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决定——阎锡山的新战术——调虎离山——绕过要塞——歼敌保粮——“亲训师”的覆灭——赵承绶出马——我军巧设战场——徐向前下了死命令——“前牵后逼”之计——敌人进入了“口袋”——生擒赵承绶——晋中大捷
华北军区成立后,杨得志、杨成武率领第2兵团在热西、冀东、保北广大地域上演了一出机动作战的战争活剧,沉重地打击了傅作义。
徐向前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的第1兵团也不甘落后,他们在晋中也打出了威风,痛击了阎锡山。
我军攻克临汾后,晋南全境解放,晋冀鲁豫解放区和晋绥、陕甘宁解放区连成了一片,从而缩小了阎锡山的统治区域,使其处境更加孤立。
这时,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曾打电报给中央军委,希望徐向前率第1兵团横渡黄河,赴西北战场打胡宗南。华北军区第2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治委员罗瑞卿也几次向中央军委建议,要求徐向前率第1兵团出战绥远打傅作义。但是,毛泽东都没有同意。1948年6月18日,毛泽东在给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甘泗淇并告贺龙、习仲勋的电报中明确指出:
你们以七万人左右担负西北作战重任是很艰苦的。但别方面很难给你们以兵力上的直接援助。杨罗几次要求向前兵团协助打傅作义,你们现又要求该兵团协助打胡宗南。我们认为均不适宜。……向前兵团业已北上,日内发起晋中战役,嗣后,该兵团拟固定在晋中打阎,直至攻克太原为止。你们不要希望其西调。(1)
正是根据毛泽东的这一决定,华北局和华北军区明确规定徐向前的第1兵团的当前任务是:保卫晋中麦收,削弱阎锡山的军事力量,相机在运动中歼敌一至两个师。
中央军委和华北局对第1兵团作战任务的决定,正符合徐向前的想法。早在临汾战役前和战役期间,徐向前就已开始考虑临汾战役后进入晋中地区作战的问题。2月27日,徐向前在给滕代远、薄一波等和中央工委的电报中就说过:“我们攻克临汾后第二步战役计划拟北上攻歼介休、平遥、孝义、汾阳等地之敌。”3月6日,又在给中央军委并中央工委的电报中提出,攻克临汾后,“再向晋中发展”。3月22日,他在东堡头村给晋冀鲁豫军区副参谋长王世英写信,提出:“在打下临汾后,第二步行动计划,拟即向晋中作战,打下介、平、汾、孝,并准备歼灭阎之援敌。……兵力可集中八纵、十三纵,太岳八个团,晋绥吕梁八、九个团,兵力约在六万上下,打阎匪与开展晋中局面,当较有把握。”(2)
晋中盆地,纵贯山西中部,自北向南有大同、忻县、太原、临汾、运城等河谷盆地。太原盆地,北起阳曲,南达灵石,北高南低,为云中山、系舟山、吕梁山、太岳山所环抱。汾河、文峪河等河流贯穿其中,交通便利,土壤肥沃,盛产小麦、谷子、玉米、高粱及棉花、烟草、花生、大豆等,是山西省的粮仓,也是阎锡山兵员、物资供应地和赖以生存的基地。因此,阎锡山极其重视晋中地区的防守。
当临汾被我军围攻时,阎锡山就预感到临汾是守不住的,我军攻占临汾后必然要向晋中发展进攻。所以,他赶快重新部署兵力:除在大同驻守一个师以外,另外的3个集团军、3个总队、22个保安团、21个警备大队,共13万之众,都集中盘踞在太原和晋中地区。
为保住晋中,阎锡山还感到需寻找一条新的出路,就是改变以往的一套战术。3月1日,他在《寅东对各干部唯一活路的指示》中,总结了屡吃败仗的教训,他认为,人民解放军之所以打胜仗,就在于他们的指挥员善于打运动战,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走,以保存有生力量。他说:“共匪不要城可是想出了个不要城的办法,就是会跑,使我们打他,百打百空。”共产党“能把孙子的‘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从来未实现的兵法,实现在他的军队之中”。“我们有飞机,有大炮,占了这飞机大炮的光,学了个守,受了飞机大炮的害,没有学下个跑。”所以,阎锡山告诉他的部下,只要学会跑,就能打胜仗了。他说:“我们今天是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什么是东风?就是只要我们军政能迅速配合起来跑,我们即可打通临汾、打通大同,恢复我们寿阳、平定。”(3)
我军攻克临汾后,阎锡山更加慌了手脚,急忙召集他的高级将领,布防“保卫晋中”、“固守太原”。阎锡山采取固守点线,以攻为守的作战方针。以一部兵力据守晋中各县城乡据点,控制晋中平原通往山区的隘口要地。将其主力组成“闪击兵团”机动于铁路、公路沿线,摆出一副与我军决战的架势。一时之间,阎锡山投入晋中平原的兵力,就占其总兵力的五分之四。他认为照他这个布防,就可以“永保晋中,万无一失”。即使我军向晋中作战,以他“强大”的野战军主力与我军机动作战,我军亦难以在晋中立足。退一步说,一旦晋中难保,太原城里有兵、有粮、城池坚固,又有军工厂可以自制武器弹药,还可以求得美蒋军援助,太原城固若金汤。按照这位“土皇帝”的如意算盘,徐向前所指挥的“游击队”用挖地道的土办法能打下临汾,但绝对攻不破太原。现在要按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跑万有,一跑万胜”这个“十六字诀”打“运动战”。战机好,就从太原出去打,形势不好,就跑回太原来,寻找战机,再出城消灭共军。这样就可以“以城复省,以省复国”,重温他独霸山西的旧梦了。
而阎锡山这时面临的一个致命困难就是缺粮,首先是军粮问题。13万军队,按每人每天平均一斤半粮食计算,每月需要耗粮292.5万公斤。阎锡山认为临汾失守,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解决好粮食储备问题,而解决缺粮的有效办法就是抢。这时,正是6月天气,时近麦子成熟的季节,整个晋中平川一片麦浪滚滚,丰收在望。盘踞在晋中平原十几座县城里的阎锡山各部队都挂出了“军食司令部”的牌子,各保安团、队也在正规军一部的掩护下,到其控制区去,执行“快割、快打、快交、快运”的抢麦计划。晋中地区人民望着黄灿灿的麦穗,满腹愁肠,小孩子唱出歌谣:“麦子麦子不要黄,黄了不够交公粮”,表露出对阎锡山的极端仇视。
对于阎锡山的这一切动向,徐向前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并在胸中酝酿了相应的对策。他在兵团召开讨论战役计划的会议上说:阎锡山的“十六字诀”纯属无稽之谈,它实际上是“一事无备,东风不吹”。但是,我们对他的“一跑万有”的“跑”字,要十分注意。不要以为他出动那么多部队布防晋中,是要与我军决战。其实他最怕损失兵力。他出动的野战军,名为打仗,实际上是时刻准备“跑”。我们的正确方针是抓住战机,不使敌人轻易跑掉。阎锡山的地盘已越来越小,到目前只剩下被我人民解放军四面包围的晋中这片柳叶形的孤岛,大同已成为悬在北方的孤城。阎锡山与外界的联系,只能依赖不牢靠的空中通道。虽然太原有军火工厂,弹药还可维持,但粮食全部要由晋中各地供给。这是他不可能集中兵力固守太原,而不得不找上门来挨打的根本原因。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有计划地造成敌人的错觉,将它的主力而不是小股,诱引出巢,给以出其不意的攻击。
5月30日,徐向前在给中央军委和华北局的电报中说:“此次晋中作战,虽以保卫麦收为目的,但应充分估计阎锡山处此失地失人的情况下,势难坐以待毙,必纠集其主力与我决战,以图解救其粮缺、兵缺之危难。我亦必须攻下若干据点,楔入其纵深地带分割包围,求得歼其主力一部。争取在敌主力与我决战时,予以歼灭性的打击,方能达到确保麦收和创造尔后攻取太原之有利条件。”
但是,要想在晋中地区大量歼灭阎锡山的部队,摆在徐向前面前的困难还是很多的。第一,敌人的兵多,装备好,工事坚固,机动性强,占优势地位。阎锡山在晋中尚有3个集团军(5个军、14个师)、3个总队(内有以投降的日本侵略军为骨干编成的第10总队)、22个保安团、21个保警大队,共13万人之众。另有飞机37架常驻太原,供阎锡山使用。而我军投入的兵力是第八、第十三两个纵队,华北炮兵第1旅一部,太岳军区部队、吕梁军区部队、陕北警备旅、晋绥、太行与北岳军区部队各一部,总共46个团,约6万人,兵力对比上是13:6。第二,我军刚经过72个日夜苦战攻克临汾的消耗,相当疲劳,亟待休整。第三,平原地区,烧柴极缺。北上晋中作战,如出动部队、民工10万人,每天做饭烧水,至少需耗柴30万斤。平原不同于山地,老百姓烧柴本来就困难得很,哪来如此多的柴草供应我军!
