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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梧师公面具:神性与艺术的完美融合

时间:2023-10-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本项研究通过对广西平果凤梧师公面具在师公法事及民俗仪式中营造的“神性空间”的考察,将师公面具艺术从物质视角过渡到精神层面,这是面具艺术研究中相对薄弱的一个方面。凤梧师公面具丰富多样,材料木质。

凤梧师公面具:神性与艺术的完美融合

师公面具是师公戏的法器之一,是壮族宗教信仰思想观念的物化形态和表意符号,具有象征神祇、通灵媒介、屏蔽隐己的功能,映射着壮族的宗教信仰、民族心理和审美意识。师公戏与当地的习俗和仪式相结合,在族群和村落文化建构中起着积极作用。本项研究从跨学科视域考察广西平果县凤梧乡的师公面具,以视觉图像语言符号系统的内在形式结构为切入点,采用艺术学、民俗学、历史学和人类学相结合的研究方法,阐析师公面具的历史渊源和艺术表现手法以及其在师公戏中建构神性气氛的手法,探讨它在乡村仪式活动中的作用和意义。通过深入研究阐发师公文化,促进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以及当代文化艺术的创新性发展。

一、凤梧田野调查

凤梧乡是广西平果县的一个乡镇,位于平果县城东北方向47公里,现有公路通达,距离县城67公里。平果县古为百越之地,历史上曾由土司统治,现属百色市。凤梧乡有18个行政村,254个自然屯,331个村民小组。该乡平地与山地相错落,小河环绕,有深山密林,也有清泉小溪。当地居民主要以种植水稻玉米甘蔗为经济来源,农家养有牛、羊、鸡、鸭等牲畜支持农耕或维持生活。凤梧乡属喀斯特地貌,石山耸立,山洞颇多,奇特的地貌和人力难以把控的生存环境使民众易于接受并传播宗教及民间信仰,以寄托人们趋吉避灾而谋求福祉的美好愿望。这里的师公文化历史久远,现今依然盛行。每年师公戏的盛大活动包括:二月初二“土地神纪念日”、五月初五“敬拜神农粮棉丰收”、八月十八“月府神纪念日”和十二月廿六“迎春汇演”等活动。除此之外,村里有人去世时,主家会请师公做法超度亡灵,婚久不育者请师公做法请花,乔迁新居的人家也会请师公做法以驱除邪魔,庇佑家人及禽畜的安全与健康。笔者带领学生于2016年12月8日到凤梧调查,有幸得到了韦锦利师傅[286]的热情接待,他对师公文化的历史、传承和发展都尤为用心,在自己家里设立了壮族师公文化馆,收集了大量的师公面具、服饰、经书、法器和乐器等,为本项研究提供了大量宝贵的资料,并为我们解答了相关问题。12月9日,韦师傅到邻村的巴菊屯做法,我们同去观看师公做法的全过程,调查了师公参与丧葬仪式的过程与形式。

壮族师公文化的内容与形式非常丰富,包括经书、巫术、法器、仪式、神像、面具、音乐、舞蹈戏剧和服饰等,涉及历史学民族学语言学、民俗学、宗教学、艺术学等范畴。对于广西壮族师公文化的研究著述众多,大多从师公戏的源流、宗教思想、习俗、仪式和活态传承等方面探讨师公文化的形式及内涵,为本项研究的开展奠定了基础。例如,李德彪的《师公戏考》[287]、顾乐真的《从“古傩”到师公戏》[288]、丁世博与陈丽梅的《从传统剧目看傩与师公戏的渊源关系》[289]和于欣、金涛的《广西师公舞的不同形态与源流》[290]化发展趋向的态势中,对于各种文化符号的深度研究将有助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本项研究通过对广西平果凤梧师公面具在师公法事及民俗仪式中营造的“神性空间”的考察,将师公面具艺术从物质视角过渡到精神层面,这是面具艺术研究中相对薄弱的一个方面。本文重点考察师公面具的文化渊源、形制及其在“神性空间”营造中的方式。,从历史学、传统剧目、师公舞等不同视角对广西壮族师公文化的历史渊源进行了细致的疏理;陆秀春的硕士论文《平果县凤梧师公信仰习俗研究》[291]、王红的《生态学视野中的广西师公戏研究》[292]和廖明君的《师公〈大酬雷〉文化内蕴初探》[293]等文章,从民俗学、生态学以及哲学的视角对师公信仰和文化进行了深入阐析。

