有时他们把包裹放在头顶或后背,顶在墙壁上以轮流休息……弗雷泽先生已在当地的各个村考察了10年之久。他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有时他自己背着行李出发,就像当地的苦力一样。离开鱼四家之后,弗雷泽前往密支那,发现当地有个人会讲这边的方言。他们用拉丁字母创造文字,显然26个字母还不足以标示所有发音,于是把一些字母颠倒用来标示发音。弗雷泽和这个叫巴拖的翻译了几首诗歌。方言写成的书由仰光的某出版社出版,走水路和铁路运到八莫。在那里,用骡子走了5天运到腾冲,再被分发到山民手中。几年后,这些书还被送到了30天路程以外的怒江两岸。尽管弗雷泽先生后来不在云南考察了,但他仍然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

现在,书被送到了鱼四的村里。晚餐一结束,各个方向都亮起了火把。来自四方的人们拥到鱼四家要书。送书的两位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拿出书来。“谁来教我们读呢?”有人问。两位年轻人说:“我们可以教大家读。”他们耐心地教众人认字。

几周后,鱼四和其他村民都能够流利地读完一本书了。弗雷泽先生度假前,我们就去了德宏的潞西。他告诉我们,不要盲目地送当地山民礼物或钱,学方言也不要付钱,因为这是协会的规定,一切都要自力更生。我们每月都有一位新老师来教方言,为表示感谢,我们送了每人一把价值10分钱的小刀。弗雷泽知道后,写信告诉我们说:“请不要送礼,哪怕只有10分钱。”

大约一年后,高漫夫妇加入我们。因为高漫是家中的第六子,所以山民们叫他“老六”。高漫在组织工作上有天赋。我丈夫建议过个丰收节时,每个成员都向协会捐献收成的1/10,用来支持志愿者活动。他和高漫一起为第一个丰收节制订了计划,并准备在中心村开办典礼。山民们高高兴兴地背着捐献的东西,翻山越岭前来聚会。我参加了其中一个聚会,某位年轻人将手中的钱交到我丈夫手中,一共9卢比。我惊奇地看着他,问:“鱼大,你一年的收入只有36卢比,捐了1/4,太多了。”这个老实的年轻人时常受众人的捉弄,他老是说:“有一天我要成为协会的干事。”众人都笑话他的志向。

丰收节快结束时,高漫先生向众人询问要如何用这笔钱。他们决定挑选5人出来全职为协会服务。高漫先生建议,其中一人可以教外国学者方言,并从事翻译工作。众人听到后,非常兴奋,纷纷同意这种安排。高漫问我们有什么人选,我们提议鱼四。鱼四表示他非常乐意参与协会的工作,但家里有负债,尚无法偿还,家人也不会同意,除非解决债务。鉴于弗雷泽先生对钱的态度,我们左右为难,但还是决定借20元钱给这个家庭。因此,鱼四可以工作了,而且他也非常适合这项工作。他每天花半天时间教高漫夫妇,另外半天教我们。他帮助高漫先生完成方言词典,协助我们翻译某些故事。一开始,我们发现该方言的结构非常复杂。高漫能讲四门外语,他也被难住了。以发“Ma”这个字音为例,不同的声调就表示不同的意思,发一声“Ma1”表示“教”,而发低音“Ma5”则表示“不”。以“除了女老师教的东西,我不会教别的”,用去掉音标的方言来表达就成了“Ma,ma..ma:ma.ma.,ma:ma.”。

鱼四心思缜密,我时常被他工作中的小事逗乐。有一天,我看见他将一张纸盖在炉子的气孔上,便问他在干什么。他说:“我们当地没有炉子,所以我想看看纸在上面时是什么把它冲起来的。”我时常看他盯着铅笔头,观察它是不是直的,仿佛手中拿的是弓箭。一天,我们为客人们播放了音乐,我发现鱼四仔细观察留声机,音乐停止后,他说:“唱片一共转了210次。”

为了有时间从事翻译,我们决定按时开展医疗工作,规定早饭后可以看病。一天早上,我刚走出客厅,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外等候。注意到他脸上的惊慌表情,我便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我弟弟被割伤了,刀插进了他的太阳穴。”你可以想象这个可怜的人在等候时的心情……