中央军委和华北局考虑到第1兵团的实际困难,只要求第1兵团在保粮的过程中,寻机先歼灭敌一至二个师。但是,徐向前考虑再三,提出了超额两三倍的歼敌计划。在一次兵团作战会议上,有人对徐向前的考虑提出不同的意见,认为“胃口”不宜过大,相机歼敌1至2个师较为稳妥。面对不同意见,徐向前进行了耐心的说服,他认为,晋中战役的目的,是为解放太原创造条件,应尽可能利用野战的机会,诱敌决战,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歼敌愈多,解放太原就愈加顺利。同时,敌人以五分之四的兵力分散在晋中平原抢粮运粮,正给我军以可乘之机。我军以6万之师北上,运动作战,分两次吃掉敌人的四至六个师,是完全可能的。我们虽然刚刚经过艰苦的临汾攻坚战,按常规理应休整。但是打破常规,正可出敌不意,攻其无备。最后,徐向前坚定地说:“错了由我负责。”
6月4日,也就是我第八纵队召开解放临汾庆功会的那天深夜,徐向前就晋中战役的具体部署报告中央军委:第一步,以分进合围态势,北上晋中,割裂阎锡山的防御体系,斩断其交通,分割包围其要点,肃清外围一些据点,清剿地方杂匪,确保晋中麦收。第二步,相机攻取某些要点,诱敌主力与我决战,而于野战中求得消灭其主力一部,以达削弱阎匪实力,缩小敌占领区,创造攻取太原之有利条件。整个战役的重心,要求放在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上,力争给敌以致命的打击。
战役发起前夕,徐向前派第1兵团副司令员周士第前往西柏坡,将战役计划向中共中央、华北局、华北军区作了汇报。周士第后来回忆说:“6月下旬的一天中午,我在西柏坡晋见了毛主席。毛主席对晋中战役给了极重要的指示,说:保卫麦收这个口号很好,可以动员广大人民参加。晋中人民要收麦子,阎锡山要抢麦子,这是一场极其严重的斗争。敌人要抢粮就要出动,你们就有机会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灵石解放了,阎锡山还有14座县城,只要再打掉一两个,敌人就会慌乱了。此次战役是保卫麦收的战役,但是战役的重心还是要放在消灭敌人方面,消灭了敌人就是最有效地保卫麦收。毛主席又说,要达到消灭敌人,保卫麦收的目的,要经过艰苦的战斗才行。不但要善于打运动战,而且要善于打阵地战,不但要会攻,而且要会防。”周士第返回前线传达后,全体指挥员、战斗员受到莫大鼓舞。部队随即提出了“消灭敌人就是最有效地保卫麦收”的口号。
为保证我军能迅速北上晋中,不让阎锡山知道我军的作战意图,在战役发起前,我军制造了一系列假象,以迷惑敌人。徐向前组织一些地方部队,佯作解放临汾的兵团主力部队,进军风陵渡,并在该地发动群众,征集船只,摆出要准备西渡黄河的姿态。同时释放了一批俘虏,让他们放出徐向前部主力将支援西北战场作战和东进豫北攻打安阳的消息,使敌人以为我军主力不会马上向北推进晋中,以此来麻痹敌人。
当时,第1兵团虽然宣布组成,但指挥机构人员并没有增加。领导成员也不齐,周士第副司令员赴西柏坡向中共中央汇报工作;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均未到职,在前线指挥晋中战役的还是徐向前一个人。徐向前对阎锡山、赵承绶等人了如指掌,他在战役开始前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晋中敌人的最大弱点是兵力不足和兵力分散,集中就不能达到控制整个晋中局面和抢粮的目的;分散又怕被我军各个击破。阎锡山如发现我军进入晋中平川,势必将被迫集中主力与我军决战,不到其主力受到歼灭性打击时,是不会自动放弃广大晋中平原的。
徐向前看准了这一点,决定首先“运动”一下敌人,拟在运动中歼灭敌人。他首先命令吕梁军区部队攻击汾阳、孝义间的敌人;太岳军区部队由南向北,正面推进,趁机占领灵石;第1兵团主力第八、第十三纵队则由太岳山区东侧,隐蔽向晋中开进,直入敌人腹心地区。
6月7日,第十三纵队自临汾向东进发。经安泽后,于山区北转沁源、沁县等城,向太谷、祁县以南的来远镇、神堂头、箭壑一带集结。6月10日,第八纵队自洪洞出发,向东入山后,经岳阳镇、祁县开向沁源、平遥交界之王和镇地区待命。这时,《人民日报》刊登出《徐向前将军谈临汾胜利意义》的文章,这就进一步造成徐向前部正在休整的假象。
一切按既定部署进行的时候,徐向前却回到了长治。在那里,他要了一份五十万分之一的沁县地图,聚精会神地看着。
晋中战役的序幕,就是这样从汾河西岸地区拉开了。
6月11日,吕梁军区部队出敌不意,突然出现在汾河以西的汾阳、孝义之间的高阳镇地区,主力独立第3、第7旅攻占高阳镇,进逼汾阳、孝义。12日,沿同蒲铁路北上的太岳军区部队一部,又解放了晋中南端的灵石县城。
原先,阎锡山错误地判断我军第1兵团主力已经他调,仅留下两个地方部队掩护麦收。此时,当他获悉我吕梁部队首先进入孝义、汾阳地区活动后,6月13日急忙命令第34军军长高倬之率“闪击兵团”等部共13个团的兵力,由平遥、介休、汾阳三路出动,以所谓“藏伏优势”和“三个老虎爪子”的战术,扑向高阳镇,企图一口吞掉吕梁军区部队。吕梁军区部队则坚守阵地,以牵制敌人。双方展开了激战,形成对峙状态。阎锡山为迅速结束战斗,又将他的“亲训师”第72师和“亲训炮兵团”调来增援。这样一来,阎锡山的五大主力师就被我军调动了:其中有暂编第40师、暂编第46师、第71师、第72师、第73师。
徐向前在长治得到报告,知道敌军主力已被诱调出巢,当即率领兵团指挥所提前离开长治,火速向子洪口要隘兼程进发。
子洪口是从东山进入晋中平原的门户,距祁县只有15公里。这一带地形复杂。顺昌源河谷,两侧群峰耸立,是晋东南通往晋中的孔道。白晋公路经长治盆地入山,越过沁县北面的分水岭、来远镇,依着河的东岸前行,沿途悬崖峭壁,直至子洪口,才豁然开朗,一片晋中平原就在脚下。在这势险路窄的咽喉之地,阎锡山构筑了星罗棋布的碉堡群,其中最为坚固险要的白狮岭据点,在子洪镇南侧,居高临下,控制着公路的出入口,阎军称为坚不可破的“金钢岭”。整个要塞区,由敌第37师严密防守。
当敌“闪击兵团”被吸引到汾河以西高阳镇地区,受到吕梁军区部队坚决抗击并形成对峙的时候,平遥、介休、祁县地区敌人的守备力量大为空虚。徐向前为减轻吕梁军区部队的压力,立即提前于6月18日令兵团主力第八、第十三两纵队与太岳军区部队,以突然动作,拦腰侧击介休至祁县间东南山口的敌据点,直下同蒲铁路东南平川作战,意在诱引“闪击兵团”回援,以便在它回窜途中予以包围歼灭。
