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行会特殊准则的影响力及历史

最早的行会是正当的，非法的暴利是被禁止的。城市中来自海上的商品必须由商人和海员“立誓说明货物的最初成本和运费，然后便由该市的市长和两个老成持重的人订定货物的售价，……而不由卖者或买者来确定价格”^[9]。本地生产的手工业品必须由懂得该产品用多少技巧和劳动的人进行定价，出卖的货物质量也必须是合格的。为防止货物和钱财遭到抢劫、封建领主截留和外来人在贸易中发生血族争斗被杀害，市场受到所有血族特别护卫。当时，市场和教堂一样神圣，既“不允许携带武器”进去，也不准在其中“复仇斗殴”。为保持正常的秩序，“买者与卖者中间如果发生了争吵”，必须到市场的保护者那里去“请求裁判”^[10]。

港口行会或治安行会，它们与商业的需要有密切联系。商人行会或国际贸易者协会在12世纪、13世纪非常兴盛，它除与其他行会有共同的准则外，还形成了一些特殊的准则。一是买卖商品必须通过市场。在食品和其他煤、木材等必需品未到达市场之前便去购买，或者按别人不能获得的特殊优厚条件购买，这种“先买权是完全禁止的。每一种东西都必须送到市场上供大家购买”^[11]。如一条运煤船到达城市后，在头八天中只能零售，每一家人都有权购买一定数量的煤。二是价格公道，禁止非法利润。市场在敲钟收市以后，或者某种货物在规定的销售任务完成后，零售商方可购买那些剩余的东西，但他的利润也只能是法定的。

以上这些道德准则，体现了行会宝贵的职业精神，它使行会成员既重视集体经验，继承前辈的技术传统，又发挥个人的积极性，进行自由、自主的创造。中世纪的教堂或公共大厦等宏伟的建筑物不是千万个建筑者按照一个人的想象力的支配、大家听命完成的个人杰作，而是该行会手工业者集体智慧与每个参与者独创相结合的产物。可以说，欧洲今天的艺术与科学技术，是和中世纪行会职业精神指导下所取得的成就分不开的。高耸入云、华丽雄伟的大教堂庄严肃穆的气派，使后人望尘莫及；坚固厚实的碉楼和城门，也表现出想象力之丰富大胆，表明中世纪的艺术达到了完美的境地。贵金属的镌雕、铸造技术，铁的精炼等也都是当时各种技艺行会的创造，它为后来机械学中的新原理的发现做了准备，奠定了力学和物理学的基础，也铺平了机械发明的道路。

一方面，我们应该认知在美术学院设立之前的相关状况，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对比美术学院成立之初它的社会遭遇及其一些起伏变化，更清晰地认识到西方社会在前学院时期中艺术及其教育的许多情况。上文已论及，文艺复兴盛期的达·芬奇、米开朗琪罗和瓦萨利等人，在呼吁和参与美术学院的建立过程中，主要的动机之一就是把画家和雕刻家们从社会底层的行会组织中脱离出来，提高艺术家的社会地位，而当时的王公贵族们也希望艺术家们能繁荣文化艺术创作，并且为我所用。提高自己的社会和文化地位，并且能依仗与伟大艺术家的关系，使自己名垂史册。但是，美术学院的建立，无论从名誉地位，还是从经济利益上来说，对各个城市中存在的行会都是一种伤害和挑战。一个美术学院的教授或成员，他们受到王公大臣以及教会的保护，他们和新型的学者文人相处，就可以拿到或占有更多的订单；他们不再向行会组织交税；而且外地的艺术名家也可通过参加学院来抢夺本地的业务；各个中等和小规模的行会也开始招不到学徒了。原有的学徒也开始不安心了。行会开始以集体的力量对美术学院进行反击。在16世纪后期和17世纪初，意大利两所美术学院的建立，虽然在佛罗伦萨和罗马这样的中心城市营造了大艺术和小艺术是互为对立的，层次也有高低之差这样的观念，但是画家、雕刻家和建筑师的社会地位在较长的时期里仍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在有些城市如热那亚，画家行会疯狂地迫害出身于贵族血统的帕吉。因为他仅仅通过研习素描和模型、图书，便成为有名望的画家，却没有在当地作坊中拜师学艺过。这个名画家会抢了他们的生计。行会根据章程请求城市官员对帕吉进行制裁。行会规定，必须为徒七年，且获得师傅和行会的认可才能开业营生。而且，在一开始，只能雇用一名学徒，以免抢走太多的生意。而且，帕吉是一个外地人，更不可破了章程规定，进入热那亚抢生意。(www.xing528.com)