壮族师公戏是民间祭祀仪式中师公祈求大神下降而展演的戏剧。师公们头戴面具,手持法器,身着画有神像及图案的服饰请神、敬神、养神以驱邪除恶,采用了特殊的艺术性表现手法。然而,在师公文化研究中,从艺术学视角对壮族师公信仰构成元素及表现手法的研究略为不足。在当代符号化文

二、师公面具的历史渊源

面具文化遍及全球,历史悠久,贯穿古今,具有原始文化特质。《论语·乡党》中有“乡人傩”的记录:“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街。”[294]至汉代,宫廷傩舞规模盛大,舞者头戴面具,手持兵器,题材内容多与驱鬼避邪有关。后来,表演形式逐步向娱人化演变,内容也日渐丰富,甚至出现以世俗生活和民间传说为题材的节目,有些地区则发展成为戏曲形式,称为“傩戏”。东汉时期,张陵创立“五斗米道”,又称“天师道”,后来分为南北两大派,北派以嵩山为中心,吸收儒家学说,主张修炼内、外丹术成仙羽化;南派以庐山为中心,吸收佛教各种戒律仪式,张陵曾孙张盛于西晋时期移居江西龙虎山,主张画符箓、念经文以祈福禳灾等宗教活动,其中一支向西发展到湖北武当山,将武术与画符箓、念经文相结合,形成了驱魔赶邪的跳神舞蹈,世人称之为“武教”。武教传到湘西的梅山山脉,和当地的巫术、傩舞结合起来,成为“梅山教派”[295],祖师为“三元真君”。梅山教派传到广西,从北至南,从东至西,不同的族群结合本土宗教信仰形成了新宗教与傩舞形式,如今在广西民间依然盛行。头戴面具跳傩舞和表演傩戏的族群有金秀瑶族自治县坳瑶、环江县毛南族自治县的毛南族和平果县壮族等。

平果县壮族师公信仰就是“梅山教派”的一个分支,是“梅山教”壮化后的宗教信仰,“师公戏”是其中具有表演性的宗教活动,包括由傩舞演变而成的“跳神舞”。师公戏虽然源于原始宗教、巫术时代文化遗存的“傩”文化,但严格意义上的“傩”已经不存,取而代之的是傩坛和傩戏,在傩的基础上更为世俗化。跳神舞中邀请的神灵包括“三元”、“四帅”和壮族的英雄,如特当、特罗、岑顺、金王、翁神、妹等。师公们为了祭祀三元祖师与表彰族群英雄,把他们的事迹编成歌舞来表演,丰富了师公戏的剧目与内容。

师公戏的规模与剧目根据仪式内容与主家要求而有所不同。师公班在法事活动中灵活安排剧目,头戴神灵图像或面具,伴随鼓锣之声歌舞悦神,注重与观众交流表达主家的祈愿。师公班通过或美观、或奇特的面具,加之或刚健、或优美、或滑稽的舞姿,同时注重与观者交流达到娱神悦人的目的。凤梧师公面具丰富多样,材料木质。下面通过对凤梧壮族师公文化馆中的面具的分类整理来考察壮族师公面具的历史渊源。

大抵分为三大类:

1.道教神祇:月府神、 日宫神、盤古、三王、伏羲、雷翁、三郎、慢雷狮子(慢雷使者)、雷祖大帝、雷王、风伯、老康、五通、龙王阴阳师傅、三界祖师、三皇大帝、五伤、真武上帝、灶王、三光童子、法主九郎、寿王、本龛三教、雷震子、 日月神土地公、马华光、土主城隍、张天师、赵公明、邓元帅、关云长、银王、文隆、四官、北府下马、虎神(老虎)、功曹等(见图2.48)。