高踞子洪山头的敌据点碉堡群,虽有很强的防御能力,但我军有了临汾攻坚经验,并不难攻取,只是需要消耗时间,不利于突然发起战役。考虑到驻防要塞的敌人只会固守,不敢脱离工事出战,徐向前决定避实就虚,暂时不去夺取,乃令第十三纵队于6月19日黎明前,乘黑夜绕过白狮岭,直出山下,以第37、第39两个旅的兵力,分头突袭守敌不足一个团的菩萨村和元台沟两个据点,以第38旅插至东观镇与子洪镇之间,监视、阻击东观镇敌人出援。
这一天清晨4点30分,战斗发起。敌人从睡梦中惊醒,仓皇应战,后因山上并无动静,以为不过是“小股游击队”活动,便借着坚固的工事抵抗,等到判明是徐向前的野战部队前来袭击,顿时惊慌失措,军心动摇。至下午4时,两处据点均被攻占,守敌全部被歼。初战获胜,敌人的子洪要塞被割断以后,成为一着死棋。与此同时,第八纵队与太岳军区部队也分别占领了平遥、介休东南山口的东西泉、岳壁、北汪、原家庄、段村、洪山等处要点。吕梁第8军分区在汾阳东北神堂头地区重创敌第70师,击毙其师长侯福俊。
我军主力绕过子洪敌要塞,拔除上述据点,歼灭封锁山口的小股敌人,打开了晋中敌人的“大门”后,立即以猛虎下山之势,出现于平遥、祁县地区,从正面迅速展开,逼近同蒲铁路,切断了国民党军北逃退路。
我军主力突然从祁县、平遥间突入晋中腹地,给敌人以严重威胁,打乱了敌人的部署。阎锡山原以为第1兵团兵力有限,只会沿同蒲路向北逐步推向晋中,绝没有料到会大踏步前进,向自己的腹心地带杀来,更没想到徐向前对子洪要塞置之不顾,而“金钢岭”的守军,又竟然连眼皮下面通过的大部队也没有发现,不仅没有把住门户,甚至也没有采取一点阻滞行动,起到争取时间的作用。阎锡山的部署完全被我军的突然行动打乱,为保太原老巢的绝对安全,便急令高倬之回师东“跑”,并强作镇定,令榆次、太谷驻军南下祁县与“闪击兵团”靠拢,以观动静。
敌人果然被调动了。我军决定乘敌运动,围歼敌“闪击兵团”主力第34军于平遥、介休地区。当即命令吕梁部队一部进行追击,第八纵队及太岳部队进至平遥、介休东侧地区堵截敌人,第十三纵队进至祁县以南、洪善以东地区阻击南来之敌。
兵团的作战任务下达后,第八纵队司令员王新亭根据徐向前的命令,立即召集各旅干部进行部署,拟于平遥以南张兰镇以北的曹村地区,伏击可能沿铁路向北行动的敌第34军。部署好了以后,王新亭率第22旅靠近前线指挥所和第十三纵队,以便随时接受徐向前的指示。张祖谅、桂绍彬则分别率领第23、第24旅在第22旅行动的左侧出山,按预定计划伏击敌高倬之的第34军。
然而,正当我军在预定地区张网以待之时,回窜的敌第34军竟从汾河以东渡河,直插平遥县城。敌“亲训师”及“亲训炮兵团”则返回介休。这样,我军准备歼敌第34军于平遥、介休地区的计划,遂落空了。那天正下大雨,我军部队冒雨埋伏在野外阵地上,好容易等到了天明,没能打上敌人,叫人真是失望。
我军发现敌人有沿汾河西岸北窜的企图后,王新亭当即命令第八纵队二梯队第23旅直奔平遥城南的三狼渡口截击改道的敌第34军。原在铁路上设伏的第24旅第71团立即撤出原地区随第23旅跟进,以便投入战斗。
6月20日傍晚,天下起了大雨。我第24旅向介休、平遥之间铁路线上的张兰镇方向开进,半夜天气变得更坏,风大雨急,战士们被雨水淋得睁不开眼睛,加上天黑路滑,在泥泞中行军十分困难。第二天凌晨,虽然风停雨住,但大雾弥漫,低空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战士们怕掉队,只好互相扯着背包带前进。
当我第八纵队第24旅第71团穿过大堡、曹村时,大雾才逐渐地消散。在几十米距离内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附近地形的高低,人的走动。就在这时,行进在大堡村中的我第71团第1营,突然听到铁路上、公路上人声嘈杂,还有马叫和车轮滚动的响声。搜索的结果,发现高出地面的铁路地基上有队伍和我军平行,铁路左边有行动的马队,人头黑压压的一片。第1营李营长接到这一报告后,立即亲自前去察看,发现敌人分四五路纵队并排前进,目标很大,似乎还没有看见在村落里前进的我军。
从行军态势上看,这股不明番号的队伍,肯定不是我军的部队,是不是敌人又在这里冒出来了?李营长想到这里,他当机立断,决定先敌开火抢占有利的地形。于是,他立即命令第1连向铁路上冲锋,并把全营的轻重机枪、小炮集中起来,进行火力掩护。
战斗打响了,敌人顿时大乱,数千敌人挤在不到2.5公里的麦地里。西边是汾河,不能徒涉,也不是渡口,正面已被我军堵住。被我军占领的有利地形,敌人反复争夺不下来,正在运动中的24门山炮也被冲垮了,不能占领阵地进行射击。
我军在北沙团长的指挥下,以三个营的兵力把敌人分割开来,乘敌人队形混乱之际架起轻重机枪,向敌人一阵猛烈射击,手榴弹也像雨点一样在敌人的队伍中间落了下来,敌人的尸体堆成了堆。
王新亭接到上述情况报告后,又立即命令第23、第22旅迅速展开,先后向敌人主动发起攻击。在大堡村西北方向5公里多的曹村,我第23旅第67团依据曹村南侧,向大甫村方向出击;第69团从铁路东侧的桥头村杀出,沿铁路向西南发展;刚由三狼渡口跑步赶来的第68团,依托曹村东侧,由北向桥头村西南出击,一部则由曹村西北侧向曹家堡方向出击,控制汾河渡口,切断敌人向汾河西逃跑的退路。
我军各路出击部队,在王新亭的统一指挥下,浴血奋战,英勇杀敌,原野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枪炮声、喊杀声。应着枪炮声,战士们如同潮涌一般迅速跳上土埂扑向敌人,全团人霎时冲进了敌人的行列。敌人像一群乱了窝的马蜂,东奔西窜地挣扎着、抵抗着。
第71团政治委员姚晓程紧跟着第2营追下去。只见沿途到处是俘虏、敌尸、枪炮、弹药。我军一直追到汾河边。一群混乱的敌人正在忙着要渡过汾河,我军的二十多挺轻重机枪响了起来,就像刮风一样扫向河中心的敌人,汾河上的敌人人仰马翻,打死打伤的敌人顺水而下。一个敌兵企图抱着马脖子游向对岸,在激烈的机枪声中,受惊的战马又转游了过来,他只好跪倒在河滩上,发出凄厉的哀叫:“我是回来投降的啊!你们饶了我吧……”
一股敌人流窜到了曹村东南一条干水渠附近,企图夺路逃回平遥。我第67团副政治委员郭铁正在召集机关干部部署后勤工作。近旁仅有团的迫击炮连和救抗所的人员。郭副政委对大家说:“沉住气,坚决消灭逃跑的敌人!”大家用仅有的几支短枪和手榴弹同敌人展开了战斗。随军行动的一部分民工担架队和各营留守在曹村的炊事员们,也都闻声赶到,用他们的扁担、菜刀参加了战斗,还抓了不少的俘虏。