几年后,我们决定沿怒江北上。此行的目的有两个。首先,那里还没有外国学者活动。那一大片地区有数千山民。其次,我们认为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地区,可以用来学习适合的、未受外来语言影响的方言。我们通常很难用方言表达,因为所处地区的山民时常不自觉地将官话加到日常的表达当中。许多时候,当我们指出他们所用的是官话时,他们会说,“喔,不是的,这是本地话。那是外人从我们这里学过去的!”事实当然并非如此,因此我们决定前往讲“纯正”方言的地方,那里的人将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进行翻译。

很快我们发现,因没有当地助手(姓摩,后称摩助手)协助,工作进展缓慢。于是我们向留在潞西的同事求助,请他将摩助手派给我们……最后,摩助手于旧历新年到来。一开始我们住在一个叫松树岭的地方。我丈夫在村民家中做客时,发现饭菜难以下咽,于是要了不少汤喝,才吃得下饭。但随后几顿饭时,他发现桌上的汤没有了。一天后,摩助手告诉我们说,村民们觉得在新年时喝汤,会让全年都下雨。当地人在新年时吃饭两天不洗碗,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洗碗了,老鼠就会在地里做窝。新年的头15天里,他们不敢吃任何绿色蔬菜或叶子,以免让田里长野草。(www.xing528.com)

摩助手的长处在于翻译,而不在于与人沟通。他批评村民们的行为,却伤害了他们的感情。摩助手对村民们的错误想法没有丝毫的同情,而他并不想树敌……有一天,两个身着奇怪服饰的人来到松树岭。他们穿着白色的麻制长袍,腰缠黑色带子,头上的头巾或帽子也没有把头发全部遮住。他们从北边走了8天的路来到这里。他们急切地问:“请问谁是老大?”(我丈夫在家里排行老大,所以众人称他老大)被领进屋后,他们看到我丈夫正在学习,于是拿出一排银圆,其中一人说:“老大,请帮帮我们!约老师被关起来了。”我丈夫马上问:“发生了什么事?”“12月下旬时,我们在过丰收节。有个当官的听说后,就指责约老师搜刮民财。我们把收的捐献带来,请您保管。”我丈夫仔细数了数,说:“一共200块,对吗?”“对。还有其他的是粮食,这次带来的是钱。”……约老师从一开始就到峡谷北部去了。他的另一个名字是鱼大,来自潞西。因为比较笨,没有人认为他可以当老师。他在一处名叫“卢达”[2]的地方办学。因我丈夫没有马上随他们去,两人有点失望……我丈夫在到南边考察后,马上前往卢达,了解到官方问询了约老师,并在关了一夜后把他放了。山民们作证说,捐献是自愿的,所以约老师就被放了。或许是因为约老师的朋友人数众多……山民们把捐献的数量只上报为5块钱,所以官员对约老师说:“你必须把每一分钱都还给山民。”随后将其释放。但约老师良心有愧。因为收到的钱不止5块,所以第二天早上,他踉踉跄跄走到官府,坦白了钱的数量是200块。官员说:“那就还回去。如果没有,我就再把你给抓起来。”

事情解决后,我丈夫来到卢达,山民们为他建了一所房子。我丈夫认为松树岭并非是理想的工作站,于是他逐个村考察,试图寻找一处理想的考察地,而卢达正是命运的选择。于是我和摩助手及家人相继来到这里。

在卢达,我们所有人都有交流上的困难。虽然方言的声调差不多,但发音却大不相同。比如,原来方言中发b's的音,变成了发j's。原来方言中发两个u的音,在这里只发一个音。有一天,卢达的某个小孩去世了,他的父亲悲痛不已,于是请摩助手处理丧事。事情还算顺利,当他们准备把尸体放到坟墓里时,摩助手就停下来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但仍然信任他。这个小的坟墓位于两条路交叉处,每个经过的路人要么绕道要么从上面越过去。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路过的人会把厄运带走。摩助手坚持不在此处下葬,于是另选了一处,从而避免了这种迷信的做法。

刚到卢达时,我们时常希望厨师是摩助手,而不是某个没有准备的村民。当另一个姓车的助手用盘子果酱时,他老是会把手指伸进果酱里——接下来他会直接把沾在手指上的果酱抹到墙壁上。训练这样一个人可不容易,需要极大的耐心,但他生性良善,在接触我们之前过着艰苦的生活。他愿意改正,且心地善良。要知道,以前还不认识摩助手时,车助手就愿意无偿帮助他。