图2.48 师公制作 平果凤梧师公面具中的道教神祇 清末至今

现藏壮族师公文化馆 甘月华摄

2.佛教神祇:天王、观音唐僧孙悟空猪八戒[296](见图2.49)。

图2.49 师公制作 平果凤梧师公面具中的佛教神祇 清末至今

现藏壮族师公文化馆 甘月华摄

3.壮族民间神祇:翁神、翁妹、金王、岑顺老爷、特当、特罗、特弟、扫堂神、李凤郎、家先、雷狮子、蓝友二官、陈宏谋、总令老爷、张振楼、学四、白马仙娘、鄷都狱王、香火大郎、孟姜女、妹茆二法、王氏女、蓝陆大王、伏敖五官、罗四仙娘、蓝陆(瑶族皇帝)等[297](历史记载与现存面具共有71副神灵形象,其中壮族师公文化馆现藏面具63副)(见图2.50)。

晚明时期,道教遭到了统治者遗弃,但正统士大夫热衷于潜修道教,道教在民间蔓延并逐步发展,在广西达到十分普及的程度,偏远地区尤为盛行,并逐渐占据信仰文化主要地位。壮族改变道教的形式,通常是道、释、儒及民间信仰兼采。[298]壮族文化艺术形式丰富多样,至今流传着大量的民歌和故事传说等,记录着壮族文化习俗、生产和社会生活的情感体验。大量的壮族创世神话动物故事、民间寓言和传说,传达着壮族人民对自然与社会的认知和感受。壮族在社交、生产、饮食、服饰、婚姻、生育、丧葬、岁时等礼仪和节庆活动中都表现出了独具特色的风俗习惯。壮族将宗教信仰与民风民俗相结合,形成了多神崇拜及形式丰富的师公戏。师公面具除了道教、佛教、壮族民间信仰中的神祇之外,还根据历史故事、传说、小说和戏剧创造神灵及面具形象,使剧目丰富而生动有趣。从这些师公面具神祇形象的分类也可获知,凤梧师公信仰集中原的宗教崇拜(道教信仰和佛教信仰)、历史故事和本地的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和英雄崇拜于一体,创建了一个内涵丰富的神灵世界。凤梧师公面具与环江毛南族自治县、金秀瑶族自治县坳瑶傩面具相比较而言,由于历史渊源相同且族群之间的互动因而具有部分相同的神灵,如道教神灵土地、四大元帅、雷王等,但绝大部分面具的形象和称谓都不相同,制作手法与艺术语言也全然迥异。

图2.50 师公制作 平果凤梧师公面具中的壮族民间神祇 清末至今(www.xing528.com)

现藏壮族师公文化馆 甘月华摄

在法事过程中,师公们摆设临时神坛,将神仙图像悬挂于桌台后上方,桌上摆放法器,周围挂有黄色符箓与经文。神坛中的神像都是地位比较高的神仙,有三元、真武大帝、五寨、三楼圣母、蓝陆大王和观音等。在头戴面具的师公戏上演之前,一位师公将绘制在牛皮纸上的神像用绳子绑在头上,以邀请神灵下凡。[299]凤梧师公文化馆收藏了一批清末民初师公绘制的头神图像,据韦锦利师傅讲述,师公们也按照头神图像制作面具,补足与丰富面具形象。丧场专用的面具有:土地正神、扫堂神、关云长、孙悟空、猪八戒、赵公明、马华光、真武、雷震子、特当、特罗、妹等。[300]在特定时间师公们头戴面具表演师公戏,表达主家的愿望,例如演唱土地正神和妹的爱情故事,期望亡者在灵泉再续前缘,使亡灵得以在阴间幸福地生活。

凤梧师公面具中的艺术形象来源于中原巫术、宗教崇拜、历史故事与壮族民间信仰,可以在道教典籍、佛教经文、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壮族民歌、师公唱本和神话传说中找到与之相关的典故。韦锦利师傅组建的师公文化馆中收集了60多副不同角色的面具,形象丰富。从面具角色而言,大体可以分为善神、文神、凶神、家神、丑角和其他配角。壮族师公内外兼修,研习经义、武术与舞蹈,又被称为“武”官,头戴面具扮演各种神灵,集兵奏马,阴斩阳斩,除魔斩妖,驱邪避煞,为主家祈福求子,阴安阳泰,人财两旺。