两个多小时后,敌人大部被歼,只有敌师长陈震东负伤率少数人逃跑,俘虏中还发现几个日本人。徐向前在《晋中战役第一阶段作战总结》中说:“此役敌死伤极大,沿汾河东岸五里宽地区,每公尺均有一、二尸体,敌死亡将近三千人,牲口死伤占百分之八十(因敌密集队形运动,被我压于汾河岸开阔地,遭我火力急袭)。”
战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代枪炮声而起的是我军各部队收兵的联络号音。战士们押着成批的俘虏,背着成捆的枪支,牵着一匹匹驮着山炮的高头大马,各自寻找自己的部队。战士们正往一起集中俘虏,我1排长苏长永在查问一个敌军官:“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是第72师的。”
第72师就是阎锡山的“亲训师”。它和“亲训炮兵团”是阎锡山的“闪击兵团”的主力,被称为“精神支柱”。抗战胜利后,由阎锡山“挽留”的原“日军山西派遣军”——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日本军官担任顾问和教官,以阎锡山的亲信为师团长和各级“肃伪”基干特务,用“军国主义”精神培养成的一支“铁军”。由于这个师名义上为阎锡山亲自训练,所以被称为“亲训师”和“亲训炮兵团”,它的装备、待遇都比其他军优越。
“亲训师”遭此突然打击,阎锡山的一只“老虎爪子”被完全斩断了。
高倬之见势不妙,带着他的“闪击兵团”慌忙逃回了平遥县城。
6月21日晚,我第十三纵队第37旅攻占梁官村,歼守敌一个连。当夜又包围祁县东南敌守备要点张名村,发起攻击后,遭敌反扑,被迫撤出。这次攻击,虽成为得失相当的击溃战,但使敌平遥与祁县之间的交通大受威胁。
这一天的夜里,第1兵团前线指挥所人员从报话机得悉阎锡山的第19军军部率暂编第40师及“亲训师”残部,准备从平遥向北开往祁县。这又是一个很好的歼敌机会。为不让敌人发觉已知其情况并利于今后继续侦听,徐向前向团以上干部发出命令:使用报话机,只准收听,不准讲话,任何人不得违反纪律。同时决定,以第十三纵队主力从东面迅速出动,于洪善车站以北地区实施伏击,以吕梁军区部队东渡汾河,从西面实施堵击,以伏击手段将敌人歼灭在祁县、平遥之间。
23日早晨8时,敌人由平遥进至洪善车站,因接受“亲训师”被歼的教训,惟恐再中埋伏,便就地构筑工事,装作守备的模样。中午,敌离开铁路分三路转向西北,企图绕路开向祁县。由于汾河水涨,我吕梁部队没能及时东渡堵击,敌暂编第40师一个团及太原民卫军乘隙窜入祁县,其余的被压缩在北营村内。到晚上,敌第19军军长温怀光和暂编第40师师长曹国忠见情势危急,率少数人逃回平遥。
6月24日,北营村的战斗打得很激烈。被包围在北营村的敌人死命抵抗也无济于事,强行突围,全部被歼灭在北营村外野地。祁县敌33军曾出动三个团驰援,也在东山湖、郑家庄一带被我军击退。这一仗,我军共歼灭阎锡山部1个军部、1个师部、2个团共3000余人。当天下午,太岳部队一部攻克张兰镇,将“亲训师”残部及暂编第40师“老虎团”歼灭。
据敌第19军军部被俘人员供认:这一次阎锡山集中兵力“闪击”进入汾孝地区的人民解放军,是因为“侦悉”第八纵队已过黄河南,第十三纵队返回河北,一个地方纵队沿汾河与同蒲路两侧北上,所以才用重兵出动全力抢粮,结果遭到惨败。
取得歼灭敌“亲训师”、“亲训炮兵团”和暂编第40师大部的胜利,全军指战员兴高采烈,称颂“徐老总真是神机妙算,连敌人都乖乖地听他调动!”
至此,晋中战役的第一阶段作战取得了胜利,华北第1兵团共歼灭阎锡山部1.7万余人,缴获各种火炮百余门,并为下一步创造了有利条件。正如徐向前在三贾村临下山前给中央军委报告中所设想的:“在运动中歼高匪即晋中战局大大展开。”他指出获胜的主要原因:一是主动地调动了敌人,诱使阎锡山的主力全部出动,从而创造了野战条件;二是部队行动秘密、突然;三是火力高度集中。
徐向前及时给中央军委作了总结报告。他认为这次获胜的主要原因有三条:一是主动调动了敌人,以吕梁部队在汾孝地区佯动迷惑敌人,诱阎锡山以其所谓五大主力师全部出动,创造了野战歼敌的条件;二是部队行动秘密、突然,敌事先未发觉,战斗发起后,敌部署完全错乱,星夜北撤,给了我军以打歼灭战的良机;三是战斗中我军火力高度集中,如北营村歼第40师,炮兵先轰击两个小时,发射八二迫击炮弹1500发。报告中还提到此次作战存在的弱点及需要解决的问题。
毛泽东看了这个报告,立即加上批语转发全军。批语说:“我们很需要此种战役总结报告。希望各兵团在每一战役结束后,不论胜负及胜利大小均向军委做一总结报告,以利交流和总结经验。”(4)
整天等待着“闪击兵团”报告“万有、万胜”消息的阎锡山,等来的却是亲自训练的第72师和暂编第40师相继被歼的消息,这使阎锡山一下子病倒了。此时,远在南京的蒋介石,还在给他打气,说共军主力已开往中原、西北、华东和东北战场。山西只有地方部队数万,要他大胆决战保卫晋中。
阎锡山眼看“亲训师”等部被歼,十分恼怒。他遭此沉重打击后,并未清醒过来,反而决心同我第1兵团在晋中决一死战。此时,阎锡山剩下的惟一野战部队,就只有第34军、第43军和第10总队了。他急令其第7集团军中将总司令兼野战军总司令赵承绶出马,到南线指挥作战。
赵承绶是阎锡山的五台同乡,又是他的亲信。清末民初,赵承绶就读于山西陆军小学第三期、保定军校第五期。他曾经在阎锡山的授意下,带上一笔钱,到保定军校为阎锡山拉人,一共拉了13个,被称为“十三太保”。从此,他就同阎锡山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了阎锡山的心腹。当上野战军总司令后,在榆次,他整天同他的副总司令日本人原泉福(原名元泉馨,为侵华日军独立步兵第14旅少将旅团长),下象棋、打麻将,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有一天,他的亲信幕僚向他进言:从目前形势看,我们同人民解放军的仗是非打不可的。平遥、介休不打,太谷打;太谷不打,榆次打,总之是躲不过去的。现在晋中地区有五个军,各有各的领导,要打一个大的战役,没有一个总司令统一指挥怎么打呢?如果我们在榆次等死,倒不如你亲赴平、介,统一指挥,好好打一下。如果把人民解放军顶回去,咱们可以安生半年;如果失败,也就完了。不管怎样,总比在这里等死好。
听了这一番话,赵承绶略加思索地说:“对,就这么办!”