在另一城市博洛尼亚，直至16世纪末，画家公会也没有建立。他们隶属于刀具匠、马具匠和剑鞘匠的行会，1598年，才由红衣主教颁布法令，将画家单独划分出来建立了公会，以为今后建立学院做准备。可以说，直至17世纪中叶，意大利总共只有三所美术学院。在此期间，学院与行会的名称有时也会互换，同业公会也会被称为“学校或学院”。博洛尼亚的参议院也曾制定一种新税，它规定所有的画家、雕刻家和建筑师艺术商人等必须向画家行会交税。违者，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即便是那些已有相当名望和成就的艺术家也不例外。米开朗琪罗有一次事出有因突然离开佛罗伦萨，在他路过博洛尼亚的时候，因为忘了盖上路过的外乡人都要印在右手拇指上的红色蜡章，而他当时又没有钱付罚金，从而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多亏一位地方行政官提供了帮助才免受牢狱之灾。^[12]当然，17世纪以来，都有一些非常小型的学院组织被建立，它们存在的时间有长短，主要的形式就是几个人组合在一起画画素描人体或自然物的写生，有时也会组织举办透视和解剖等讨论。“学院要么在艺术家的（私人）工作室办学，要么在赞助人的府邸里开课。在后一种情况下，赞助人会支付所有的费用，而在工作式的学院中，有时房主会收取一定的费用。”一个青年人可以在不同的学院上课。即使后来在17、18世纪，一些王家的、官方的较大的学院得以建立和发展，那些小规模的私人性质的学院也被大量建立起来。

瓦萨利的学院的原初目标是组建一个有代表性的艺术家团体，这些艺术家享有的社会地位超越了仅仅是一名能工巧匠。但这一目标被彻底放弃了。他的次要目标，也是祖卡里的主要目标，即对艺术教学进行改革——尽管被简化为仅仅是人体素描写生的精心安排的计划——现在成了美术学院的根本所在。然而，对于“16世纪的学院发起人，以及在17世纪谈论学院教学的人，都不打算用学院的课程来取消（行会的）作坊训练。学徒制仍作为艺术家教育的初级阶段保留下来，或许甚至被看得更重要，因为官方的学院被私人学院所遮蔽了。只有官办的机构才可能制定完全除掉学徒制的雄心勃勃的纲领”，而且，当前学院这样的一种“课程班”，它也成为不了未来艺术家的唯一训练基地。所以，学院价值和大艺术的观念，也就是达·芬奇所一直努力宣扬的人文艺术理想，在学院的发展过程中是被逐步地接受和认识到的，而那些艺术家其自身也是来自行会，即使进入学院后，他也仍然开设着完全是行会性质的私人工作室。他们知道传统行会在培训孩子掌握“小艺术”方面的普遍性和有效性。双方斗争的焦点主要在于各自的地位和经济利益。这些斗争之激烈，我们完全可以在1648年2月巴黎美术学院成立的前前后后所经历的复杂斗争就可以说明问题了。具体事例在佩夫斯纳的《美术学院的历史》中有着很具体的记述。由于行会制度历史长久，社会影响大，且许多方面的章程条例都具有法律依据，他们对学院进行的阻挠或反击，使得支持学院的王室和政府也常常左右为难。直到柯尔贝出任学院副护院公，学院才被授予相对于行会组织的极大垄断权，学院艺术家在社会地位和经济利益上彻底战胜了行会师傅们。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些都是依仗着王室的权力，法国的学院艺术家们也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个体艺术家应有的独立性。作为王室大臣的柯尔贝，他要求建立“最高程度的秩序”，通过各种学院的建立将科学和艺术纳入总体目标，他以允诺艺术家们地位、荣誉和金钱，从而引诱他们放弃了自主独立性，在艺术行事目标、原则和方式上高度依附于王室和政府。而对于行会组织来说，由于是在野的，其仍然拥有的自由，后经19世纪的浪漫主义运动思潮，却是获得了令人神往的华丽转身，以一种时代的力量似乎又战胜了学院这个老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