三、师公面具的艺术表现语言

壮族师公面具角色丰富多样,根据壮族师公文化馆经书记载和收藏的面具统计,总共有71种神祇形象。传统的师公戏展演形式多样,从师公参与人数分为一人、二人、三人和多人类型。师公们头戴不同的面具请求不同的神圣,表演不同的剧目,通常有土地开坛、督坛奏兵、四帅玩花棍、白马仙娘孝顺、特当特罗、十字飞人等。师公们娱神的同时注重与观众交流,愉悦观者而气氛热烈,至今仍深受民众喜爱。在表演过程中,神坛摆设与图像不变,师公服饰变化也不多,主要分为师公戏服和巫术服装两大类。师公在扮演不同角色时,有时服饰不变,只变换面具,因此,面具在师公舞表演中是最为重要的法器之一,通过夸张、象征的手法达到艺术性效果,以烘托其神性气氛。以下从色彩、形状和线条三个方面阐析师公面具的制作手法与精神表达的关系。

1.象征性面部色彩。凤梧师公面具色彩浓重强烈,主要有红色、黄色、绿色、黑色和白色,与常人肤色反差巨大,通过色彩的象征性突显面具的神性特质。(1)红色面相:红色具有无限温暖之感,它表达了内在的坚定和有力的强度。[301]师公给关元帅(关羽)施以大红色,以烘托其刚直、仗义、勇猛的个性特点。其他施以红色为主调的神灵也多为善神,有岑顺、陈宏谋、家先、蓝友、雷祖大帝、盘古、三光、孙悟空、特当、文隆、张振楼和总令老爷等。在壮族师公馆收藏的63副面具中,给面部施以红色和近似色的总共有38副。红色善神守护正法,帮助众人获得幸福,从色彩上给人忠勇正直、大吉大利、安康喜乐的心理暗示。(2)白色面相:真武上帝、唐僧、翁妹、白马仙娘、虎神等较为文弱的形象则施以白色,表现有道文神、正神柔美的特点,使神界亦同样温情脉脉,表达人们祈求安然祥和的幸福生活的愿望。(3)绿色面相:雷震子和邓元帅的面部施为绿色,师公以此表现雷部神仙的阴森、凶狠,具有极强的震慑力。(4)黄色面相:黄色是最为接近南方农耕人群的颜色,此类神祇大多为深黄色,有九府下马、马华光、扫堂神、翁神等,温和慈祥,是较有人情味的神祇。(5)黑色面相:黑色给人神秘、阴森的感觉,给道教四大元帅之一的赵公明施以黑色,表现其法力及威严。赵公明是道教护法四帅之一,传说中他身跨黑虎,故又称“黑虎玄坛”,以示其具有“镇邪祈福,除瘟剪疟,保病禳灾”的威力。其他施以黑色的面具还有张天大法、鄷都狱王、学四、土主城隍、特罗、龙王、蓝陆、伏敖和猪八戒等角色,以大面积黑色表现他们的品性:凶残、刚毅、粗犷、威壮而铁面无私,威震四方。此外,有些面具采用了对比强烈的色彩组合,如太阳神应用白色、黄色、红色、绿色和黑色,色彩对比强烈,一副面具就是一个丰富的艺术世界,极富戏剧性,引导人们对彼岸世界展开无限遐想(见表2.1)。