也就在这时,赵承绶接到了阎锡山的命令。于是,他一面命令高倬之率第34军两个师由平遥北上;一面令沈瑞率领第33军的两个师,由祁县南下;同时,又命令原泉福率领以原日军官兵为骨干组成的暂编第10总队,协同指挥作战。
第1兵团指挥机关的参谋人员闻报后,看到在兵力对比上,敌人又增大了优势,不免有些担心。徐向前却高兴地说:“来了才好!日寇战犯原泉福一贯骄傲自大,赵承绶昏愦无能,做不了原泉福的主,我们正可利用敌人指挥官的这些弱点,加上自己的努力,寻找机会把他吃掉!”在徐向前看来,敌人能从强固设防的太原城出来,这是求之不得的。现在消灭它,比以后去攻坚消灭它,要容易得多。
6月26日,徐向前致电中央军委、华北军区,决心集中主力在祁县、平遥以东地区与敌决战,而把重点放在消灭敌第34军上。具体部署是:以第十三纵队位于北面监视东观之敌;太岳部队插入到洪善、平遥间,监视平遥之敌;第八纵队一部插入洪善、祁县间堵溃打援;吕梁部队位于汾河东岸,配合第八纵队主力由北依涧正面攻击,首先歼灭第34军;由太行第2军分区和北岳第2军分区部队组成的萧文玖集团在榆次以南地区积极活动,配合主力作战。但是在实施这一作战方案时,敌人十分狡猾,对于徐向前分割歼灭这一手,非常警惕。敌第34军和第33军始终紧紧靠拢,白天出战,夜间即龟缩在铁路沿线据点。加上我军准备不够和个别部队指战员对敌情判断有误,处理失当,因而分割围歼第34军的计划未能实现。
6月29日,徐向前召集我各纵队首长开会,决定修改作战方案。他分析了阎锡山的心理状态,认为阎锡山虽然摆出了与我军决战的架势,但决不敢叫赵承绶指挥的野战军继续南移,离太原过远。假如我军主动继续北移,把歼灭敌人的战场放在太原以南,倒可以诱敌出来,有可能前截后逼,在运动中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置赵承绶于死地。如果阎锡山仗着战场离太原较近,敢于派守城部队出援,我军可回师将他“吃掉”。这对以后攻取太原,更为有利。
关于战场的设置,徐向前认为:榆次守敌暂编第8总队、太谷第9总队、徐沟冲锋枪大队,战斗力均弱,惟祁县守敌暂编第37师两个团加地方武装2000余人,有一定战斗力。如先行围攻全歼祁县之敌,那么,榆次、太谷、徐沟、祁县间的犄角形地带,敌人守备空虚,距铁路线不远,正是我军在运动中歼灭赵承绶集团军的好战场。会议一致同意徐向前的分析和决定。(www.xing528.com)
徐向前立即将会议精神和作战部署报告中央军委、华北军区,决定改变作战计划,“调动敌人于太谷、祁县间歼灭之。”其部署是:以太岳、北岳、太行等军区部队破袭榆次、徐沟之铁路,切断阎军北撤退路,迫其由榆次、徐沟之间北撤,投入我预设之包围圈;第1兵团主力第八、第十三纵队在太谷、祁县之间地区待机。为策应我主力在太原以南地区作战,另外以晋绥军区孙超群集团(七个团)切断黄寨至太原段铁路,威胁太原,箝制当面之阎军两个师,不使南援。
这一部署的重点,就是拦头切断敌人逃往太原的通道,在预设战场,聚歼赵承绶集团。中央军委很快复电指出:“部署甚好。”
6月30日上午,各部队开始按照命令行动。徐向前决定首先打开子洪口,拿下白狮岭据点,使后方的粮、弹等物资,能通过白晋路运出来。该处由敌暂编第37师一个营的300余人凭险防守,地形复杂,工事坚固,攻取实属不易。但我第十三纵第39旅第117团早在北营村战斗之后,就受领夺取白狮岭要塞的任务。干部们利用作战的空隙时间,抵近侦察,并根据缴获的敌《金钢岭守备方案》,展开军事民主,选择恰当的突破口和隐蔽的突击道路,深入地进行政治动员工作,使担任攻击的部队信心很高。
7月1日5时战斗发起后,部队动作勇猛、迅速,步、炮、工协同作战,充分发挥了“单兵爆破,小组突击”战术手段的威力,以极小的代价,攻克了要塞。敌营长率十余人逃回暂编第37师师部后,被赵承绶就地枪决以泄愤。
接着,第十三纵队主力进占东观镇,确保我第1兵团后方运输安全。
当时,正值6、7月天气,烈日炎炎,战地似火。为了能北上创造战场和争取时间,我各部队冒着酷暑,连续行军,挥汗如雨,体力消耗很大,减员甚多。第八纵队因连续行军作战,生活补给差,部队十分疲劳,加之在山地行军,速度甚缓。王新亭在给徐向前的电话中说:“司令员,大家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休息一两天,缓一缓劲再走?”徐向前斩钉截铁地答复说:“不行!走不动,爬也要爬到指定的位置上!”他又解释说:“新亭呀,告诉大家,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运动战,就是打活战,要求动作要快,等歼灭了敌人才能休息。”晋中平原,地势狭长,中间有同蒲铁路直通南北,敌人占领一系列县城和铁路沿线据点,既可就地固守,又可运动集结。敌人打不赢,一昼夜间,便能逃之夭夭。时间有时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失去了时间,就没有战机可提,没有胜利可言,必须抓住战机不放松。能打仗的部队,就要有一股狠劲、硬劲。
经过紧张、艰苦的急行军,我军各部队终于在预定地点抢占了有利地形。徐向前和周士第将兵团指挥所设在徐沟以南的张家庄。徐向前身体不好,经常坐着担架指挥作战。
狡猾的敌人很快发现了我第1兵团主力向北移动,惧怕自己的后路被切断,即停止对祁县和洪善东南地区的进攻,回师保卫其“心脏”。第33、第34两军连忙由祁县沿同蒲铁路东开,利用沿线一系列县城与据点作为依托。7月2日,敌第33军主力已集结在太谷地区,第34军及第10总队也抵东观镇一线,并继续沿铁路北撤,但在董村遭到我太岳军区部队顽强阻击。第33军、第10总队,并附山炮二十余门,装甲车三列,全力猛攻,激战三昼夜,未能突破。赵承绶被迫放弃通过铁路北撤的计划,改由榆次、徐沟间北撤。
徐向前看透了阎锡山的鬼算盘,随即变更部署,以“前牵后逼”战法,诱歼赵承绶集团。7月2日,太岳部队按照徐向前新的作战部署,昼夜兼程,北进至榆次和太谷间的铁路沿线,协同太行部队展开破击战,并构筑工事。赵承绶发觉铁路切断,侧背受威胁,感到情况极为严重,如果不控制东阳镇地区,特别是不夺回董村,就会与榆次和太原的大本营失掉联系而成为孤军。于是急令一部兵力攻击东阳镇我军阵地,并以第33军主力第71师、暂编第46师一个团、暂编第9总队等共九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团,在飞机和装甲车的掩护下,轮番猛攻董村。赵承绶和第33军军长沈瑞亲自坐镇指挥。
董村防线能不能坚守住,是能不能堵截赵承绶集团予以歼灭和取得晋中战役胜利的关键。敌人的火力很强,拼上了死命,要突破我军阵地,逃往太原。坚守董村的我军第41团伤亡严重,有一个连只剩下九个人,仍英勇抗击。敌人的装甲车曾一度开进村口,被徐英小组由房上投炸药包击退。徐向前守候在电话机旁,忽然接到太岳军区司令员刘忠的报告:部队已经坚持了好几天,十分疲劳,伤亡又大,请示能不能后撤稍作休整。徐向前给刘忠下了死命令:“不行!再疲劳也要打,要把钉子钉在那里,坚持最后五分钟,坚持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守住阵地,绝不让敌人跑掉!”