房间的地板是竹子编成的,水洒在上面会流到地下。所以,脏水会直接倒在地板上。如果都是水,这当然没问题,但洗过碗的人都知道,水里总有其他东西——所以,当洗碗水倒在地板上,总有些食物残渣留下来。要把这些扫干净可不容易,所以一般会留到第二天早上再扫。

最终车助手学会了保持清洁卫生,至少与其他山民相比是这样,但他始终没有理解我们的想法。有一天某人送来一个香瓜,我们请车助手把它做成餐后甜点。结果让我们吃惊的是,他只把里面的种子和果瓤留了下来,却把其余部分扔掉了。

不久后,当地出现骚乱。另一个协会的两位女干事前来寻求庇护,我们只能收留她们。其中一位是沃女士(Sylvia Ward),她十分看好摩助手,他也每天教她方言。但几个月后,沃女士染上斑疹伤寒,在病重期间,她还想为摩助手准备一顿晚餐以表达感谢。几天后,她去世了。沃女士下葬时,摩助手前往帮忙,亲手挖掘坟墓。其实当时他也生病了,后来也因此去世。

秋天到来时,我们已到昆明见两个儿子去了。这时的怒江上游已没有任何一个白人学者。我们带上摩助手(为了治病)到了保山,那里有一个工作站可以提供医疗服务。在这里我们住了一段时间,等其他山民前来。后来人越来越多,于是我们决定开会,可以正式任命摩助手为干事。会后,我们打算带他去昆明,但他似乎好了一些。保山的哈医生(Dr.Harverson)决定去卢达直到我们回来。有真正的医生照顾他,我们觉得摩助手回老家会感觉好些,所以就安心出发了。

不久后,我们走了13天,转回卢达。我们是第一批途经昆明至大理新路的外国学者。到大理后,我们骑骡子用了8天赶到保山,再到六库。在六库,我们跟随一个山民商队,一路沿着崎岖的峡谷道路北上。我们几次登上怒江边离江水近千米的山峰,翻过之后又下到江边。有一次,我们还不得不淌水走了约3千米,因为道路已被江水淹没。过后,我们于某天早上7点,来到了从保山到卢达一线的最高点,这里海拔约为2598米。8点半时,我们下到了海拔约为1370米的河岸边。此处是悬崖,离水面还老远,没法下去。我骑着一匹马,但一路上至少一半的时间我都自己走,因为路太难走,无法骑马。我丈夫也是这样,觉得走路更安全。

在这样的路上我们走了8天,最终回到了卢达。经过休整后,我们继续开始翻译。(因局势紧张)山民们缺盐好几个月了。吃的盐都来自山下,所以他们会定期下山从集市上买盐。最后,山民们同意让山下的个别商队通过……最终局势平静了。然而,摩助手在我们度假时病情加重了。我们还在赶工,但他病情太重无法提供帮助。我们把所有能用的药都用了,让他尽量休息,但最后都没有效果。最后,协会决定送他去保山的医院。我们整理行李,下到峡谷。第一天我们刚刚渡江。在此处离别,令人伤心。摩助手认为回不来了,我们没有想到确实如此。许多山民列队前来送别,众人挥泪如雨,几乎所有人都送到了江边。一行人数量众多,每次只能有4人乘坐竹筏,其中2人还要回来接另外的人。江水湍急,划船的年轻人很快就累了。当我们所有人都渡江后,天已经黑了,不得不在下船处扎营休息。许多山民看到我们在江岸休息,又纷纷渡江过来陪我们过夜,一直到第2天早上我们离开时,还有人从远处赶过来,我们再次与山民们告别。一路上,我们都遇到两岸前来送行的山民。人们带来礼物,表示感谢。一个女孩还送来一条刚从江里打来的鱼。其他人送来一袋袋的米……第8天时,我们来到泸水某个村子。几天后,驻村的弗雷泽先生决定让他夫人和我们一起走。我们没有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与弗雷泽先生见面了。摩助手在抵达保山医院前于途中去世。

【注释】

[1]Leila R.Cooke.Fish Four and the Lisu New Testament.London:China Inland Mission,1948.文中内容为该书的节选。

[2]英文写为“Luda”,为方言发音,中文另有其名,本处采用直接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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