表2.1 平果凤梧壮族师公文化馆面具色彩表现分析表

2.夸张变形。凤梧面具表情夸张而富有戏剧性。其头冠相对于贵州地戏面具、湖北的傩面具而言简洁一些,由此,师公们极为重视脸部五官的刻画。(1)眉毛上扬:有些神祇的眉毛大幅度向上飞扬,如雷震子和土主城隍,眉毛上斜,形状多变,犹如多边形叶片,激扬而略带柔美。(2)眼角上扬:眼角上扬、丹凤大眼并配有大刀眉的形象较多,有慢雷狮子、马华光、扫堂神、五伤、五通、阴阳师傅、赵公明、真武大帝和关云长、土地公等,其中包括真武上帝和四大元帅,威武而具有统帅能力,象征正义与威严。(3)弯眉低眼:眉毛弯弯、眼角低垂的慈眉善目神像有天王、岑顺、风伯、伏敖、家先、蓝陆、蓝友、盘古、三光、三郎、寿王、四官、唐僧、特当、特罗、文隆、翁神和总令老爷等,温和而亲切。(4)圆形双目:有的神像刻有圆形双目,有些怒目圆瞪,极具威慑力,如陈宏谋、法主九郎、雷翁、雷祖大帝和张天大法等;有的圆形大眼,但配备弯形眉而给人温和祥瑞之感,如雷王、龙王、 日月神、四官、 日宫神、学 四、月府神、灶王等。(5)嘴部夸大:嘴部形状的处理也是根据神灵的不同品性设计,典型鲜明。雷震子口吐鲜红舌头,表情怪异。岑顺、陈宏谋、法主九郎、北府下马、土地公、土主城隍、蓝陆、慢雷狮子、雷王、雷王、雷祖大帝、风伯、伏敖、家先、蓝友、盤古、 日月神、三光、 日宫神、特当、特罗、文隆、翁神、学四、阴阳师傅、灶王、张天大法、总令老爷、金王等都是咧着大嘴,嘴角略为上扬,慈善可亲,憨厚朴实。一些面具嘴部形状怪异,狰狞恐怖,如五伤咧着大嘴,露出上下四颗长牙,鄷都狱王嘴部大张,牙齿怪异有黑有白,张振楼下唇有两颗巨大獠牙暴出,师公发挥想象,塑造了凶神的典型形象。温和抿嘴的形象有马华光、三郎、扫堂神、寿王、唐僧、月府神、真武上帝和关云长等,温和慈祥,善神面相,表现神性世界温情的一面(见表2.2)。

表2.2 平果凤梧壮族师公文化馆面具形状表现分析表

3.阴柔线条。阴柔的线条是最能表现情感、增强精神性气氛的艺术元素之一,师公们充分发挥线条的表现力,勾、勒、点染相结合,形式多变,使神祇形象个性鲜明,或添加其他线性材料来增强艺术效果,手法丰富多变。在用木块雕出面部形状和表情的凹凸起伏之后,凤梧面具制作注重后期的绘制,使色彩富丽,形状多变,层次丰富。(1)点:用点来表现雷震子的特点,虽然不同时期的面具面部运用了不同的色彩,但都用点描绘整张脸,麻点已然成为雷震子的个性符号。点是最短的线条,轻盈、活泼而富有灵性,给庄严的神灵世界增添了灵动气氛。(2)长曲线:师公还巧妙地利用曲线在面具上勾勒出五官形状、夸张表情和肌肉变化,并施以对比强烈的色块,与常人相差甚大而形成诡异的气氛感。例如岑顺、北府下马、雷祖大帝、李凤郎、龙王、 日月神、四官、 日宫神、特弟、天王、土主城隍、学四、鄷都狱王、月府神、灶王、张天大法等神祇。除此之外,很多面具脸部雕镂了皱纹线条,面部结构凹凸起伏较大,以表现这些神灵皆为长寿得道的高人,体现道教长生飞仙的思想。(3)毛发材料:有的凤梧面具还利用毛发等综合材料来表现人物形象,例如风伯、家先、李凤郎、特罗、土地公、翁神、五通、阴阳师傅、赵公明、真武上帝、金王、关元帅的胡须,蓝陆的络腮胡,扫堂神的八字胡,雷翁、鄷都狱王的头发等。头发和胡须或黑或白或灰,大部分长度超过20厘米,展现出阴森、灵异的气氛(见表2.3)。

表2.3 平果凤梧壮族师公文化馆面具线条表现分析表

艺术的物质性再现与精神性表达是相互对立的关系,要强调某一人物形象的精神性,需要巧妙地利用艺术语言适当地表现其内涵,正如康定斯基在《论艺术中的精神》中所言,“让我们先来看‘点’,它是所有其他形状的起源,其数量是无限的。一个点的面积虽小,却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它能对人的精神产生巨大的影响”[302]。凤梧师公利用象征性色彩、夸张的形状和阴柔的线条表现神灵形象,充分地发挥艺术语言的表现力,把黄色皮肤大胆的变为红色、白色、黑色或绿色,把脸部形状夸张变形,用线条勾勒与点染俗世中较为平和的脸庞,象征性表现各个神祇的品性,从而成功地通过艺术性手法呈现各位神灵的神性意味,与楚艺术中浓郁巫风气息的艺术语言一脉相承,成为南方艺术史的活态传承。源自中原的傩文化及面具传播至西南地区后,壮族人民将之与本地文化相结合,其艺术形式与内容经过不断演化变迁,形成了新的风貌与特色,是优秀中华民族文化艺术遗存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追寻历史记忆的良好范例。