命令传达到前线,战士们互相鼓励说:“徐司令员号召我们坚持最后五分钟,这就是为人民立功的时候!”“我们能打下临汾,就能守住董村!”有一个营的指战员,子弹打光后,英勇地进行白刃格斗,打到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坚持战斗。前线指挥员在电话里向徐向前报告这些情况时,徐向前告诉他:“你防守董村的这个部队是好样的,就是要那样坚决守住,不能让敌人跑掉!”
敌人连续四昼夜猛攻董村防线没有成功,伤亡已近千人。赵承绶眼看从董村北跑已无希望,遂指挥其主力,于7月6日夜间撤离铁路线,妄图由榆次和徐沟间夺路北逃太原,这就进入了我军的预设战场。
当天深夜,徐向前得悉敌军已西撤的情况,高兴地对周士第说:“肥肉送上门来了,有便宜就得赚哪,这一回要紧紧把它抓住,决不能放跑了,现在的关键是先把赵承绶包围起来,稳住,等部队赶上去再从容不迫地打,我们兵力不太够,要一口一口地吃。”周士第完全赞同。
当赵承绶集团被赶入预设的包围圈后,7月6日,徐向前下达了聚歼赵承绶集团的作战命令:以第十三纵队全部并指挥第八纵队第22旅,跟踪追击由东观镇向徐沟撤退的敌第34军,插入徐沟、尧城镇以东,子牙河以南地区,切断其由徐沟北撤之道路;以北岳军区部队自东阳地区进至车辋村东西一线,与第十三纵队接通,切断敌向榆次的退路;以太岳军区部队在东阳以南地区堵击敌第33军;吕梁军区主力独立第3、第7旅自汾河以西东进,位于榆次西南永康地区打援堵溃;以第八纵队主力第23、第24两旅攻克祁县后兼程北上,由南面封闭合围圈,协同友邻各部队歼灭赵承绶集团。
当第八纵队把祁县外围敌据点肃清,围起来后,敌暂编第3师师长雷仰汤犯了判断错误,他以为我军这次围攻祁县仍要沿用攻打运城、临汾时的坑道爆破手段,所以他就学梁培璜的守城办法,从城内挖破坏坑道、埋水缸侦听,想以坑道对坑道守城,拖延时日等待外援。
王新亭召集各旅首长研究,分析城内敌人动静,准备给敌人来一个意外的打击。祁县城墙虽坚,但城墙较薄,重炮火可以轰开口子。为攻取祁县县城,徐向前亲自拿笔计算需要使用多少门炮和多少发炮弹,和周士第一起仔细计划攻城方案。
7月7日下午6时,攻击祁县城战斗开始。第八纵队首先以兵团炮兵旅的两个野炮连进行破坏城墙射击,以旅的山炮负责摧毁敌东门楼及城上碉堡。因炮火密集射击,仅仅50分钟就炸毁了祁县东城墙,轰开十多米的缺口。第23旅等攻城部队在日落后,从东城墙缺口突入城内。第24旅在西城,同时以炮火开口,因指挥不好,未能轰开缺口。突击部队搭梯子登城,迅速爬上城墙,与第23旅在祁县城内会师。经四小时激战攻下祁县,全歼守敌暂编第37师师部及所属两个团和保警队,俘虏敌师长雷仰汤以下3200余人,从而把平遥、介休、孝义、文水等县之敌与太原完全隔断。
我第八纵队两个主力旅正在打扫战场时,接到徐向前命令,除留少数部队继续打扫战场外,第23、第24旅立即集中出发,兼程北进大常镇地区,在戴李青西南与第22旅会合,围歼赵承绶的野战集团。7月7日晚,第十三纵队与第八纵队第22旅也不顾极度疲劳,赶到指定位置,与车辋东西一线的太岳军区部队和晋中部队接合,将赵承绶集团3万余人包围在太谷以北的大常镇、小常村、西范村、南庄等东西一线长10公里,南北不足5公里的狭长地带内,即徐向前6月29日作战会上预设的歼敌战场。在这里即将展开晋中平原上最大的一个歼灭战。
部队位置变动快,使用报话机又不妥,为防止敌人突围逃跑,徐向前命作战参谋杨弘骑上快马,连夜向祁县至徐沟一线的部队下达命令:各部赶快收拢部队,如果一时收不拢,有一个班走一个班,有一个排走一个排,有一个连走一个连,旅长走前边,追上去加强包围圈,包围起来后做两面工事,先不要打,但必须守住,敌人要来就打回去。
由于部队已经连续二十多天行军作战,人员伤亡之后又没来得及补充,不少连队只有二三十人,打扫战场都非常吃力,而被包围的敌军建制基本上还是完整的。因此,纵队领导都感到这个仗不好打,希望有多一点准备的时间;兵团机关的参谋也颇有些担心。然而,徐向前的决心毫不动摇。他明确答复说:“非打不可,有意见打完仗再提。做好工事可以吃饭睡觉。总之有一条,不准让敌人突围。谁让敌人跑了,就找谁是问!”
兵员补充有待时日,当前战斗刻不容缓。第八纵队打下祁县,又增许多伤亡,第24旅第71团伤员已占三分之一,团的干部大部带伤。8日凌晨,北沙团长接到兵团命令,把部队集中到城西,打算进行一个简短动员,可是在晨曦中发现根本无人在听,因为战士们几天几夜没有休息,都抱着枪睡熟了。部队的疲劳程度,由此可见。
对于部队的困难情况,作为兵团司令员的徐向前心中是一清二楚的。他在7月8日上午致中央军委、华北局的报告中有如下陈述:
临汾战役伤亡1.5万人,另逃亡2000余人;晋中战役伤亡5000人;共减员2.3万人。临汾战役后,补充新兵1600人,俘虏6000余人,伤员归队6000人,共1.36万人。至晋中战役,俘虏大部尚不能补充,因须进行一定教育。现部队三个纵队轻重武器及炮兵已大体配就,但连队极不充实。八纵一个主力团,每连战斗员最多者66人,少者27人。十三纵37旅为人数最多者,每营多只两个步兵营,每连两个排,每排两个班。部队目前正连续作战,不给敌人以喘息机会,力争在野外歼灭阎军主力,及攻取某些必要据点,以造成围攻太原之有利条件。否则,增加今后攻太原很多困难,支付更大代价。但是,连续战斗必将大伤部队元气。为此,恳请迅速补充新兵1.5万人(每纵5000人)。
本已无心恋战,意欲逃跑的赵承绶,此时如集中全力向徐沟一点冲击,以其装备和两个军部、四个师、一个总队的兵力,按说尚有可能突围。但此时其上层指挥却出现了徐向前所说的“原泉福一贯骄傲自大,赵承绶昏愦无能,做不了原泉福的主”的情况。原来,赵承绶在离开太谷之前,原泉福就提出应当坚守太谷作依城野战的主张,理由是太谷城的兵站积存有很多粮草弹药,可与共军周旋。只因其他将领反对,说太谷一带全是平地,无险可守,一座孤城坚持不了几天,这才一致同意向北转移。行到中途,因阎锡山发觉前景不妙,电令赵承绶立即从小路和田埂撤回太原。赵承绶找原泉福商量,原泉福极力反对,骂阎锡山是胆小鬼,叫赵不要怕,把部队集中起来“同共军决一死战”。赵承绶无法,只好听任原泉福的摆布,没有集中兵力突围,反而分兵三路向人民解放军进攻,企图“一决雌雄”。这就为我军部队赶上巩固包围圈赢得了时间。
7月8日开始,敌以暂编第46师一部为一路,由胡村向西进攻我军第十三纵队第117团墩坊村阵地;另一路第34军一部,自东、西贾村向东南方向的我第十三纵队第115团阵地进攻;又一路为敌暂编第10总队一部,自大常向东北方向的我军车辋村阵地进攻。我军各部刚刚到达,边打边修工事,顽强阻击。其中突向徐沟方向的第34军一路,相继攻占了“三李青”、东楚王庄等地,徐沟敌人出动来援,情况一度十分危急。战斗中,第38旅旅长安中原不幸负重伤牺牲。部队伤亡很大,但十分英勇,终于夺回东楚王庄等阵地,打退徐沟方向接应的敌人。另两路敌人,也被第十三纵队第39旅和萧文玖集团坚决堵住。
9日,第八纵队及时赶到“三李青”以南一线,第十三纵队已巩固了北面阵地。徐向前及时调整部署,以第十三纵队位于北及西北,第八纵队位于西南,萧文玖集团位于东北,第十五纵队位于东及东南,紧缩包围圈,困敌于东西20里、南北不足10里的范围内。赵承绶和原泉福这时才发觉形势不妙,再想突围逃跑,已为时过晚。
在我第八纵队从祁县进抵徐沟东南的张楚王与东、西怀远地区时,第1兵团指挥机关已前移到徐沟以南的张家庄。当敌向东楚王进攻的关键时刻,徐向前的指挥位置,距敌人不到两公里。此时,包围圈已最后形成,敌3万余人,被紧紧包围在仅占13个村镇的狭小地域,成为釜底游鱼了。
晋中平原的村镇,又大又密,一般在四周筑有坚固围墙,房屋大部是青砖结构的瓦房,相当坚固。被围的敌人又相对集中,可以凭借这些村镇房屋和沿村野战工事据守,且有空军轮番出动助阵。华北第1兵团与敌人的总兵力相比,并没有占绝对优势。徐向前考虑到这些情况,认为不能同时攻击这些村镇,决定采取集中兵力、火力,逐个进行村落攻坚,以战斗小组逐屋爆破、逐屋夺取的战法,由西向东逐步压缩包围圈,最后全歼敌人。为了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时间,再次调整了部署。
7月9日夜深了,徐向前还守在电话机旁,了解各处情况,下达对赵承绶集团所占据的“三李青”、南庄、西范、大小常等村镇防御阵地发起总攻的命令。总攻任务下达后,各团立即作了具体部署。
10日晨6时,总攻的信号弹升起。第十三纵队向东、西贾村的敌人发起了攻击,第八纵队的任务是首先从戴李青打开突破口,然后向南庄扩大战果,合击赵承绶指挥部及第34军、第33军于大、小常庄。王新亭以第24旅第71团从戴李青村北门、第23旅第68团从戴李青西北角实施突破。
但临战前也出现了不利情况。因大部队从祁县北进时,路线交叉,运送炮弹的牛车全部被挤掉队,只有步兵和配属的四门山炮于7月9日半夜到达戴李青村西北。这时距发起总攻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冲锋道路上的交通壕、火力阵地的构筑都来不及挖,掩护冲锋的山炮,没有炮弹也无法组织火力支持。
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王新亭请求把总攻的时间推迟一天;但是,徐向前坚决不同意。他对王新亭说:“大兵团作战,统一协同行动,四个方向都统一于明日(10日)拂晓发起攻击,你们一个纵队要推迟一天,那时我们的行动就失去突然性,伤亡代价更大,这是错误的意见。没有阵地,夺下敌人阵地就有了进攻出发阵地,明日晨要克服一切困难,按规定时间发起进攻,必须突破。”(5)
第八纵队就是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向被围之敌发起了攻击。步兵组织三人爆破小组,轮番爆破村外庙墙。第71团在天亮前一举拿下了戴李青北门外200米的一座庙,乘机突进到村北门楼前。这时,天已大亮了,我军进攻部队受阻,被压在村墙底下的北门外边与敌对峙起来。戴李青村西北一片开阔地,无地形地物可以利用,第68团突击部队前进更困难,与敌相峙在村墙上下。村墙上的敌人不敢露头,我突击队员也无法突进村内。
10日上午9时,从太原机场起飞的敌轰炸战斗机一个编队,轮番在我军头顶上扫射轰炸,我军伤亡很大。
傍晚前,最后一批敌机向戴李青北门外我突击队进行俯冲,因投弹误差,弹着点撞在村子的墙上,轰隆一声把村子土围墙炸垮一个大缺口。我第71团趁机突入村内进行巷战,敌第10总队,死不缴枪,逐屋坚持,但还是被我军消灭。我第68团投入战斗后,村内我军力量大增,迅速控制戴李青全村。不久,温李村、杨李村、戴李青村之敌一齐逃到第10总队防御的主阵地南庄。我第23、第24旅后续部队在黄昏时,向敌纵深的南庄扩大战果,组织连续进攻,遭敌顽抗,我军进行村落攻坚。
激战到第二天,第八纵队两个旅开始向南庄之敌发起了进攻。南庄村是这一带村子中房屋构造比较好的一个,青砖砌顶大院比比皆是。敌人把坚固的房子全做成防御工事进行逐屋反复争夺,鏖战一整天,战斗打得很艰苦。敌人把每一座院子都修成了一个碉堡式的工事,互相之间组成交叉火力网进行死守。敌机在南庄上空掩护支援,不时对我部队俯冲扫射,掩护敌步兵反扑。我军集中多数曲射火炮,破坏敌人固守的坚固房屋和院落;爆破手连续炸开砖墙厚壁,支援小分队冲锋;以山炮、野炮摧毁敌村外火力支撑点,轻机枪射手占领房顶,掩护突击队组打退敌人反扑,争夺每一座房屋,都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南庄民房大都被毁,但顽敌仍拼死抵抗。我第23旅第69团第8连连长田其中,率领全连猛冲敌第10总队指挥所,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我军指挥员在阎军中看见日本鬼子,火冒三丈,血海深仇,涌上心头,恨不得一刺刀能杀两个鬼子才能解恨,更恨阎锡山认敌作父,把投降的日本鬼子,加官厚禄编成自己军队再用来打内战。在战斗中,不待指挥员作动员,个个与敌拼杀报仇,士气高昂,连重伤的同志也不愿被抬下火线。