四、艺术气氛浓郁的神性空间

在傩文化体系中,面具是神灵的象征和载体,师公们通过图像和艺术语言符号与神圣世界发生关联,给面具确立某种指向性明确的神秘特质与力量。师公头戴面具,身着袍衣、长裙或相关服饰跳神舞,表演师公戏,借此沟通人神,表达他们的敬畏与期许。面具作为精神信仰的象征符号,将当地的宗教信仰、民族信仰、祖先崇拜和自然崇拜通过物化的艺术形象让人们感知,进而影响民众的心理,建构一个神性艺术世界。凤梧壮族师公面具对比同样传自“梅山教派”的金秀坳瑶和环江毛南族傩面具而言,艺术手法丰富多变,具有独特的面貌:(1)神灵形象更为丰富多样,道教神像为主,佛教为辅,地方神灵众多。壮族将本地、本民族的历史和传说故事融入其中,地域特色浓厚。(2)造型更为生动,注重面部的立体化塑形,表情夸张;象征性色彩浓郁,变化丰富;大胆巧妙地采用阴柔的线条表现五官、表情和发须,精神性气氛强烈。

壮族师公面具中的民间艺术文化符号,承载着神秘丰富的宗教与民俗含义,是古代先民虔诚尚巫与宗教崇拜艺术表达的历史遗存。师公们通过符号形式表现情感载体的个性化涵义,建构符合自我观念情感的符号形式体系。正如俄国审美理论家康定斯基所言:“凡是由内在需要产生并来源于灵魂的东西就是美的。”[303]这些艺术符号是当代壮族乡村文化道德观念和民俗审美形式的具体体现,在现当代民族文化建构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和意义。

在平果壮族乡村文化生活中,仪式活动尤为重要,它是人们心理诉求的表达,也是神性空间营造的重要形式。通常,人们把具有功能性事件的过程转化为一种仪式,如婚、丧、嫁、娶,通过具有象征意义的行为,建立精神性空间,以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304]壮族通过师公戏参与仪式,头戴面具表演剧目表达他们的信仰,演绎与传达经典的宗教、历史和文学故事,沟通神灵与民众,教化与娱乐观者,表达心灵与精神的诉求,完成宗教与信仰的体验。通过面具的区隔,将表演者由寻常的民众跃为具有神性象征意味的形象,表征空间的异质特性,把这个空间从日常生活空间中分离出来,并相关剧情的表演将信仰深入人心。采用独特艺术语言制作的师公面具,营造了神秘的气氛,通过师公戏的表演向神灵祈求长寿平安、子嗣兴旺等愿望,引导人们去追求彼岸世界的幸福,以此解释和对待死亡和来世、生者和死者诸问题。师公戏将娱神与悦人相结合,朴实而饶有风趣,乡土气息浓郁。通过美术、音乐、舞蹈、戏剧等艺术形式的有机结合,营造出富有浓郁艺术趣味的文化气息,仪式感极强。

乡村生活空间是民众天然的情感和认知纽带,除了物质性存在以外,还有思想、信仰和心理的多义性,是人类各种文化因素的聚集。神性空间由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互动而构建,存在于人们的深层意识之中,在特定的情境下,将物理维度与精神维度相融合。物理维度是人们在仪式活动中的世俗空间和物质载体,精神维度是基于人们的宗教崇拜、祖先崇拜和民族民间信仰而产生的精神想象。师公面具作为壮族人们精神信仰表征的符号体系,在仪式活动中以物性的载体营建玄妙缥缈的神性空间,为民众构建精神的家园,支撑民众的生活,也丰富了南方民族的历史与文化。在远古时期,人们对那些深不可测、遥不可控、蔚为壮观的事物心怀畏惧,用艺术表现内心祈求神性力量的愿望,通过艺术作品或仪式活动营造浓郁的精神气氛,演绎丰富的文化与世俗生活,并世世代代传承至今。师公戏是历史文化遗存的典型性范例,师公们通过戏剧和武术参与相关仪式,如今在乡村生活中建构非物质的空间形态仍然有着积极作用,传达人们的精神诉求。师公文化是壮族文化的血脉,是壮族人民的精神家园所在,对于增强壮族区域文化的民族特色和文化自信有着积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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