我第69团的一位无名英雄,在敌人指挥所内,冲入日军群中,拉响了一束手榴弹,炸得敌人尸体横飞,自己也光荣牺牲。
战斗至7月12日晚,我军全部攻占了大常镇、南庄,残敌退缩到紧靠小常村赵承绶集团军总部的西范村。敌暂编第44师师部及两个团被歼,第10总队伤亡过半,又被第22旅追至西范村予以全歼,从而全部控制了南庄至西范之间的河堤阵地,继续配合第十三纵队围歼赵承绶的集团军指挥部。
在两天的激战中,敌机不断前来助战。徐向前命令对空射击,先后命中两架。敌飞行员跳伞后,落入阎军阵地,向赵承绶报告“四周都是共军,我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赵承绶无可奈何,原泉福也不再提“与共军决一死战”的话了。阎锡山这时急忙命令所有部队迅速脱离战斗,撤回太原。
被压缩包围在西范、小常、南庄、新戴四个村里的赵承绶野战司令部和残部,面临末日,恐慌万状。他们已把粮食吃光,连骡、马、羊、犬也没有剩的。阎锡山每天派八架飞机空投食物也无济于事。赵承绶急电太谷第9总队队长郭熙春率部向小常村方向出击,以接应主力返回。郭熙春反而放弃了城池,向榆次方向逃跑了。
7月15日拂晓,徐向前命令百多门火炮猛击西范村敌阵地。10时左右,第十三纵队两个旅和第八纵队一个旅由村西、北、南三面突破敌阵地前沿,敌人拼命反抗,不断反扑,形成对峙。第二天早晨,我军再次组织进攻,垂死的敌人竟施放毒气,我第39旅两个突击连全部中毒。但是,这一切不能阻止我军的攻击前进。最后,赵承绶集团总部及第33军两个师与暂编第11总队残部万余人,被压缩在小常村一处,覆灭的局面已定。
攻占西范村不久,第1兵团侦察科从报话机里听到阎锡山呼告赵承绶的声音,得知阎锡山又集中暂编第49师、第68师及暂编第40师残部,由郭宗汾率领组成所谓“南援兵团”,进至榆次西南之怀仁镇、王都地区,企图接应赵承绶突围。另派飞机到小常村增援,令赵承绶等飞机一来就突围,向北与郭宗汾会合。
徐向前得此报告,当即令第十三纵队抽出一部兼程北上,配合北岳、太行部队插到潇河以北地区,待郭宗汾南渡即断他的归路,主力则于歼灭赵承绶部后往北迎战,两面夹击,吃掉阎锡山送来的“加餐”。
徐向前考虑到阎锡山军打坚守防御战还能抵挡一阵,不如来个“围三阙一”,利用赵承绶的逃跑心理,将他放到野外来打,就可加速解决,使主力及时北转再收拾郭宗汾。于是命令第十三、第十五两纵队放松小常村东北角的网,从其余方向逼近,使敌必然突围,脱离设防阵地时,在野战中予以歼灭。
7月16日上午,原泉福带着几个随从,刚从西范村狼狈逃到小常村,就被我军一发炮弹击成重伤。他对总部的参谋处长哀叹:“没想到徐向前的厉害,十总全完了!”说完,他不断地喊叫着:“枪杀之!”他的参谋对着他连击两枪,随即也开枪自杀了。
7月16日下午,我军占领小常村。缩在避弹坑里的野战军总司令赵承绶、军长沈瑞和参谋长曹近谦等,被一一活捉。村外失去指挥的敌人,被赶到一片无地形地物可以利用的野地,一群群地放下武器。成百个日本军官扔下指挥刀和望远镜,低垂着脑袋高举双手。在一间满是日本兵的大屋里,为首的日军官,拦住冲进去的战士问道:“你的太君的徐向前?”这位战士大声说:“是的!”日军官转头一声呼叫,满屋敌人立即乖乖投降。
落日余晖还没有消失的时候,几名穿着将军服的战俘,被带到兵团机关的院子里。徐向前对赵承绶说:“还认识吗?”
“认识。”赵承绶回答的声音很低。
十多年前,1937年秋,为了与阎锡山商谈联合抗日事宜,徐向前作为中共代表团成员来到太原,与赵承绶多次见面。在一次集会上,赵承绶还把徐向前介绍给他的部属说:“请俺五台徐向前将军训话!”此情此景,记忆犹新。哪能不认识呢?
在指斥其使用毒气的罪责以后,徐向前问赵承绶:“你看我们作战指挥上有什么缺陷?”
“战败之人,哪能看出缺陷!要能看出来,哪能走到这一步!”赵承绶的头耷拉得更低了。
警卫员搬来凳子,徐向前招呼他们坐下,说:“看你们为阎锡山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该是多么不合算!你们应当认清形势,太原已经成了一座孤城,要选择自己的道路,站到人民的一边,为解放太原做些事情。”见他们连连点头,又说:“太原还有多少粮食?能维持多久?”
赵承绶长叹一声,回答说:“谁人不知!阎锡山历来是不准管粮的问枪,管枪的问粮。不过,据估计也只能维持几个月的样子。”
徐向前说:“那你看是不是回城里去劝劝阎锡山,叫他和平解决吧。我们可以保证人身、财产安全。”
“我损失了他这么多军队,我回去,他非杀我的头不行!”赵承绶苦笑着。
“你可以写信去劝说,这件事过些日子再谈,今天先休息吧。都很辛苦了!”
参谋人员把赵承绶等带走之后,徐向前得到这样的报告:由郭宗汾率领的“南援兵团”,徘徊在怀仁、王都、张庆一带,始终没敢过河。不久获悉赵承绶被歼,我军又向其扑来的消息,遂仓皇后撤。南边的枪炮声一停止,他就迅速折回到榆次去了。
赵承绶部被歼之后,晋中孤立守点的国民党军纷纷向太原逃窜。徐向前指挥的部队,以“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势,乘胜追击,敌人则是“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我军在追击中,几个战士追击着上百的敌兵。敌兵只知道拖着枪跑,顾不上停下来还击,直至累倒在地,乖乖缴枪投降。人民群众也纷纷跑出来抓俘虏,清源县有个老农,拿着扁担,一下缴了十几个敌人的枪。三名新华社记者,俘虏了37个敌人,还缴获了两门炮,两挺机枪,十多支步枪。继围歼赵承绶集团后,我军又先后歼灭敌暂编第9总队、第43军军部、第71师全部和第61军军部,第69师、暂编第37师、暂编第40师各一部。从忻县南逃的暂编第39师,被陕甘宁晋绥联防军部队全歼于小豆罗村。至7月21日,我军先后占领灵石、平遥、介休、汾阳、孝义、祁县、文水、交城、太谷、榆次、晋源、清源、徐沟、忻县等县城,解放了晋中的全部土地。除太原、大同两座孤城外,山西省全境均获得解放。
晋中战役胜利结束后,中共中央、华北局、各个野战军,还有华北各行政区的党、政、人民团体的贺电,雪片般地飞来。中共中央贺电的全文是:
聂荣臻、薄一波、徐向前、滕代远、萧克、贺龙、李井泉、周士第诸同志及华北和晋绥人民解放军全体同志们:
庆祝你们继临汾大捷之后,在晋中地区歼灭敌一个总部、五个军部、九个师、两个总队及解放十一座县城的伟大胜利。晋中战役,在向前、士第两同志直接指挥之下,由于全军奋战,人民拥护,后方努力生产支前,及各战场的胜利配合,仅仅一个月中,获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对于整个战局帮助极大。现在我军已临太原城下,最后地结束阎锡山反动统治的时机业已到来。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为夺取太原,解放太原人民而战!
晋中战役,是华北军区第1兵团刚刚成立后所进行的一次大规模的运动战、歼灭战,创造了以寡击众、以少胜多的光辉战绩。
(1)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84页。
(2) 《聂荣臻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3) 《山西文史资料》第14辑。
(4) 《徐向前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版,第615页。
(5) 《徐向前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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